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一身泥

林清瞅了他一眼，轉身背對着他坐着。

蘇澤晨一下子炸了，強行把林清扭過來：“你聽沒聽懂我說的話，你以後能不能不讓軒子哥操心了，就會給別人帶來麻煩，而且因為你我上次回去還被我媽罵了。”

被強行扭過來的林清也怒了，臉頰鼓鼓的盯着她，她什麽時候拖後腿了，什麽時候給林母東西了，而且你挨罵關她什麽事。

“你還瞪我，我說錯了嗎，別以為我不知道，我那天去找軒子哥都聽見你奶奶在院子裏罵人了。”

林清被噴的莫名其妙，伸出手推了他一把。

誰知道因為地面不平，蘇澤晨一下子被推到了泥坑裏。

林清慌了，她沒想着把他推泥坑裏啊，起身，邁着小短腿想去拉他，結果直接被蘇澤晨拉倒了，四肢着地，臉上也被濺上了泥水，一下子愣在那。

小寶和貓仔以為他們在玩，也撲了過來，把剛起身的蘇澤晨又撲倒了。

蘇澤晨一邊想起身，一邊護着自己弟弟，但是沒有用，他玩泥巴玩的賊歡快，很快衣服上都是泥。

蘇阿婆回來看見四個人在泥裏打滾，菜也顧不上了，一把把自家孫子拉起來：“哎呦，你們四個怎麽回事，怎麽在泥裏打滾。”

林清爬起來，幫着蘇澤晨把小寶拉起來，偷偷瞄了一眼虎着臉的蘇澤晨。

不過蘇澤晨卻沒來得及顧及她和小寶，第一時間對林阿婆道歉：“林奶奶，對不起，我沒有看好他們，我去幫你挑水。”

蘇阿婆的臉色緩和了些：“沒事，你是個好孩子，”真是的，又得洗澡又得洗衣服，得去挑多少水呀。”

林阿婆也不管幾個小孩了，把貓仔的衣服扒下來就拿着扁擔出去了，得了，已經髒成這樣了，還能怎麽髒。

蘇澤晨看了看院子裏，最後拿了個塑料桶也跑出去了，交代：“你們就在院子裏，別亂跑，妞妞你最大，把他們看住了。”

林清看了看扯着自己衣服不放手的小寶，點點頭。

“站好，別動。”

沒人理她，她只好從兜裏拿出一顆花生，嚴肅的瞅着他們：“誰聽話給誰。”

兩歲左右的小孩子，已經知道這個東西是什麽了，聽罷，乖乖站在林清面前，流着口水看林清。

林清皺眉，忽略掉自己有些濕的衣服，踮着腳費勁的把小寶的上衣也給脫了，濕衣服風一吹賊冷，還不如不穿。

一手牽一個找到洗臉盆，雖然水有些不幹淨了，但從好過沒有，拿旁邊的毛巾沾了水給他們擦了擦臉。

很快兩個小孩幹淨了一些，林清身上更髒了，被他們蹭了很多泥。

林阿婆在前面走，挑了兩個半桶水，蘇澤晨跟在後面費勁的提着小半桶，額頭上一會兒就起了汗珠，但是咬牙堅持了下來。

林阿婆回到院子裏，就看見追着兩個小孩子擦手的林清，兩個小孩臉上的污泥已經沒了，眼底的不開心散去，都是小孩子呢。

把水倒進鍋裏，添兩把柴，蘇澤晨趕緊把燒好的溫熱的水裝水盆裏往外端：“林奶奶，我幫他們洗澡，你洗衣服吧。”

林阿婆點頭，她從蘇澤晨家路過見過他給小寶洗澡，确實有模有樣。

蘇澤晨放下水，過來直接逮住小寶不顧他的掙紮從頭擦到腳。

林清松了口氣，小孩子太難伺候了，站起身到水盆準備洗一洗，結果還沒走到，蘇澤晨就先跑過來，把毛巾放水盆裏，很快水盆裏的水就變渾濁了，只好等在一邊，看着蘇澤晨又用幹淨的水把毛巾洗了洗，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被毛巾糊了一臉。

“髒死了，”非常粗魯的而又快速的幫林清摸了把臉，又熟練的把她的胳膊也給擦了擦：“下次你再幹這種事，我就告訴軒子哥再也不帶你了。”

林清感覺臉皮和胳膊被他擦的生疼，驚慌的看着想脫她上衣的蘇澤晨，快速後退，跑到院子角落蹲下，這人怎麽回事。

蘇澤晨不高興：“不識好人心，你自己洗，回去後別麻煩軒子哥，他說好帶我去找知了猴的。”說完就去給貓仔也洗澡了。

“林奶奶，我回去拿小寶的衣服。”

“去吧。”

躲在院子角落的林清，這才跑到裝熱水的水盆那，看着有些渾濁的水，心一橫就往腿上撩，還好不髒不髒，不停的做心裏建設。

“妞妞會脫衣服不，要不我幫你脫下來洗一洗，”林阿婆快速把他們兩個的衣服洗出來，挂在繩上，對林清說。

林清搖搖頭，快速用水把衣服上的泥水沖一沖，站在太陽底下，伸開雙臂，曬衣服，手一會伸算了就上下甩甩，整個人相一只瘦瘦的撲棱翅膀的小鴨子，誰也說不出不可愛。

林阿婆噗嗤一聲笑出聲：“妞妞曬得舒服不？”

林清扭過頭，有些猶豫的點點頭，沒風的時候或許還行？

中午，聽到下工的敲鑼聲，蘇澤晨拉着小寶，對着蹲在牆角躲避陽光的林清喊了聲。

林清手裏拿着根小樹枝，在地下亂畫，聞言慢吞吞的起身，走出來，用手擋了一下直射到眼睛上的陽光。

蘇澤晨看着她慢吞吞的樣子，有些急，扯着林清就往門口走：“像個蝸牛一樣。”

走到門口蘇澤晨有些猶豫的停下腳步，“林奶奶，小寶的衣服能不能在這晾着，晚上我來取。”

林阿婆了然的點點頭：“那你可別忘了啊。”

蘇澤晨笑着應了，“好嘞，我晚上來拿。”

林清擡頭看他，不明所以，為什麽還要在這晾着，不能帶回家嗎，還要再跑來一趟。

出門了蘇澤晨帶着他們在路口等，準備先把林清給軒子哥帶。

果然，林軒是第一波趕來的人，過來牽着林清：“今天上午小晨也帶着小寶去林奶奶那玩了啊。”

蘇澤晨嗯了聲，然後就準備走了：“軒子哥，我先回去啦，我要把水燒上，一會下面吃。”

“好，快去吧。”

路上蘇澤晨小心叮囑小寶：“小寶，你還想吃花生不。”

小寶連連點頭。

“那你不能把我們今天摔到水裏玩的事告訴媽媽。”

也不知道小寶聽沒聽懂，就抓住蘇澤晨手上的花生不放。

蘇澤晨看着弟弟這個樣子，有點擔心，這看上去不太靠譜呀，不過仍是繼續交代：“你也不能說我們見過妞妞的事。”

回去把弟弟放在床上，用厚被子圍起來，把門關上迅速跑到堂屋燒火。

很快蘇澤晨就聽見門口有動靜：“小晨，飯做好了沒有。”

“快了，把面下進去就好了。”

王蘭滿意的進屋，邊問：“你褲子換了？”

蘇澤晨嗯了聲就沒再說話。

王花則回屋抱自家兒子，“今天你哥哥怎麽給你穿了這麽一身，”這身衣服是蘇澤晨的衣服改的，上面很多補丁，還大，不過他一共就兩身衣服，在家一般用布裹一下就算了。

王大壯進屋來看見小寶身上的衣服眉頭也是一皺，不過也沒說什麽：“今年過年發了布票下來給小寶做身衣服吧。”

“行，做，” 王蘭也覺得應該給小寶做一身了，他現在穿的都是小晨穿剩下的，還沒做過衣服呢。

另一邊，林軒一上手就感覺自家妹妹衣服不太對，潮潮的，低頭仔細看了看，衣服背後還有很明顯的泥點。

“今天上午，妞妞和貓仔一起玩泥巴了？”

林清黑白分明的大眼瞅着他，然後堅定地搖搖頭，她才沒有玩泥巴。不過想到今天她不小心把蘇澤晨推水裏，還是有點心虛，快到家門口的時候，才蹙着眉突然蹦出一句話：“把小晨推水裏。”

林軒都已經忘了這事了，他正琢磨這怎麽弄點其餘吃的來呢，突然被妞妞蹦出來的話吓了一跳，反映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你是說你不小心把小晨推水裏了？”

林軒摸了摸林清的頭：“好了，我知道了，下次我們妞妞向他道歉好不好，他比你大三歲，不可以沒有禮貌，以後叫哥哥。”

本來想點頭的林清聽完最後一句，低下頭看向別處，她才不要叫一個小孩子哥哥，她都已經……，林清晃晃腦袋，她想不起來她多少歲了，反正比蘇澤晨大。

林軒看妹妹低下頭，摸了摸她的腦袋，想着以後讓小晨和妹妹好好相處。

晚上林軒沒能帶着林清出去和蘇澤晨道歉，蘇澤陳也沒能把衣服帶回來。因為下午突然下起了雨，瓢潑似的大雨，阻斷了所有的室外活動。

但是突然回來的王蘭，蘇大壯夫妻卻讓蘇澤晨陷入被動。

“你花生哪裏來的？怎麽沒有告訴我？這是學會自己吃獨食了？”王蘭坐在床上，目光很是冷冽。

蘇澤晨讨好的笑笑：“媽，你別生氣，都不好看啦，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們，我也沒想着自己吃，我也給小寶吃了？正準備你們回來給你們呢。”

“給我們，你真是這麽想的嗎，你早上為什麽沒有給，晚上我和你爸沒吃飽的時候你怎麽沒有給？”

“媽，我真沒有這麽想，我是真的忘了這件事了，帶回來後除了給小寶兩顆我一顆都沒吃過。”

“那怕不是來不及吃吧，你對得起我們嗎，我們養你這麽多年，我和你爸吃不飽都要讓你吃飽，結果你做了什麽，不是自己的孩子果然養不熟。”

蘇澤晨不敢置信的看着王蘭，看向蘇大壯，眼裏透出一絲渴求。

蘇大壯搖搖頭：“你也別怪你媽說話狠，你也知道這時候一口飯多珍貴，一把花生是能讓你弟弟吃飽的，這件事雖小，但是性質卻很大，不藏私是必須做到的，我和你媽對你們毫無保留，也希望你對我們也是如此，我們怎麽對你的你心裏也有數。”

蘇澤晨眼裏閃過淚光，但是表情依舊倔強“爸，媽，我知道了，我下次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們。”

王蘭臉色緩和，但是仍然冷着張臉：“說吧，在哪弄的，我和你爸再去看看有沒有，我們一家人也能吃頓好的不是。”

蘇澤晨看向王蘭，下意識的選擇隐瞞：“媽，是在以前堆花生瓤的地方，今年長出來了，恰好被我看到了，就這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