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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點,小護士來為洛毅森更換消炎的點滴藥液。她的手剛剛握住洛毅森的手腕,忽然被掐住了脖子!

小護士受到了驚吓,啊啊啊地叫嚷起來。旁邊的兩名護士急忙跑過來幫忙拉開洛毅森鐵鉗子一樣的手。

洛毅森還躺在床上,雙眼瞪圓,眼睛裏卻沒有視線焦點。年紀稍大一些的護士忙不疊地勸着,您這是在醫院裏,您很安全。放松,放松!

過了三五秒的時間,洛毅森才意識到自己在什麽地方。看到小護士的臉都被掐得又紅又紫立刻松了手,道了歉。

這種事并不是經常發生,護士們奔着理解萬歲的善意,将此事一帶而過。但洛毅森卻不能釋懷。

他已經很久沒這麽緊張過了,在沒有完全清醒的狀态下無差別攻擊他人,簡直糟透了!

其實,洛毅森的情況還算不錯,高燒退了之後,只是覺得身體有些虛弱,精神上倒還好。換了衣服,找到苗安和蔣兵,打眼一看,覺得這倆人的情況比自己還要糟糕。

苗安撲倒洛毅森的肩膀上放聲大哭,眼淚鼻涕都蹭在洛毅森衣襟上。洛毅森安撫了幾句,讓苗安坐下來冷靜冷靜。遂,看了看蔣兵,“你幾天沒睡覺了?”

蔣兵在椅子上盤膝而坐,低着頭,過長的頭發遮住了他的額頭和眼睛,只露出緊抿着的嘴唇和青色的胡茬兒。他沒有理會洛毅森的關心,自顧自地忙着手裏的工作。

洛毅森不忍再打擾蔣兵。怎麽說呢,這人似乎不大一樣了。

苗安坐在洛毅森身邊抽抽噎噎,洛毅森扯了扯袖子,在她臉上胡亂蹭了幾下。一溜鼻涕橫貫臉蛋,洛毅森忍不住笑了出來,“得了,還哭起來沒完了?不都活着嘛,沒缺胳膊少腿的。”

苗安擦掉臉上的鼻涕,開口第一句便是:“曉晟過來了,借顧隊長的辦公室審王德呢。”

“公孫他們醒了嗎?”洛毅森問道。

苗安搖搖頭,說:“其他人都還好。醫生說,老大的傷很重,就算醒過來,一時半會也不能出院。我已經聯系了家裏那邊,下午送老大回去。”說着,從衣服裏謹慎地拿出一個盒子來,放在洛毅森手裏,“合璧的控制器,我收起來了。”

洛毅森拿起盒子,半響了,才擡起頭問:“誰把我們送到醫院的?”

苗安想都沒想,直接便說:“秦白羽。他是跟蹤沈浩到了現場附近,聽見褚铮叫喊,趕到的時候,看到你們躺在地上。”說到這裏,苗安無精打采地說:“孩子們也失蹤了,就在曉晟的眼皮子底下,他氣壞了。”

聽到孩子們失蹤的消息,洛毅森絲毫不覺得意外。現在想的,都是沈紹究竟在哪裏。昨晚他的确應該出現在現場附近,為何不見蹤影?如果說半路上因為什麽情況放棄跟蹤王平久,那麽,這個情況一定非常重要。

或許,白羽知道些什麽。

有苗安陪着,洛毅森先去看了公孫錦。公孫錦住在加護病房裏,初了半屋子的儀器外,還有兩個護士守着。洛毅森摸了摸公孫錦的額頭,溫度很好,并沒有高燒。轉而,洛毅森問苗安:“景陽住在哪個病房?”

“他和褚铮還有司馬住在樓上。”

聞言,洛毅森的眼神一暗,再也沒了下文。

苗安能夠感覺到洛毅森的狀态不對,正要關心關心,蔣兵忽然闖了進來。對洛毅森說:“我找到了!”

“誰?”洛毅森不解地問

蔣兵顧不得多解釋,拉住洛毅森往外跑。一邊跑一邊說:“就是給王雲帆發短信,提醒他咱們要偷手提箱的地址。”

聞言,洛毅森也打起十二分精神。他回頭對着同樣跟上來的苗安,喊道:“你留下照顧老大他們,我跟蔣兵去。”

只有兩個人自然不成事。路上,洛毅森聯系了顧隊長,讓他多帶些人直奔目的地。

半小時後,根據蔣兵追查到的地址,他們來到一家工廠廠房附近。

蔣兵将地址發送到每個人的手機裏,鄭重聲明:“感覺檢測,附近沒有任何無線信號,對方是使用移動接頻信號。我鎖定了對方的頻率,不管移動到哪裏,你們的手機上都會顯示出來。”

顧隊長一行人聽得目瞪口呆。

洛毅森很冷靜地說:“工廠外圍需要安排幾個人,剩下的跟我們進去。顧大哥,你先聯系工廠負責人,盡量不要驚動群衆。”

顧隊長點點頭,表示那邊已經聯系好了,不會有什麽意外。于是,洛毅森将顧隊長的人分布在外圍,他和蔣兵帶着幾個人悄悄潛入工廠。

廠房雖然不大,卻處處透出落敗的跡象。可見,這裏的工人很少。洛毅森等人摸到廠房最深處,蔣兵指着對面的倉房,說:“就是那裏。”

顧隊長點點頭,“我打頭陣,你們在後面跟着。如果嫌疑人抵抗,直接射擊,不鬧出人命就行。”

顧隊長知道昨晚一科的行動受到重創,公孫錦等人還躺在醫院裏。可想而知,他不敢小看一科要抓捕的對象。哪怕有一絲風險,他都不願意因大意而連累了誰。故此,什麽鳴槍示警,幹脆省略。

就在顧隊長說話的這幾秒種裏,洛毅森忽然看到倉房門開了一條縫,裏面似有人影晃動。他拔腿就跑,打了顧隊長一個措手不及。

你說你跑什麽啊?我還沒說完話呢!

洛毅森已經跑了過去,顧隊長只好帶着人緊跟其後。

一腳将倉房門踢開,洛毅森直接亮了槍,指着面前的三個人大喝:“舉起手來!”

顧隊長的人也呼呼啦啦沖了進來,蔣兵是最後一個跑進來的。看清對方的臉,當時就爆了一句粗口:“卧槽,怎麽是你?”

洛毅森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被槍口瞄準的沈紹!

沈紹的眼神很複雜,誰都分辨不清他看着洛毅森的這一刻,心裏到底在想着什麽。而跟在他身後的兩個人,一個是金發,一個是紅發。這兩個人顯然跟沈紹有些關系,并非他們要找的目标。

人跑了?洛毅森的直覺已經探到。于是,轉頭問蔣兵,“信號移動了嗎?”

蔣兵憤憤地咬牙,回道:“信號消失了。媽的!”

信號消失,就等于無法追蹤。洛毅森失望地收了槍,神色不悅地看着沈紹:“你怎麽在這?”

沈紹如常地說:“我也在查。”說着,拿出手機,将他跟郎江抱在一起的照片出示給洛毅森看。

這張照片原本是發給洛毅森的,當時他還想:跟沈紹正在熱戀期,這貨不可能出軌。發照片的人什麽用意?

不用問,照片一定是公孫錦給沈紹的。洛毅森不能跟公孫錦計較這事,只能對手機裏的照片視而不見。但,其背後的因由,必須讓沈紹說個清清楚楚。

沈紹瞥了眼顧隊長的人,“請回避。”他還有些禮貌地說。

顧隊長見過幾次沈紹,也知道一些關于這個人的事。再看看先下的情況,自己顯然有點多餘。他招呼下屬,盡快撤離。

如此一來,倉房裏只剩下沈紹的人,以及洛毅森和蔣兵。

沈紹垂下眼,居然表現出“一切與我無關”的姿态。洛毅森似乎有些不耐煩了,追問:“說話,你怎麽在這?”

“照片拍完,發送到S市。S市有人用網絡虛拟號碼發到你手機裏。我讓人調查,查到這裏。”

顯然,沈紹撲了空。

洛毅森打量起這個大約有八十平的倉房,問沈紹:“你們什麽時候到的?”

“早你們三分鐘。”沈紹說。

洛毅森好像沒聽到他的回答,自顧自地說了一句:“這都是什麽鬼東西!”

倉房裏并不是空無一物。在中間,擺放着一個老舊的長方形桌子,桌子上面有兩臺電腦顯示器,但是下面的機箱卻沒了。在顯示器旁邊,還有一個煙灰缸,裏面堆滿了煙頭。洛毅森戴好手套,從煙灰缸裏面取出大半根香煙來。

看了半響,說:“這根煙熄滅不足五分鐘。”

“看吧,我就說那個人剛跑。”

洛毅森回頭看了眼說話的金發男子,對方立刻笑嘻嘻走上去,對着他伸出手,“你好,我是BOSS的技術人員,你可以叫我丹尼斯。”

面前這位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老實孩子,洛毅森也不想跟他閑聊,側過頭,看着沈紹,問道:“昨晚十一點到今天淩晨兩點之間,你在哪裏?”

丹尼斯見洛毅森無視了自己,又往前湊了湊,擋住洛毅森看沈紹的視線,笑嘻嘻地說:“洛先生,我對你久仰大名了。”

洛毅森仍舊沒搭理丹尼斯,這一回向左邊偏了偏頭,繼續問沈紹:“你們家老四呢?”

丹尼斯不不依不饒地湊上去,再一次擋住洛毅森的視線,“你近看比照片上更好看,交個朋友吧,毅森。”

洛毅森終于被搞煩了。一手将丹尼斯的腦袋推到一邊,不耐地問沈紹:“你是不想說,還是不想跟我說?”

丹尼斯被推了個趔趄,沒等洛毅森走到沈紹面前,他搶先一步橫在倆人中間。這一次,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玩味,“我建議你先來勘察這裏的情況。你們有句老話‘聽人勸,吃飽飯’。”

洛毅森瞥了丹尼斯一眼,“你誰啊?”

“丹尼斯。”

“哦……《最後一只恐龍丹尼斯》。”

丹尼斯糾正道:“那是丹佛兒!”

“反正你們都是‘丹’字輩的。”

丹尼斯再次糾正:“請叫我丹尼斯。”

洛毅森不耐地咂咂舌,“我說,金毛兒。”

“是丹毛兒!”

“你到底叫什麽?”

丹尼斯:“……”

沈紹低下頭,拳頭掩在嘴角,遮擋自己忍不住的笑意。洛毅森不顧丹尼斯煞青煞白的臉色,徑直走到沈紹面前,“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你想知道?”沈紹的态度有些冷漠,口氣也有些傲慢。

可能是因為了解沈紹的性格,他所表現出來的疏離讓洛毅森毫不在意。冷笑着反問:“你敢說嗎?”

“激将法,沒用。”

“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聞言,沈紹微微揚眉,促狹地看着洛毅森,“你很聰明,分析不出來嗎?還是說,我太高看你了?”

洛毅森不急不鬧,居然轉了身,雙手抄起衣擺放進口袋,把整個屁股露了出來。不冷不熱地說:“你也就看看我的屁股吧。”

沈紹磨牙霍霍。瞪着那一聳一聳的兩塊兒肉,眼睛快冒出火來。一旁的丹尼斯不知死活地來了一句:“好翹!”

“出去!”沈紹動了真氣,直接将丹尼斯和紅發男人轟出了倉房。奇怪的是:洛毅森也把蔣兵推到了外面,低聲說:“等我一會兒。”

蔣兵還在為消失的信號施法補救,壓根沒聽見洛毅森說什麽。

洛毅森返回倉房,大步走到沈紹面前。問道:“沒人了,說吧。”

沈紹拿出手機,打開軟件。軟件裏的紅點已經消失了,徒留下一片代表區域的符號和縱橫交錯的線條。他将手機亮給洛毅森看,“昨晚,為什麽沒有做到最後?”

洛毅森的眼神黯淡了下去,表情也有了些許的煩躁。他知道沈紹在問什麽,無非就是想知道,自己挖了坑,為什麽不等他跳進去。

沈紹也是個聰明的,只是那股子聰明勁兒跟自己的不同。洛毅森有把握在計劃初期瞞得了沈紹,但最後,沈紹一定會想明白是誰坑了他一把。其實,洛毅森特別想看看,得知自己利用了他之後,他會是什麽表情。

可惜,有些事他放棄了。或許這跟已經過去的感情有關,或許跟他個人的道德觀念相違。別管可以擺出多少條理由來,真正讓洛毅森放棄計劃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不喜歡耍小聰明。”洛毅森嚴肅地說道:“我想通了,我要是真利用了你,咱倆就是一團亂麻——沒個頭兒。我說過,我們之間完了,徹底完了。所以,那種事還是算了吧。多餘。”

一番話說得平平靜靜,既沒有挑釁也沒有奚落。可聽在沈紹的耳朵裏,就像一根魚刺卡着了喉嚨,取不出來,咽不下去。他恨不能一口一口咬爛了眼前這個人,嚼吧嚼吧吞進肚子。

如果要說洛毅森什麽是一流的?沈紹會說:氣人的功夫絕對一流!

今天,不知道沈紹的心情是好還是壞,居然沒有回應洛毅森的這番撇白。他換了個話題,說:“昨晚,我跟蹤王平久。你看到了嗎?身高180公分左右,很瘦,穿着大衣,戴着帽子和口罩。”

虧着洛毅森是了解沈紹語言習慣的,換個人未必能聽明白他在說什麽。洛毅森的心裏打了個問號,遂道:“你說的這個人,跟王平久接觸了?”

“面對面,五十米。”沈紹說着,拿出香煙來點燃了一根,“不到一分鐘,走了。我跟上,十分鐘後他發現。憑空消失?嗯,差不多吧。”

洛毅森越想越覺得,沈紹口中的神秘人很有可能就是控制怪物的那個。也是公孫錦警告自己的那一次危機。

毅森,快走!有人來了。

當時,公孫錦跟他面對面。看到的是自己身後的位置。也就是說,那時候的那個人站在自己身後。

想罷,洛毅森又問:“除了這些,你還看到什麽了?”

沈紹的挑起,直視着洛毅森,“沒有。”

“說謊!”洛毅森毫不猶豫地說,“別想着騙我,我看得出你那句話是假,那句話是真。”

沈紹很納悶,這人是怎麽看出來的?

洛毅森坦言:“雖然咱倆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但是小爺有一雙專門對你的火眼金睛。”

沈紹忽然靠近了洛毅森,壓低了聲音,說:“我的兩部電腦丢了。裏面存着我所有的調查資料,都是你想要的。”

洛毅森聞言,神色一凜,“你居然會丢東西?”

“昨晚在臨時公寓丢的。趁我不在,用鑰匙開得門。”

卧槽!洛毅森的眼睛睜的大大的,“對方了解的一舉一動,可見觀察你很久了,你居然沒發現!?”

“順便綁架了史研秋。”

“肯定不是沈浩幹的。”

“未必不是他。”沈紹不着痕跡地上前一步,聲音壓得更低,“我接觸王平久,他就算不确定,也會有個意料。下一步,我要對付的就是他,留着史研秋與他是個禍害。”

洛毅森将沈紹的話分析想了一遍,搖搖頭,說:“你的分析流于表面。沒有确鑿證據和十足的把握,沈浩不敢動你。那個公寓除了你只有他有鑰匙,偷電腦的人沒有破門而入,等你知道後,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他。沈浩雖然不聰明,可也不笨。況且,史研秋是他的人,只要他一句話,完全可以讓史研秋帶走你的電腦。”

沒等洛毅森的話音落地,沈紹緊跟着說:“如果史研秋跟他是合作關系,并非上下級關系呢?利弊使然,先要自保。”

沈紹的分析給洛毅森一個新的思路,只是目前為止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說明,史研秋和沈浩之間是相互合作、利用的關系。

但,沈紹既然這麽說了,十之有九已經找到了證據。想罷,洛毅森擡眼正視沈紹……

這才察覺,彼此間距離很近。這貨什麽時候過來的?洛毅森磨着牙,暗想:特麽的跟他商量案情都商量出習慣了。這沒出息!

洛毅森氣惱地推開沈紹,“規矩點,別找抽!”

在外面聽牆根的丹尼斯直翻白眼,心說:你倆要是不在一起,上帝都會哭!

沈紹仍舊是那副不疼不癢的态度,更沒有将洛毅森的抗拒放在眼裏。熄滅了煙蒂,說道:“史研秋被帶走的時候,跟白羽通電話。想了解情況,去找白羽。”

洛毅森咧着嘴哼哼冷笑,“沈七爺,你這一手轉移視線很失敗。今天,你不把昨晚的事交代清楚,哪都別想去!”

沈紹暗暗咬牙——這人精過頭了!

不過,洛毅森也不會放棄史研秋這條線。他明着跟沈紹說,既然你跑不出我的手掌心,那咱們一起去找白羽。

如果換做其他時間,沈紹一定會非常開心地讓洛毅森“監控”,但現在,他是真沒這個心思。昨晚沒有找到沈浩,已經有些心急,更何況,他還惦記着王健、王康小哥倆。不管怎麽看,現在都不是跟洛毅森一起行動的時候。

然而,眼下由不得他自己選擇。洛毅森的态度很明确,不說實話,你就跟着小爺混吧!

無奈之餘,沈紹只好跟着洛毅森去找秦白羽。

離開倉房後,洛毅森看到蔣兵氣得摔了筆記本電腦。他勸了幾句,讓蔣兵冷靜了下來。随後,又叮囑道:“先讓人來封鎖現場。你盡快去找工廠的負責人,問問這個倉庫裏是怎麽回事。那個人在這裏至少出入了三四次,應該有人看到過。”

首戰失利,不代表他們沒有反擊的機會。蔣兵穩定下來,急急忙忙去找工廠的負責人了。

另一邊,沈紹打發了丹尼斯和紅發男子,讓他們繼續執行任務。轉回頭來,問洛毅森,“我的車,還是你的車?”

洛毅森一點不矯情,“我的腳開不了車。”

這樣很好,沈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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