59 綁架
密閉的小屋子裏充斥着詭異的“哧—哧—”聲,程葉川從窒息中掙紮着醒過來,突然意識到空氣裏彌漫着不正常的氣味。
正門口放了一個藍色煤氣罐,閥口處被輕輕擰開,正慢慢向外洩露着氣體。
程天躍坐在煤氣罐旁,歪着身子靠在上面,手裏玩弄着一個打火機,“你說是耿桓先來救你,還是我們爺倆先一塊死在這?”
“不要…”程葉川剛開口便劇烈的咳嗽了幾聲,他拼命想從地上爬起,才發現雙手被反綁在身後,全身沒有一點力氣。
“他不會來的…我的事跟他沒有關系…”程葉川努力讓自己集中神志,“你先冷靜下來…出去以後,你要幹什麽我都答應…”
“他來不來,不是你說了算。”程天躍冷笑着,“我一個快死的人還能要什麽呢,我現在,只想多拉幾個人陪我一起下地獄!”
程天躍仰天喝了一大口酒,看着髒兮兮的手說:“你看看住在這的人多可憐,像下水道裏的老鼠,連個能見光的窗戶都沒有。每天辛辛苦苦拼了半條命,賺的錢還比不上有錢人的鞋底。”
“我只要輕輕按下打火機,大家就都解放了呀!”
程天躍眼裏湧出興奮的火光,“大家再也不用待在這垃圾堆一樣的地方,也不用為了幾個臭錢給人下跪,不管這輩子過得有多苦,變成灰就什麽都沒有了,多好啊!”
程葉川覺得自己很累,累到沒有力氣再去聽程天躍說什麽,他慢慢閉上眼,說:“如果媽媽還在,一定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
“你還敢提你媽?”
程天躍抄起酒瓶就要上前,門口猛地響起劇烈的踹門聲。
“程天躍!你把程葉川給我放了!”
木門立刻被踹出了一條縫,在耿桓不停的怒吼聲裏,程天躍冷靜的拿起了一把刀,慢悠悠地架在程葉川頸側,“你再多跺一腳,但凡崩出一丁點火花,咱們都得死在這。”
耿桓的動作頓在空中,聲音在發抖,“你說,你到底想幹什麽,你說出來我都答應你!”
“你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嗎?”程天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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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桓最後确定了一遍身上的監聽器,“是!”
“沒報警?”
“沒有!”
屋內沉默了一陣,突然傳來一陣虛弱的聲音:“你快走!別進來!有煤…”
後半句話程葉川沒說完,便被程天躍一拳砸回了肚子裏,耿桓聽見屋內痛苦的悶哼,額間的青筋瞬間爆了起來,顧不了耳麥裏警察的指揮,對着門又連踢了兩腳,連着鎖一起踹了開來。
門虛晃着朝屋內閃去,迎面撲來濃烈的煤氣味,他看到程天躍把程葉川綁着推倒在最角落裏,泛着冷光的匕首正貼在他喉結下,另一只手裏還舉着打火機。
“你先把小川放開,”耿桓看見程葉川臉色蒼白,身上還有血跡,控制住自己殺人的沖動,隔空同他對峙,“只要你把他放了,你想要什麽,我陪你慢慢說。”
“把門關上。”程天躍命令道。
“你先把他…!”耿桓剛開口,看見陷在頸間的刀更深了幾分,程葉川被刺的低哼了一聲。
“把門關上。”
“好…好!我關!你別動他!”
“可惜你來的有點晚,”程天躍嗅了嗅,陰森森的笑了,“差不多,只剩最後五分鐘了。”
看着刀尖上不斷溢出來的鮮血,耿桓不敢上前一步,“你到底想幹什麽?你要錢我現在就打給你,多少都可以。”
“哈哈哈哈錢,又是錢,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我什麽都不要啊!我今天來就是讓你死的,就是要讓你這種有錢人,陪着我一起死!”
程葉川搖着頭,血跡混着淚水胡亂抹在臉上,口型無聲的說着快走。耿桓強迫自己先不要去看他,用全部的注意力盯着程天躍,“好,只要你把程葉川放了,我陪你一起。”
程天躍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笑到直咳嗽,“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跟程葉川到底什麽關系,為了他連命都不要了?”
“五年前你為了他打我,找放高利貸的來威脅我,還害我進局子。”程天躍指着自己的左腿說:“多虧你所賜,我當年為了活命從三樓跳了出去,現在這條腿還是頗的,你能還給我嗎!?”
“你們有錢人就了不起,就可以為所欲為欺負人嗎!?”
程天躍越來越激動,手裏的刀貼着程葉川上下亂晃,頃刻間多了幾道口子,“我要你給我跪下來道歉!我要你…咳!咳…咳…!”
耿桓看準他咳嗽的時機一步向前,剛邁出腳步,程天躍突然把程葉川推到自己身前,舉着刀躲在他身後。
看不清刀具體在什麽位置,只能看見程葉川眸中強忍着痛苦,臉色一點點蒼白下去,發絲被冷汗打濕,無力的散亂在額間。
“好…你不要動他!”耿桓握着拳頭,他看着程葉川的眼睛,慢慢曲下膝蓋,身形一點點跪向地面。
在雙膝即将跪地之前,耿桓清晰地看見程葉川的側臉落下一滴淚,眼底随即閃過一絲冷光,那是他從未見過的陌生與決絕。
幾乎是一瞬間,耿桓便明白了他的想法。
“不要!”耿桓大吼一聲,用全力向角落撲去。
程天躍從未想過從小打罵到大的兒子,竟然有如此不怕死的膽子來反抗他。他被程葉川突然發力的後背倒退着擠到牆角,刀尖劃破的衣服已經滲出了血跡,程葉川卻好似毫無知覺的繼續壓着他。
“打…火機…”程葉川眼前模糊一片,大腦在一氧化碳的侵入下早變的混沌,唯一的念頭就是不能讓耿桓也死在這裏。
混亂之中,程天躍把刀和打火機同時高舉在空中,正對着程葉川的方向狠狠落下。
渾身的血液在那一刻都沖向大腦,耿桓根本來不及思考,對着程天躍沖了過去,在确保護住程葉川以後,一把将打火機撞飛在了空中。
世界仿佛變成了灰虛,四周滿是黑白噪點,門在劇巨響聲中被一群人撞開。
在意識的最後一刻,程葉川只能看見耿桓微張的嘴巴在對自己說了些什麽,兩個人便抱在一起倒了下去………
耿桓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夢,夢裏他們又回到了過去,程葉川依舊穿着校服,但這一次,走在後面的那個人變成了他。
程葉川走的很慢,他想上前看看他的臉,但無論他如何努力加快速度,卻始終追不上程葉川的身影。
他一遍遍喊着,聲音從憤怒到讨好,程葉川只是自顧自的走着,沒有理過他半句。
耿桓心跳慌的像鼓點,這不是他認識的程葉川,他拼命的想從夢境裏掙脫,眼前的人卻突然轉過頭,雙眼無神地看着他說:
“我累了,別再跟着我了。”
說完,眼前的人立刻化成一陣虛無的霧氣,耿桓吓得猛然睜開雙眼,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看了許久,才意識到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頭還在悶悶的發痛,一呼吸就莫名有反胃的沖動,側腰又麻又酸,稍微一動便傳來針紮般的刺痛。
耿桓艱難的側起身,正要按呼叫鈴,突然發現程葉川趴在自己的手邊。
程葉川穿着跟他一樣的病號服,脖子貼着一小塊紗布,小心地枕在自己的胳膊旁。睫毛順着呼吸細微顫抖着,不知在這趴了多久,側臉微微染上了粉紅色。
耿桓看着他清柔的輪廓,身上的傷痛頃刻間被無聲的撫平,不自覺的把手覆了上去。
“唔…”程葉川輕哼了一聲,不悅地皺了皺眉頭。
他正要換個姿勢繼續睡,突然意識到什麽,飛快揉了揉眼睛,眸中含着驚喜的光,“你醒了!”
耿桓用指尖點了點他的鼻子,“我要是不醒,你就一直在這趴着嗎?”
他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聲音沙啞,說完還不住的輕咳了一聲。程葉川聽見他咳嗽,嘴巴瞬間癟了下去,滿眼都是愧疚。
其實程葉川沒比耿桓提前醒多久,他身上傷沒耿桓嚴重,但一氧化碳的吸入量更多,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
當時千鈞一發之際,耿桓為了先護住他處于劣勢,只能在搶打火機的同時撲倒程天躍,厮打時匕首順着他左側肋骨斜插進腹部,雖然沒有刺中要害,但醫生說最起碼也要養一周才能下床。
“還疼嗎…”程葉川小聲問。
“一點都不疼。”耿桓把程葉川的手放在自己腰側,安慰的摸着他的頭發,“都怪我去的太晚了,讓你一個人擔驚受怕那麽久。以後我再也不會讓別人傷害你了。”
隔着病服,程葉川能感覺到耿桓衣料下纏繞的厚厚紗布,他鼻尖一酸,忽的用雙手摟住耿桓,把上半身全埋進了耿桓胸前,“對不起…我不知道程天躍還找過我,也不知道你替我還了錢…他一開口和我道歉,我就全信了,還瞞着你…”
耿桓被他抱的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把手放在他顫抖的肩膀上,輕拍着他的後背,“你确實是有點傻。”
程葉川眼淚還挂在鼻尖上,吸了吸鼻子,滿眼水光地擡頭看着耿桓。
“你要是不傻,幹嘛跟我說對不起?”
“不管別人怎麽對你,稍微示點好,你就一股腦的全信了,一點仇都不記。”耿桓用袖口擦掉程葉川的眼淚,捏了捏他的臉,“我以前對你那麽壞,就是再被捅幾刀也是我活該。”
“啊…咳…咳咳咳…”
門外突然探進來一個腦袋,對着他倆連咳了三聲。
看見陳年走進來,耿桓本就沒啥血色的臉霎時變得更黑。
他半條命都快沒了才換來程葉川心軟主動抱他,正準備趁着這個難得的機會好好忏悔一番,就來了個礙事玩意兒攔了路。
程葉川果然立刻松開了手,緊張兮兮地坐起身子,準備回到一旁的病床上。
耿桓眼疾手快的一把抓回了他的胳膊,死捏在手裏不肯放手,故作可憐的看着程葉川,“你要是走了,我身上就開始疼了…”
“——嘔!”陳年差點一口氣吐出去年的年夜飯,“耿桓,你可要點臉吧!!”
其實 這也不算火葬場吧 保護老婆是應該的 受傷也是之前做那麽多破事的報應(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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