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Part04：學術界的軒然大波

記憶力一直是強項，但到底過了十多年，被一層厚厚的霧阻擋，他記得這道題最終答案是1，很簡單的數字，可要怎麽得出這個結論？

陶湍也不打擾他，因為篤定黎語不可能做得出來，反而很有閑情逸致的觀察起黎語的這間屋子，如果不是以前的印象，只單單看，會認為這房間的主人做事認真，性格嚴謹，而這類人，是陶湍最欣賞的，他自己就是，或許還可以加上一點，那就是挑剔。

黎語并不在意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周圍被屏蔽，他和手上的紙就好像形成了獨立空間。前世，黎語就有這樣的毛病，他可以一直放縱自己享受人生，可一旦專注一件事的時候，就會完全變了一個人。他舍得對自己狠，就像當年為了試鏡，他可以日以繼夜鑽研角色；為了不被太子爺趕走，他可以自學十八般武藝；為了當醜角，他徹底研究過那檔綜藝每一位主持人的性格。

雖然這些都以失敗告終，但他堅信是因為他醒悟的時間太晚。

而只要他在這樣渾然忘我的狀态下，就會忽略周遭一切，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這道題目上，可無論怎麽想，那些解題過程就像一個個掉落各處的符號，越是用盡回想越是模糊，卻是着急。

這種努力了，卻反而慌亂的感覺讓黎語更鑽牛角尖了。

冷靜，冷靜。

……

激烈的心跳聲緩緩歸位。

重生一次的好處就是，曾經的棱角被磨平，不會因為慌張而自亂陣腳，也不會因此就被輕易看出端倪。

至少在陶湍眼裏的黎語只是垂着頭，思考做題。

裝深沉這個技能，必須被點亮。

理清思路，那些零碎的記憶被拼湊在一起，再一次看這道題，就沒有那麽陌生了。

黎語落筆。

而他動筆的那一刻，陶湍也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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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語的手指就和大部分胖子一樣，圓潤飽滿，絕對和颀長優雅沒半點關系，但陶湍發現黎語在寫字的時候背脊自然挺直，握筆姿勢也是标準的，動作不快不慢，看上去居然會有種賞心悅目的錯覺。

如果這家夥能瘦一點的話，應該也不會是什麽恐怖片吧。

再一看題，卻是眼睛發直了，陶湍有時間就會進行書法練習，無論是毛筆還是硬筆都自成風格，僅僅從幾個數字就能看得出來黎語的基礎功如何。

誠實的說，僅僅是這字就比他自己強，落筆有鋒，神韻天成。

陶湍不知道的是，書法是前世的黎語從不放棄的，原因只有一個，作為裴琛的腦殘、死忠、資深粉，就會知道裴琛從小書法就很好，為了更靠近偶像，他私底下一直學習裴琛練習的那種字體，而他模仿裴琛的簽名幾乎可以以假亂真，這也是為什麽他在後援會備受歡迎的原因之一。

擁有二十多年的書法經驗自然要比陶湍高上幾籌。

陶湍一向是自信的，這自信來自他學什麽都快，領悟力比同齡人強數倍。

雖然書法他花的時間并不多，但被一個自己瞧不上眼的人超過，這讓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湍兒，你們已經開始學習了？”剛從廚房出來的陶阿姨就看到兩個少年圍在書桌旁，一個專心低頭寫，一個也是認認真真的看着，心中不免欣慰，果然小黎是有心學習的，讓自家有些孤僻兒子和同齡人相處，果然效果很好。

另一方面陶阿姨也是真心心疼黎語小小年紀一個人生活，是想盡可能幫一幫。

“媽，放心，我們相處的很好，你先忙。”陶湍擡頭笑着看母親，一如既往的聽話懂事。

“好好好，今天我煲點湯，給你們補補營養。”陶阿姨應聲，又鑽進廚房。

再轉頭，陶湍發現黎語好像完全沒聽到他們的對話，只是奮筆疾書。

那模樣嚴肅的讓人肅然起敬。

這，才是黎語真實的性格？

現在還是高一生，沒有歷練過的陶湍遠遠沒有後世作為一位成功人士的成熟優雅，也還沒有練就心機和完美的面具，目前的陶湍就像黎語說的，充其量就是只沒長牙的猛獸罷了。

黎語的出現後，讓陶湍第一次深刻意識到自己其實就是井底之蛙，先天的優勢讓他只看到上方的一方天地。第一重打擊若只是讓陶湍開始重視黎語這個人，那麽接踵而至的第二重就真正影響到他的信心了。

他沒想到，同一天裏，同一個人，給了他迎頭兩次打擊。

剛開始，陶湍被那幾個優美的數字吸引，根本沒注意黎語寫了什麽，再看的時候，卻發現黎語居然已經在寫第二種解題思路。

黎語寫得很慢，但每一筆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腦中的思路結合記憶，邊寫邊背這些公式。

前世他的成績維持在中游水平，還特別喜歡跳步驟。現在他不但沒跳，反而每一步都寫出來，這就導致沒寫多久就将本來不大的紙給填滿了。

他淡定的又抽了一張繼續寫。

邏輯記憶和情景記憶在腦中不斷交替，越來越多的數字跳入腦中連成一串串直線，過了剛開始的混亂黎語越來越能定下心來。

三種……

七種……

……

等到黎語寫到第十種解題方法的時候，陶湍已經做不出淡定的樣子了，這道題還沒有出來多久，在學術交流平臺上，有不少人讨論過它，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人驗證出來。

想要在拿到後馬上做出好幾種方法幾乎是不可能的。

陶湍自認是個自持的人，他愛鑽研，但不愛炫耀，即使做出了五種方法，也沒想過要去通過別人的贊美烘托自己，所以解題的方法也沒發出去過。

但面前的這個人，寫了十種，整整十種！

世界上真有這樣的妖孽？

剛開始的傲慢和隐藏的不屑被慎重代替，他尊重有能力的人。終于忍不住拿起黎語寫過的紙，看着上面的書法字，再看清晰的做題思路，顯然這些都是黎語自己想的。

寫完第十種方法後，黎語才停下了筆。他回頭看了看時間，居然過去了一個多小時。他寫得慢，而且并非完全抄襲前世，邊寫的時候邊腦子裏就在思考下一步，也就不怪花了那麽多時間。

深深松了一口氣，這次家教應該有着落了吧。他心底是極度希望能得到未來狀元的指導的，不求自己能狀元，但他想更好的學習。他是沒想過全寫出來，十五種方法就太逆天了，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僅僅是想得到這位家教的平等對待而已。

黎語并沒有想到，這道題目前才剛出來沒人解出來，他這十種若是爆料出去會有多少學霸界的資深人物會關注到他。

要知道集體的智慧是無窮的，在學術交流平臺上集合的是無數學霸和權威，再難的題目也不是問題。在之後的幾個星期裏陸陸續續也出了好幾種解題辦法，但那都出自不同的人，不是像黎語這樣一個人出了十種。

如同陶湍這樣已經是異類了，五種方法足以讓陶湍在這塊領域傲視群雄。

黎語就算是重生了，也不會想到時間差這點，沒有誰會去記一道題目的出現時間。

而之後發生的連鎖反應，他更是沒想到。

看了黎語的做題，陶湍沉默了。

沉默的詭異，中午兩人用了陶阿姨做的營養餐，陶湍就借口有事先走。

直到陶湍離開，黎語都沒得到這位學霸的正面答複，他做出了題，但對方卻完全沒有答應的意思。

果然沒戲了吧。

他有這麽讨人厭嗎？讨厭到，就算做到了賭約，也還是不願意教他。

說沒一點打擊是不可能，黎語前世就是好脾氣出了名的，特別是在那位太子爺底下待了那麽久被虐了那麽久，他世故圓滑，幾乎沒碰到表面讨厭他的人，這還是第一次遇到明顯不待見他到極點的。

但這也沒辦法，他又不是人民幣，做不到人見人愛。已經盡力了，雖然沒得到家教，不過這時間也不是浪費，那道題目的确很開拓思維。

這麽一想，在陶阿姨抱歉的眼神中，黎語反而心态放寬了。

得之吾幸，失之吾命。

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與天争命的，他只想事在人為，盡可能做到自己的最好。

而黎語沒注意，那張寫着十種答案的紙，被陶湍順走了。

這時候出去的陶湍，沉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如果黎語看到一定會驚奇，這已經有未來的陶湍幾分心性了，有些時候人的成長只需要一瞬，特別是在強烈的打擊下。

陶湍拿出手機，将黎語做的答案一一拍照，全部發到學術交流平臺上，然後就關上手機，眼底卻燃燒着熊熊烈火般的鬥志。

他一定要找到一道初中範圍的題目，徹底為難住黎語！

只有扳回一城，出了這口惡氣，他才有心情去教黎語。

但是這人，真的需要家教嗎？

陶湍和陶阿姨離開後，黎語的生活還是繼續着，誰離了誰還是能一樣的生活。

他會記住每一個對他真心好的人，同樣的，他也不會因為任何人再迷失自己，如果現在的他再遇到溫雅，應該不會那麽絕望了吧。

人，每個時刻，心态都會有變化，因為這變化而出現改變。

下樓前，他又多加了一件毛線衣在外面，這樣的後果就是等跑完回來他差點沒脫水而死，這種頻臨死亡的感覺，突破自我極限的感覺，很痛苦很難受。

可當突破的那一刻後，經歷過了就會覺得舒爽，無論是身心。因為那是一種自我肯定和實踐的過程。

堅持了才能感受到勝利的喜悅。

而也因為他的堅持，早上晨練的爺爺奶奶們，晚上散步的爺爺奶奶們都記住了這個好像有點瘦了的小胖子。

有時候他實在累得跑不動的時候，經過他們身邊還會鼓勵他。

他都一一回應，大部分人都是善意的，不會因為他的體型和容貌歧視他。

加上平時遇到能幫着拎東西就幫一下，能幫着牽狗散步就順便跑了，幫的次數多了，在這個老小區裏，黎語就成了許多爺爺奶奶格外喜歡的一個孩子。

直到那天黎語注意到牆上挂歷上被紅色記號筆勾出來的線，才想起來了一件事。

五天後就是他竹馬殷溫博的生日，他們雖然在不同學校，但發小的情誼一直延續到了現在，雖然長大後的他們漸行漸遠，但後來發生的幾件事讓他瞬間感受到了這位發小的善意。

從小獨自生活使得黎語很獨立，有困難也很少去向人求救，一次偶然機會被一個劇組拒之門外的時候，當時已經是影帝的殷溫博幫了他，将他推薦進那個綜藝節目，沒錯，那個他千辛萬苦得到的綜藝醜角，後來才知道是靠殷溫博介紹的，雖然最後被人橫插了一杠，但這份情誼黎語一直記着。

再後來就是他要出國的時候問親朋好友借錢，除了女友溫雅外，殷溫博是出的錢最多的，甚至說不用還也沒事。

對殷溫博他是滿滿的感激。

記得這年生日自己送了一塊玉佩給他，因為殷家人都喜歡收集古董，這樣的禮物殷溫博肯定喜歡。而事實上那玉佩殷溫博的确特別喜歡，甚至天天随身攜帶，有一次不見了之後他還是頭一次看到殷溫博失态，好像那塊玉佩是他的命根子一樣。

其實現在想起這事也有些奇怪，在重逢之前，他和殷溫博只是一起長大的發小情分，為什麽對方會對那塊玉佩這麽執着。

難道那玉佩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玉佩是從古董市場淘來的，具體是哪一天他也不記得了。

不管怎麽樣，他想把那塊玉佩再買回來，一些前世沒細想現在想想奇怪的事情，他想弄明白。

接下來，除了每天固定的減肥、吃減肥餐、看書溫習外，黎語還多了一件事，就是跑古董市場，他不可能還記得那麽多年前買的玉佩是在哪一天哪個方位哪個攤位買的。

而無論是黎語還是陶湍都不知道，此時的學術交流平臺上，因為那十種解題方法，已經引起了初中學霸界的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