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41 在六樓,她們是這邊的佳麗

電臺兩個女主播在高高興興聊天, 中間時不時插播一下歌曲,司機接了一個電話,抱怨了幾句這兩天生意蕭條。

拐了一條道後不巧遇上堵車, 前方紅綠燈來回跳了兩次, 長隊還沒走完。

街邊都是商鋪,服裝水果家紡餐飲, 還有一家珠寶店。

孫律說:“師傅前面路口停一下。”

他下車往回走了一點,推門進去。

營業員笑容可掬的迎上來。

“你好,我看下耳釘的款式。”

“這邊請。”

孫律被引導着走到櫃臺前,看了一圈,都是花裏胡哨的款式。

“有簡潔一點的嗎?”

“我們有的都擺出來了。”營業員點了點其中一款:“這款不是挺簡約的嗎?就是單純一朵小花造型,我們這邊賣的也挺好, 這兩天黃金正好搞活動, 實惠的。”

孫律臉色淡淡的不為所動, 說:“我想要珠子的, 很小的那種。”

他指了類似大小的一款:“就這麽大, 不需要有紋路花色。”

“這邊沒有,但可以預定,我們按你的要求幫你訂過來。”

“會不會有差別?”

“可能有, 可能沒有, 因為畢竟沒實物,我很難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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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 律理解的點頭:“預定要多久?”

“一星期到半個月,如果需要的話, 加一下微信,廠家那邊問一下,可以把樣圖先給你看看,确定後再下單, 就是要先付定金50塊。”

“可以。”

周五下午兩點多的時候,趙飲清接到了孫律的電話。

她抱着書正往教室走,說:“我還有課,要到三點半結束。”

“哪個教室?”

“幹嘛?”趙飲清皺眉,“不說了,我快遲到了,結束後給你消息。”

趙飲清徑自把電話一掐,小跑步往教室趕,可惜還是遲了一步,裏面正好在點名,她彎腰,偷偷從後門溜了進去。

丁芷琪小聲說:“你的名過了。”

趙飲清愣住:“啊?”

丁芷琪笑:“我幫你喊到了。”

趙飲清往她背上一拍,放松下來。

今天拖堂了,三點半結束的課,硬生生拖到了三點五十,趙飲清一邊朝外走,一邊拿手機看,有消息,孫律的。

他已經在宿舍樓下等着了。

女生宿舍這個點人來人往,又是八卦集中地,孫律站在那跟塊吸睛石沒兩樣,趙飲清不想太高調,但去消息趕人似乎也不合适。

丁芷琪說:“你怎麽了?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

趙飲清搖頭,說:“你們這學期會回家嗎?”

“看情況吧,有要事就回,其實我不太喜歡回家,我爸媽養蜂的,長年不在家裏,回去了也是一個人。”

蔣子凡跟着說:“我家太遠了,來回不方便。”

她家在四川高海拔地區,轉幾趟車都夠喝一壺的。

又閑聊了幾句別的,不多時就到了宿舍樓下,孫律站的比較遠,背靠一棵大樹,遙遙沖她招了下手。

趙飲清喊:“我去拿行李,馬上!”

蔣子凡說:“你要回家啊?”

“嗯,拿點換季衣物什麽的,先走了。”趙飲清匆匆說完,跑進樓道。

一口氣上三樓,結果跟準備出門的陳妍歌差點撞個正着。

“抱歉。”趙飲清喘着氣說。

她冷冷的“嗯”了一聲,越過她走出去。

寝室四人,陳妍歌至今都沒融入她們這個小團體,獨來獨往,形單影只,跟班裏其他同學也不多做交流,有時候偶爾聊起她,有人甚至會一時想不起來。

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這麽低,不知道是故意,還是個性 使然。

趙飲清将課本一放,背上書包就又出了門。

跟孫律彙合後朝外走。

車票是提前買的,但因為拖堂,這會時間變得很緊湊,兩人打車到動車站,取票進候車廳這一輪幾乎都疾步而走,上樓梯的時候趙飲清很不幸的腳崴了。

孫律往她身邊一蹲,壓下了第一時間要去扶她的沖動,盯着她有點痛苦的表情。

“還能走嗎?”

趙飲清一手緊緊的按着自己的腳踝,等最疼的那一陣過去後,她說:“試試吧。”

結果連起身站穩都有點困難。

孫律說:“我背你。”

趙飲清下意識就拒絕:“不不不,我再等會走走看。”

“沒時間了,你想錯過班次嗎?”

趙飲清撇開頭:“大不了重新買,或者下次回。”

周邊旅客進進出出,趙飲清單腳跳着往邊上讓了讓,孫律跟在一側,冷淡的看着她。

“不想我背是嗎?”

趙飲清沒吭聲。

孫律諷刺的一笑:“高一暑期軍訓我還背着你走過一公裏呢,後來想想是不是後悔死了?”

“沒有,”趙飲清皺眉,“這是兩碼事,你扯這些幹嘛?”

孫律看了眼時間,然後不由分說的将人給扛了起來。

趙飲清頭朝下倒挂着,整個視角都轉了過來,她沒想到孫律會來這一出,更沒想到他能有這個臂力。

路過行人紛紛投來注目禮,趙飲清又局促又丢臉。JSG

她掙紮了幾下無果,最後只能放軟了聲音說:“這樣晃的我頭暈,想吐了,拜托你趕緊把我放下來。”

“你聽不聽話?”

趙飲清沉默。

孫律擡腿又要走,趙飲清連忙說:“好好好,聽你的。”

他把人放回地上,看了眼她的腳踝,然後蹲身:“上來。”

趙飲清躊躇一瞬,趕鴨子上架一樣的趴在了他的背上。

孫律托起她,往上一聳,趙飲清被迫更往前傾,下巴磕在了他耳朵上。

趙飲清迅速扭開頭,看向別處。

“別抓領子,我要被你勒死了。”孫律空出一只手拽住她的往前一拉,趙飲清的臉又貼上了他的耳朵,“這樣子,兩個人都不會累。”

趙飲清不吭聲,虛攏着他的脖子,孫律過檢票口,下樓梯。

以前沒感覺,現在趴在人背上,腳觸不到實地,這個高度望下去特別吓人。

趙飲清 下意識閉緊了眼,耳邊的聲音變得更清晰,風聲,腳步聲,以及孫律克制的喘氣聲。

“你很緊張?”孫律突然開口問。

趙飲清抿了抿唇,說:“有種要掉下去的錯覺。”

“你太不信任我了。”孫律又把她往上托了一下,加快腳步。

車子已經進站,站臺上的旅客已經走完,每個車窗裏印着數張陌生的面孔,一道道麻木的視線看着男孩馱着女孩在站臺上狂奔,在車子即将啓動的前一刻,終于踏上了車門。

孫律用力倒進車座,擰開保溫杯喝水。

坐在邊上的趙飲清扭頭看他,突然笑了笑。

孫律注意到,說:“笑什麽?喝水嗎?”

趙飲清搖頭:“難得看見你這麽狼狽的樣子。”

孫律跟着笑了一下,十幾分鐘前緊繃的氣氛到這會才松散下來,說:“也不想想是因為誰。”

他把保溫杯一蓋,放到小桌子上。

唐安福提前等在了出口,看見兩人疊在一塊出來的時候愣了下,緊接着趕過來幫忙。

“這是怎麽了?”他接過他們身上的行李,上下看了趙飲清一圈,“什麽時候受傷的,怎麽弄得?”

趙飲清苦笑:“來的時候爬樓梯扭到了,你說運氣差不差,我自己都意外。”

唐安福說:“趕緊先上車,或者我直接帶你去醫院。”

“醫院就不用了吧。”

孫律說:“去一趟吧,拍個片子放心點,腳踝腫的挺厲害了。”

唐安福也這麽認為,直接開車将人送去了醫院,挂號拍照,好在檢查出來骨頭沒事,醫生給配了瓶傷藥,打道回府。

晚飯時趙正陽也回來了,聽完經過好好的嘲笑了她一番。

劉思琪說:“冰塊敷過了嗎?現在還疼不疼?”

趙飲清動了動腳:“現在還好,就是走的時候用不了力。”

“傷筋動骨一百天,回了學校自己可要多注意。”

趙飲清點頭應了聲。

晚上洗完澡,趙飲清坐在床沿,手邊是傷藥和毛巾,她低頭玩了會手機,張嬸推門進來給她上藥。

按了幾下噴嘴,上手揉的時候趙飲清便有點慫,她怕疼,稍微用點勁就忍不住縮腿,張嬸看她在那一驚一乍也不敢硬來,兩人僵持着不上不下。

孫律就是這個時候走了進來,換了 家居服,頭發帶潮,神清氣爽的樣子。

目光一掃基本知道是什麽情況了。

“不肯上藥?”他說。

張嬸說:“上着呢,就是慢點。”

她跟趙飲清對視了眼:“我要麽稍微再加點力試試?”

趙飲清“哦”了一聲,張嬸手伸過來,剛碰到腳,她便抖了下。

張嬸便又停在那不動了。

孫律看了幾個來回,說:“我來吧。”

張嬸連忙起身讓位,逃過一劫似的說:“我下去給你們切點西瓜,今天買的黃心西瓜挺不錯的。”

孫律“嗯”了一聲。

卧室瞬間就剩了兩人,趙飲清直覺不妙。

天快黑透了,孫律往牆上一拍,打開電燈,往裏走,到床邊坐下。

趙飲清警惕的看着他:“我自己來吧,反正也沒缺胳膊斷腿。”

孫律說:“讓你自己來的效率可能比缺胳膊斷腿還差,所以算了。”

他擡頭看着她一笑,一把抓住她的小腿往自己這裏一帶,噴上藥水,直接上手。

趙飲清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往後退,結果當然是徒勞。

寬大的手掌覆蓋在傷處,很溫暖,疼痛也來的比預期輕,她龇牙咧嘴忍了一會,漸漸也就受住了。

卧室裏靜悄悄的,窗外傳來幾聲狗吠。

孫律一手捏着腳踝往上點的地方,一手繞着圈的在傷處揉搓,手下肌膚細膩柔軟,觸感良好。

傷處很快變紅,漸熱,火辣辣的往裏滲。

孫律動作漸緩,指腹在上方輕輕的一下一下過。

“這樣揉勻了,藥力滲透,才能好的快。”他掀眼看趙飲清,輕聲說。

空氣裏有明顯的傷藥味,他的目光溫柔缱绻,絲絲縷縷的纏繞上來,幾乎要将人溺斃。

趙飲清撇開頭,将腿收了回來,冷淡的“哦”了一聲。

就是這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态度,瞬間将薄弱的暧昧給擊的粉碎,孫律愣了一下,前一秒的柔軟霎時一收,轉為冷漠。

瘋了吧!

一次次碰壁,明知道這人對自己不抱好感,連臉色都沒好過幾分,不過是氛圍稍微好了點,自己就昏頭了一樣,以為有什麽不一樣了似的。

還不夠嗎?被拒絕的還不夠狠嗎?

孫律,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你的自尊呢,你的清高呢?

他閉了閉眼,這些虛無的東西,放到趙飲清面前,又算得了什麽。

認知越清晰,就越痛苦,這種感覺真讓人絕望。

他把東西一收,放 到書桌上:“好好休息,明天我再來幫你上藥。”

随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第二天上午和晚上孫律都過來了一次,不過比起最開始,這兩次搞得像例行公事,也沒有多餘的廢話,趙飲清感激的同時也覺得這樣挺好。

周日要返校,趙飲清的腳踝還沒徹底消腫,趙正陽不是很贊成,覺得在校行動不便又無人照顧,完全可以請病假在家休養一周。

趙飲清認為沒必要,只是走起來一瘸一拐罷了,又不是完全不能走,她還沒這麽嬌氣。

“你們那床不是懸在半空的嗎?你爬的上去?別上了一半又掉下來。”

趙飲清說:“你別咒我行不行?”

趙正陽笑:“随你吧,非要吃點苦頭才聽話,到時發現不方便就自己去住酒店。”

返校的時候沒坐動車,唐安福開車送的他們,大包小包拎了一大堆,先送的趙飲清。

到校後,在宿管阿姨那做完登記,三人一起坐電梯上三樓。

宿舍裏只有蔣子凡在,看見趙飲清半身不遂的走進來,特意問了句情況。

“不小心扭到了,問題不大。”趙飲清拍拍她的肩說。

孫律把大件的給她塞進櫃子,轉頭說:“你一個人到底行不行?”

唐安福看了眼狹小的空間,和不怎麽方便上下的床鋪,跟着說了句:“要麽還是請個假在附近酒店住幾天?”

“沒事,這邊還有同學呢,她們會幫我的。”

蔣子凡沒說話,她比較認生,只腼腆的點了點頭。

孫律拿手機看天氣,這時又說:“幫你把薄被鋪了吧,下周天氣要涼了。”

趙飲清睡不慣硬床,席子下面本來就墊着一塊,便又拒絕了。

将兩人目送走後,趙飲清坐到電腦桌前休息,蔣子凡這時小聲說:“你們家親戚真好,大老遠的送你過來,還關懷備至。”

趙飲清愣了下,随即一笑,也沒特意解釋。

因為行動不便,丁芷琪幫她帶了好幾天的飯,蔣子凡幫她打了好幾天的水,連陳妍歌都幫她遞過好幾次東西。

去上課的話就騎自行車,教學樓內有電梯,所以雖然行動不便,但在校的生活并沒有想象中 的麻煩,除了上下床累一些,其他都不是問題。

一周後趙飲清能正常走路了,只要不做劇烈運動,就不會有太大影響。

又一個周三的下午,趙飲清難得接到了趙正陽的電話,他正好來這邊出差,順便慰問一下小傷初愈的女兒。

晚上約個飯,在爵公館,把孫律也叫上,同時還會有趙正陽生意上的夥伴。

正好沒晚課,五點的時候孫律過來接她,兩人一起前往目的地。

“腳怎麽樣了?”上車後,孫律視線往下一掃,随意的問。

“正常走路沒問題。”

“好的挺快的,之前還擔心你要瘸半個月。”

趙飲清說:“你這是真擔心還是假擔心?”

孫律笑了笑:“這還能有假?我每天按時送來的信息你難不成沒看見?”

趙飲清看了眼窗外。

孫律又說:“應該是沒看見,不然我怎麽可能老得不到回音。”

兩人都知道,趙飲清不過是在冷處理,大部分人遇到這種情況基本都會默契的裝糊塗,過去了也就算了,給彼此留點餘地,畢竟說出來都尴尬,面上也都不好看。

但這個當下孫律偏偏捅破了這層薄紙,他就是看不慣趙飲清面對自己時的漫不經心,那種被刻意的忽視讓他特別不好過。

既然他不好過,索性大家就都別舒服了。

趙飲清果然僵在那,有種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種局面的局促。

應該高興爽快的是不是?她的臉上終于因為自己有了點別的表情。

但孫律又可悲的發現自己舍不得了,舍不得看她在那僵硬不自然的模樣。

她應該要笑着的,沒心沒肺跟個小太陽一樣。

孫律伸手輕輕拍了下她的後腦勺,生硬的轉了話題:“今天吃飯會輪到我喝酒嗎?”

“嗯?”趙飲清意外的轉頭看他,“為什麽這麽說?”

“成年人的飯局不都會有酒文化嗎?把我們帶上,應該也是因為上大學了,可以慢慢開始接觸社會性質的應酬,初步的了解一下所謂的生意場。”

趙飲清沒想的這麽深,只說:“我們還是學生,應該輪不到我們喝酒。”

到地點後發現爵公館是一個綜合性的高端會 所,除餐飲外還有健身娛樂,餐廳在最頂層,統稱榮宴廳。

他們在那等電梯,門開時裏面先出來兩個女孩,踩着七八公分的高跟鞋,身軀被連衣短裙緊緊包裹,展露着漂亮的身體線條,臉上化着精致的淡妝,非常養眼。

趙飲清擡頭看了眼,随後愣了一下。

孫律拉她退到一邊,等人走了才松手,趙飲清忍不住朝她們離開的方向看,随後問給他們引路的服務生:“你好,剛才離開的兩位是這裏的客人嗎?”

服務生說:“她們也是這裏的工作人員。”

“在幾層工作?做什麽的?”

電梯門即将關上,孫律叫了她一聲。

“等一下!”趙飲清看着服務生,等他回答。

服務生遲疑了一下,随後笑道:“在六樓,她們是這邊的佳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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