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端平公主
小涵龇牙咧嘴的揉了揉摔得生疼的腦袋, 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瞬間升上了朦胧的水霧。
不過沒過一會兒,小涵便将眼眶裏剛剛溢出來的淚水抹了幹淨,爹爹說男孩子可以流血, 但不能流淚。
馮歲歲看話本子看的入迷, 也沒注意到小涵來了, 小涵偷偷摸摸的繞到她的頭頂, 蹲在地上對着話本子也看了起來。
小涵發現她翻頁的速度很慢, 忍了許久之後, 他終于忍不住說了一句:“姐姐該翻頁了。”
馮歲歲被耳邊突然而來的聲響吓得一下跳了起來, 見來人是小涵之後, 她才拍着胸口一臉的驚神未定的模樣。
“是你啊,吓死我了。”她吐了口氣,有些無奈。
小涵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他心想,果然爹爹說的沒錯,女孩子都是膽小鬼, 不能吓唬, 只能哄着。
他這樣想着,連忙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姐姐,你馬上就是小涵的娘親了。”
馮歲歲本想反駁, 蹙了蹙眉, 見他眨着眼睛一副天真的樣子, 她便将快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她如今是跑也不能跑, 她得老老實實的嫁給東方嶺, 而後老老實實的看着他造反當皇帝。
原書中雖然沒說他造反之事,但他既然如今的願望是這個,那她就幫着他實現好了。她絕對不願也不能看到東方嶺被軒皇派去守城, 但東方嶺身為臣子又不能抗旨,所以她寧願他造反拼一拼,沒準他還能好好的活下來。
等到他平平安安登上皇位之時,便是她離開他,安穩的去過自己平淡又自由的生活之日。
馮歲歲摸了摸他的腦袋,笑着問道:“小涵怎麽來了?找我玩嗎?”
“不是,爹爹說想姐姐了,所以讓我替爹爹過來看一眼姐姐過的好不好。”小涵很實誠的将自家爹爹的話全都照搬了過來。
馮歲歲被他一板一眼的表情逗樂了,她笑眯眯的問:“那你覺得我過的好不好呀?”
小涵認真的想了想,重重的點了兩下頭:“姐姐吃的好,還很悠閑。不像爹爹這兩日忙的焦頭爛額,吃不好睡不好。”
馮歲歲的嘴角抽搐兩下,有些無奈,這話若不是小涵說出來的,她絕對把說這話的人怼回去。
什麽焦頭爛額,那純屬是東方嶺自作孽。若不是東方嶺非要把婚期定得這麽着急,她大可以将這種悠閑的日子再過的長久一些。
她早就打聽過,一般在這裏成親的皇親貴族,哪個不是從備嫁三五個月左右,有的時間長些的,備嫁個一年半載也是有的。
馮歲歲抿了抿嘴,微笑着轉移了話題。
小涵過來玩了半個時辰,便戀戀不舍的被白楓喊了回去。
馮歲歲繼續看着話本子,一直到夕陽西下,她磨磨蹭蹭的吃完一頓飯,便早早的上了榻。
翌日,她還未睡醒,便被翠荷喊了起來。
映月給她準備了洗漱的水,她懶洋洋的漱口洗臉後,又被兩人按在了梳妝鏡前打扮了一番。
本來鑒于映月的身份原因,她想讓昊王将映月直接接走。但映月知曉她要嫁人,怎麽也不願意走,非要等到她嫁了人再走。
馮歲歲知道她重情義,倒也沒勉強她立刻就啓程。
于是映月便還是隐瞞着身份,待在她的紅藥居侍候她。
只是有一點讓她有些別扭,原先映月侍候她,她到也不覺得有什麽。此刻映月已經知曉了自己的身份,她總覺得讓一國公主侍候自己壓力倍增。
映月看起來倒和平日無常,還是默默的陪在她身邊,娴熟的坐着平日自己做的事。
馮歲歲任由兩人給她梳妝,等到兩人折騰完了,她瞥了瞥鏡子裏的美人,不由得又是一癡。
“小姐,快些走吧,去清遠寺的路上還需要一個時辰。”翠荷将最後一根珠釵認真的插在她的發髻上,催促道。
馮歲歲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她出了屋子往天上望了一眼,此時的天空還是湛藍色,雲彩上還透着一股淡淡的橙紅。估計這個時間,換算成現代的時間的話,也就是六點左右的樣子。
她被兩人簇擁上了馬車,車夫便抽着鞭子不緊不慌的駕着馬車。
倒不是車夫偷懶,而是這小姐金貴,出門颠簸不得,車夫只好将馬車駕的穩當些。
剛駛了不遠,馬車便停着不動了。
馮歲歲有些納悶的揮了揮手,翠荷上前掀開馬車簾,對着車夫問道:“怎麽回事?怎麽不走了?”
車夫也有些郁悶,他指了指小巷,前面被兩輛馬車堵了個正着:“這巷子窄,只能過去一輛馬車。”
翠荷望了一眼車夫所指着的方向,只見前面的那一輛外觀都極為奢華的馬車,車廂周圍鑲着瑪瑙玉石,拉車用的馬通體雪白,皮毛順滑,看起來便不是普通家養的馬匹。而這馬車後面的那一輛,雖然比不得這一輛馬車,也是看起來十分的豪氣的。
她剛想放下簾子,進馬車裏跟自家小姐說上一聲,對面的馬車車廂裏便傳出了一陣嬌美的笑聲。
“喲,這是誰家的馬車啊?竟然敢擋本公主的道兒,這是不想要命了吧?”
車廂裏斜斜靠在軟墊上的馮歲歲,微不可見的蹙了蹙眉,這聲音聽着陌生,她倒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正思考着怎麽回答那馬車裏的人,後面那輛馬車便傳出了熟悉的女聲。
“這個啊,應該是安平郡王即将過門的王妃夫人吧?”
這聲音十分耳熟,而且這女子言語中帶着對馮歲歲的不屑,想必應該就是太後誕辰上,抱病在身沒有在場的張聰天了。
那日張聰天不在場,因此也毫不知情東方嶺求娶之事,只以為是馮歲歲恬不知恥的往上倒貼。
她早就知道馮歲歲不是什麽省心的好鳥,馮歲歲定然是對她的嶺哥哥早有企圖,這次之事證明,果然沒讓她猜錯。
馮歲歲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撫了撫額頭。說實在的,她是真的不想搭理張聰天。她就奇怪了,張聰天好歹也是個叱咤戰場的女将軍,怎麽在愛情這件事上,磨磨唧唧的比個養在閨閣裏的女子還要難纏。
最關鍵的是,也不是她馮歲歲非要嫁給東方嶺不可,張聰天若是想纏人,去找東方嶺纏着不行嗎?
見馮歲歲不說話,前面那輛馬車裏的女子‘嘩’的一下掀開了車簾,她冷着臉憤憤不平道:“本公主與你說話,你竟敢将本公主當做空氣?莫不是真把自己當做王妃夫人了?你怎麽配的上皇叔呢?”
馮歲歲淡淡的與她對視上,眉眼中安靜不動聲色的将她全身打量了一遍。
這個自稱公主的女子,看起來應該是十四五歲左右的模樣,長了一張杏仁臉,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因為生氣瞪得更大了,她穿着青色煙雨百疊裙,外披深紅色的大氅,整個人都充滿着活力。
馮歲歲對于這個公主并沒有什麽印象,因為原書裏并沒有牽扯到軒皇的其他女兒。
她也不知道她哪裏得罪這個公主了,這公主看起來似乎很生氣的模樣。
翠荷見自家小姐和對面的公主僵持着,她連忙覆在小姐的耳旁輕聲說道:“這是皇上最寵愛的一個女兒,乃是欣貴人所生,封號端平。對了,欣貴人是威遠将軍的姨母。聽聞這次聯姻,便是這端平公主去和親的。”
馮歲歲皺了皺眉,最近她聽到過太多次欣貴人的名號,但欣貴人到底是誰,她腦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所雲。
“你說話啊!讨厭鬼!”端平公主跺了跺腳,恨不得要将她吃了一樣。
馮歲歲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不緊不慢的應道:“沖撞了端平公主,是小女之過。”
端平公主本想揪着面前那個神色淡然的女子不放,最起碼她想着,既然這女子想要攀附她的皇叔,定然是個心高氣傲的。誰知道她不過剛說了兩句,這女子直接便不輕不淡的将此事三言兩語的攬在自己身上了。
她想再發怒,可是又不知道還能用什麽理由為難這女子,畢竟這女子已經給她道歉了,她若是再揪着不放,倒顯得她有些不知好歹了。
但她就是很生氣,想找這個女子撒撒氣。
若不是這個女子,她也不會被父皇選中送去南清國和親。她才剛過及笄沒多久,才不想遠嫁到南清國去。
更何況她見過她未來要嫁的夫君昊王,雖然長相俊美,但看起來像個二愣子一樣,根本一點都不讨喜。
聰天姐姐說,若是她能将這女子說動,讓這女子改變心意嫁給昊王,那她便不用再遠嫁南清國了。
想到這裏,端平公主嘟了嘟嘴:“你,你說你錯在哪裏了?”
馮歲歲聽她說話的神态,便判斷出了這公主應該不是個壞心眼的,但由于上次在惠貴妃那裏剛吃過虧,馮歲歲也不敢再輕下判斷。再說了,就算這公主不壞,也跟她沒什麽關系,只要公主不找她的事,那便是燒高香了。
而且看起來這個公主有點缺心眼,應該很好利用,鬼知道張聰天在公主面前說什麽了,才惹得公主跑過來找她茬。
馮歲歲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說道:“這巷子太窄,小女并非有意沖撞公主。”
“老伯,将馬車往後退,讓公主先行。”她對着車夫淡淡的吩咐道。
車夫點點頭,吆喝一聲便甩着鞭子将馬車往後退着,一直退出了老遠,給對面的馬車留出了富裕的空間。
端平公主見她如此識趣,頓時有些悻悻然,她像是個木頭一樣無聊,又像是石頭一樣油鹽不進的,真是無趣!
張聰天在後面的馬車裏沉思片刻,沒想到這馮歲歲倒是懂事,知道端平公主平日最是嬌縱跋扈的,連一句頂嘴的話都不敢說,直接便退了步。
不行!她不能讓馮歲歲嫁給嶺哥哥!
嶺哥哥是她一個人的!
張聰天恨恨的咬了咬牙,而後笑面如花的對着端平公主笑道:“果然是有未來王妃的氣度,公主您若是到了南清國,也要學學她的氣度才是。”
她說這話聽起來像是玩笑話,似乎是在打趣端平公主一般,但聽在端平的耳朵裏,就變了個味。
憑什麽這女子就可以拒絕聯姻,還能嫁給皇叔享福,坐上王妃之位。而她就要長途跋涉的和親到敵國去,以後下半生都再難回北魏國。
什麽鬼氣度?!
她才不要嫁到南清國去!
端平公主跳下馬車,氣呼呼的從自己車夫的手中奪過了馬鞭,手腳淩厲的将改良過可以變長的馬鞭在空氣中抽出一聲巨響。
而後她挺着胸脯,神情傲慢的道:“你不過是個小小的臣女,竟敢沖撞本公主!該打!”
最後兩個字一說出口,她便将揮舞的啪啪作響的鞭子往着馮歲歲的臉上抽去。
馮歲歲凝神一看,便知曉端平公主應該是練過武功的,那鞭子揮舞起來煞是駭人,若是抽在臉上,那必定是要見骨毀容的。
她皺着眉快速的将車簾放下,那馬鞭便抽了個空,鞭子狠戾的抽偏在了車軸上。
車夫拍着胸口,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冷汗,一口老氣差點沒接上來憋死。
馮歲歲想了想,這樣也不是個事,若是今日傳出她和端平公主在京城裏大打出手,那到時候她的聲譽也就毀的差不多了。
端平公主她不怕,一方面是仗着軒皇對她的寵愛,一方面是她馬上和親便走了,就算在京城裏捅破個天,軒皇一樣會維護她,将所有不好的傳聞都從她身上推個一幹二淨。
畢竟一個和親的公主若是鬧出什麽不好的傳聞,那就是在□□的打聯姻結盟之國的臉面。屆時南清國很容易便會懷疑北魏國結盟的誠意,畢竟端莊大方的公主不送來和親,偏偏選個行為不端的送過去,那豈不是在侮辱南清國?
雖然不知道端平公主這個豬腦子能不能想通這個其中的關鍵,但她知道張聰天定然是明白的。不然張聰天也不會故意出言激怒端平公主,令端平在大街上不顧公主的臉面撒潑。
張聰天定然是了解端平公主的心性,知道端平性格激進,很容易被人激怒。若是端平在惱怒之下犯了什麽大錯,也與她無關,她完全可以撇得一幹二淨的。
若是端平一怒之下能将馮歲歲弄毀容了,那便更是一箭雙雕的好事了。
馮歲歲冷笑一聲,張聰天果然打的好算盤。
“公主,小女不過是個沒見識的閨閣女子,公主何必與小女計較?若是您因為小女而失了身份,傳進了皇上的耳朵裏,豈不是不美了?”她的聲音十分的溫柔,像是柔柔的一望清泉一般,撫平了人的心躁。
端平公主本來是怒不可歇,聽見她似是安撫的似是無奈的話,一下便清醒了過來。
是啊!她堂堂一國公主,與一個小女子這般計較,若是因為這女子鬧大了,傳進了父皇的耳朵裏,父皇豈不是又要生氣了?
別到時候本來她可以将聯姻的事推給別人,父皇見她如此不讨喜不聽話,便大手一揮将此事定下了。那她到時候再委屈,父皇也不會為之所動的。
端平公主冷靜了下來,她舔了舔嘴唇,一雙皎潔的眸子不住的朝着馮歲歲的馬車裏望去。
但若是讓她這樣走了,她才不甘心呢。這個女子看起來也挺好說話的,如果真像是聰天姐姐說的那樣,她将這女子說動了,那昊王一定會願意去那女子,而不娶她了!
是了!是了!她早就聽說昊王對這女子有着三分的情意,甚至在宴會上指名道姓的要這女子去和親呢!
端平公主嘿嘿一笑,她清了清嗓子:“算了,本公主大人不記小人過,才不會跟你這個小女子計較呢!你這是要去哪裏?跟本公主說說!”
馮歲歲眯了眯眼,果然不出她所料,端平公主就是個草包,誰都可以三言兩句将她說動。端平公主這種人就像是牆頭草,不管誰吹一吹風,她都會倒。
“小女要去清遠寺淨身頌佛。”馮歲歲幹淨又帶着些小小經意的聲音從車廂裏傳了出來。
端平公主點了點頭,笑嘻嘻道:“正巧本公主也要去燒香拜佛,那便一道吧。”
馮歲歲眯了眯眼,她想要拒絕,但想起端平公主那不定性如孩子一般的性情,她暫時還不能激怒端平。
“是。”她輕聲應下。
端平公主本來還豎着耳朵,生怕她不給面子拒絕自己,一聽她柔柔的答應了下來,心情瞬間就好了許多。
端平公主笑呵呵的上了馬車,将馬鞭随手扔給了車夫,嘴中還小聲的嘟囔着:“什麽破鞭子,一點都不順手!”
車夫身上的冷汗淋淋,這小祖宗可算是沒闖出什麽大禍來,方才險些将他吓得暈過去。若是公主真的打傷了那對面的大小姐,皇上必定不會為難公主,而是将他們這些下人打殺了去。
他顫顫巍巍的從地上撿起來馬鞭,手臂有些哆嗦的揮舞起了馬鞭。
“去,去清遠寺,本公主要去求個平安符。”端平公主興奮的聲音從車廂裏傳了出來。
車夫也不敢反駁她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他喘了幾口粗氣,連忙趕着馬車調頭。
而張聰天不知在想寫什麽,安靜的車廂裏傳出了她的聲音:“公主獨自一人去,我也不放心,我陪着公主吧。”
端平公主顯然也沒把這些小事放在心上,嘟嘟囔囔道:“随便你吧。”
兩人的馬車都調了頭,馮歲歲在馬車裏閉目養神的斜靠着車窗,任由清風拂過面頰,身子動也不動。
翠荷擔憂的望了自家小姐一眼,又看了一眼映月,欲言又止道:“小姐,一看她們便不懷好意......”
馮歲歲從鼻子裏發出‘嗯’的一聲,不鹹不淡的應了一句:“沒事,走吧。”
翠荷還是有些遲疑,映月抿了抿唇,抓了一把翠荷的手掌。翠荷猶豫的望着映月,見映月目光堅定,也不再說什麽,對着車外的車夫吩咐了兩句,馬車便又緩緩的行駛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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