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雨後三月02

克洛林情緒有些波動，心髒跳得飛快。在這時，原本晴朗的夜突然下起雨來，暴雨在風的助威下拍打到玻璃上，克洛林偏頭，看見窗外漆黑得不見一絲光。克洛林從床上站起，隔着玻璃觸碰水珠，耳畔再度響起铛铛的鈴聲。

“好久不見。”還是十分熟悉的場景，白得沒有一絲雜色的雪原，克洛林在那個白衣白發的少女說話前開口。

“勞倫斯，只要你将自己交給我，你們的敵人我能輕而易舉地消滅。”少女站在不遠的緩坡上，再度朝克洛林伸出手。

“你到底是誰？”克洛林拔出他的太刀，雙手握住刀柄，左腿微微往後，重心将沉未沉，做出一個起勢。

“現在的我誰也不是，而以後的我可以是貝溫·思蘭特，也能被叫做克洛林·勞倫斯。”克洛林站在原處，那麽只能她朝他走去。雪沒能留住她的腳印，風大得讓人幾乎睜不開眼。

“那麽你就繼續誰也不是吧。”克洛林說道。他們間距離在縮近，但漫天飛雪将視線全然遮擋，克洛林幹脆閉上眼，從原地暴起。

刀鋒比雪花更亮上幾分，但風和雪是對方的利器，纏繞而上、将人連同武器變得遲鈍。克洛林就着這份遲鈍，不徐不快地變換步伐，對方是纏纏綿綿、膩膩歪歪，他幹脆順着這勢頭将之鎖住。

“你的人和你的刀完全是兩種樣子。”少女的聲音冷冽，風聲很大，但毫無阻礙地傳進克洛林耳中。

“見招拆招，拆不了招的時候就只能借招來打了。”克洛林面無表情地将刀從風雪中抽出，空翻後退。是他小看這個少女了，他的刀根本傷不到她分毫。那麽，試試子彈呢？

将太刀收回，霰彈槍握到手中。距離不遠，子彈不會太受風力的影響，但對方也沒受到影響。霰彈從她的身上穿過，卻留不下痕跡，仿佛她只是投影出來的虛拟形象。

可她又那麽真實，他的刀明明能夠觸碰到她。

“勞倫斯，你的努力是徒勞的，不如乖乖順從，把身體交出來。”少女朝他逼近。

不，不會像她說的那樣。克洛林思緒翻湧，忽然的，他在腦海裏抓住了一抹光，循光而去，他記起了西雙平原上的事情。那個時候，他可是讓這片雪原崩塌，讓這個少女慌忙逃竄了啊。他上次是怎麽做到的呢？

青藍色的眼睛眼尾上挑，笑意卻未達眼底，目光甚至比此間冰雪更為浸人。是憤怒，是不屑，是精神力的猛烈爆發。克洛林再度将武器收回去，邁開腿朝前，抓住少女的手臂，緊鎖住她的眸子。

比s級更高一層的威壓漫開，風雪也被壓迫得停歇，“我給你兩個選擇。一，從這具身體裏滾出去；二，讓我吞噬你。”

“不，我不會選擇。需要作出選擇的是你。”少女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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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裹着雪再度降臨，克洛林的手臂開始結冰，他冷哼一聲，用另一只手掐住少女的脖子。

是的，這個女孩能夠被觸碰，但無法被傷害，被武器傷害。白瓷似的皮膚逐漸變青，少女試圖用手掰開克洛林的手指，但卻是徒勞。

“你、你不要逼我！”她眼眶瞪紅，腿不住亂踢。

“是你在逼自己。”克洛林凝視着她，眼眸似是一泓深潭。

“你給我滾出去！”少女艱難地吐字。

“是、你、該、滾、出、去！”克洛林一字一頓。

兩股精神力在冰原上相撞，迸發出巨大聲響，腳下冰面開裂。少女就着克洛林的手，以此為支點，擡腳往克洛林胸前踹去，同時克洛林将手擰緊。雙方都感到腦中刺痛不已。

克洛林不得已放開手，再睜眼時，已經從精神世界中離開。

在客廳中和道森·博爾吉朗通話的薩雷切明顯感到屋內的精神力波動，接近着整個房間的燈都熄滅了。餅幹從自己的窩裏爬出來，跑到克洛林房門前邊刨門邊叫。薩雷切對手環那邊的道森說了句“你們中有對方的奸細，我不信任你們”，便挂斷電話，起身去打開克洛林的卧室門。

餅幹搶先從門縫鑽進去，門完全打開後，薩雷切看見金發少年站在窗前，手指扣在玻璃上。少年聞聲轉過頭來，眸色沉沉，又分外冷冽，似一塊結冰的碧玉。

這個樣子的克洛林讓餅幹有些畏懼，不敢走到他腳下，只敢在半米外來回打轉。

“克洛林？”薩雷切輕聲道。這是他第二次看見這樣的克洛林，居高臨下的、不帶一絲人情味的克洛林。

克洛林沒有回應，薩雷切走過去抓住他的手。手也涼得驚人。

觸碰到了有溫度的東西，克洛林不禁顫抖了一下，薩雷切親吻着他的眼睫，他順從的閉上眼，好久之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道森·博爾吉朗和你說了什麽？”

“他告訴我，北盟也開始亂了。想要我和他們特案組合作，特案組的背後是霍爾瓦星系高層，我不信任他們，所以拒絕了。”薩雷切搓着克洛林的手，試圖将他暖熱。

“為什麽不信任？”再次睜眼後，冰霜已經退去，克洛林擡頭，但僅是這般輕易便能完成的動作，也使得他腦袋生疼。

“早就滲透進高層了。”将人從冰涼的玻璃窗帶離，薩雷切将克洛林按在床邊，“你呢？為什麽精神力波動那麽大。”

“我說我在和另一個人争奪身體的使用權，你信嗎？”太大的精神力消耗讓克洛林有些疲憊，他的聲音漸漸變小，“直覺告訴我，明天要去拿的東西也和這件事有關。”

“現在要休息嗎？”

薩雷切沒有得到回答，因為克洛林已經睡着了。

酒店不愧是奧塔茲旗下産業，發現電路故障後三分鐘內就搶修完畢，燈再度亮起後，薩雷切将克洛林放到床上，為他擦去頭上的冷汗，才帶着餅幹出去。

但克洛林睡得并不好，阿爾莫和傑西回來時造成的響動将他驚醒了。克洛林走出去，看見薩雷切在給他倆測試精神力。法蘭切斯科坐在一旁，見到克洛林便向他伸手。

“他倆沒事，我的戒指可以還給我了吧。”

“奧拉蒂娜是誰？”克洛林拿出戒指，卻沒給他。

“哦，你發現了啊。”法蘭切斯科眨眼，“是一個我深愛着的、卻恨不得早日徹底消失的女人。”

“真是複雜的關系，她也是一位始祖嗎？”克洛林有些感嘆。

“她可是你們曾經最大的敵人，我們的第一始祖。”說完法蘭切斯科往克洛林跟前湊了湊，壓低聲音，“你好像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

“這都能看出來？”克洛林似笑非笑。

“畢竟你……”法蘭切斯科欲言又止，因為薩雷切眼刀飛了過來，“算了，戒指先不用給我，要是遇到打不過的盡管叫我。”

“對了，如果你要去找那只小熊貓的話，一定要帶上你那只狗。”說完法蘭切斯科起身，穿門而出。

看着睡在他腳邊的餅幹，克洛林陷入沉思。

薩雷切給阿爾莫和傑西做了全方位的體檢，他倆各項指标都有所提升，精神力等級雖然沒有s級，但介于s級和a級之間了。薩雷切又詢問他們今晚的情況，傑西繪聲繪色地講述，簡直能去撰寫一部小說。

克洛林聽了一半，決定回去睡覺。

**

早上八點，克洛林準時到達約定地點。

“早安，貝溫少爺。”坂逢言看見貝溫後，小跑着過去，“您吃早餐了嗎？”

“沒有。”看着這一雙真誠的眼睛，克洛林說出實話。

坂逢言遞給克洛林一盒牛奶、一袋吐司，他早就叫來了浮空車，帶着克洛林坐進車裏，将車的模式從自動換成手動，一路飙車趕往洛基山。

貝溫交給坂逢言的東西被藏得很隐秘，是在懸崖底下的樹林中，這裏有個木屋，但也只是表面看去是個木屋，進門需要坂逢言劃卡。

“這間屋子是您當年救下我時，送給我藏身的地方。”坂逢言道。

“我……是在什麽情況下救的你？”克洛林不免有些好奇。

“當時……我們就是在洛基山相遇的。我是被拐賣到坦格文的孩子，從買我的人家裏逃了出來，一直藏在洛基山，靠吃樹皮草根過活，因為我太弱小了，捕捉不到野味。”坂逢言的聲音緩緩而來，“很快到了冬天。那個冬天是我人生中最絕望的一段時間，雪下得很大，地面都被遮住，我很難找到可以吃的東西。有一天，我驚動了一頭熊。雖然只是一頭普通的熊，但我也是個普通人。就在我以為自己會成為熊的口中餐時，您對它開了一槍。您對我說，要想活下去，就必定不能軟弱。然後我和您一起殺死了這頭熊，您把我帶到這間屋子前，給了我開門的卡，讓我度過了那個寒冷的冬天。”

“當時您的處境并不好，思蘭特對待他們家的普通人都不好。您還時常來看我，送我食物和保暖品……”

說到最後，坂逢言的眼裏劃過細細水光，“可是春天過後，我就沒怎麽見過您了。秋天時，您突然找到我，讓我保管一樣東西。您說您一定會回來取的，只不過到時有可能不記得我了。我以為那會是很多年之後的事情，沒想到您回來得這麽快。”

邊說着，坂逢言将克洛林帶到地下室，地下室裏很空，只有角落裏有一個箱子。

一個保險箱。

“您給我的就是這個保險箱，需要您的指紋和虹膜才能開啓。”坂逢言指了指角落，“我先出去了，您去取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