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已修)
領頭的山匪還算老實,順着他指的路走的确比他們自己摸索的要快得多,怕他亂叫亂喊喚來同伴,江夜還特意往他嘴裏塞了布條。
走至有火光的方向,江夜明白正是到了下一個窩點,強按着山匪同他們一起埋伏在樹後面。胳膊架在他背後,以防他做些小動作。
正萬事順利,可以如上一次一樣逐個擊破時,那個被按着的山匪趁他不注意,猛地用頭撞向旁邊的樹,鬧出不小動靜,示意同伴快來尋他。
他明白自己已經落入了朝廷的手裏,那些人是最不講信用的,他的一家老小還在山上,他死沒關系,他的家人不能被他牽連。
原來他也是一個普通的百姓,被貪污的狗官逼上絕路,才被山匪拉攏。他若不下山搶劫,他的家人就會餓肚子,漫漫的渲染下,他也成為了當初他最痛恨的那類人。
樹上留下一條長長的血痕,山匪的頭顱順着樹皮滑下,江夜蹙眉伸手探他的鼻息,早就沒了氣息。
那些山匪也不是白混的,迅速發現了這處的聲響,一個個舉着火把朝他們藏身的地方走來。
江夜眉頭緊皺,這下麻煩大了,只能硬剛上了。拔出長劍沖出隐藏的樹林,希望能速戰速決。
他招招狠辣,一擊即中,帶的一小撮精兵也與山匪陷入惡戰,雖然已經是用了最快的刀法,但還是傳來了不小的打鬥聲。
快處理完時,看到三處都有火把的光忽明忽暗,由遠及近。江夜暗道不妙,即刻下令讓這一對分成兩路,一路朝山下撤,撤回去報信,剩下的就與他一起迎敵,要能全身而退是最好。
山匪早就在山上待了多年,對山間地形了如指掌,三路立刻呈包圍态勢圍住了江夜一群人,人數上的壓制更令局勢緊張。
江夜長劍一劃,卷起地面片片泛黃落葉。踏着風而起,直逼山匪命門。他要給他的兄弟殺出一條路,長劍沖出,血雨橫流。
饒是他武功再強,面對幾近上千人持箭持刀的山匪也有些體力不支,後背的衣衫染成深色,持着劍微微喘氣。
與他同行的小四被四五人包圍,他黑眸一斂,朝着那兒沖出去,長劍封喉,身上的墨綠色衣衫滿滿是血污。對方實力不俗,圍着向他腹部砍去,他側身一躲,腹部還是割開軟甲,鮮血直滲。
“公子!”小四瞪大了眼睛,他沒想到小公子會為了他沖上來,更是咬咬牙,誓死守護小公子安全。
跟他一起奮戰的弟兄倒下一半,泥土染上了鮮血的顏色,江夜撐着劍柄,汗水漸漸從臉側滑落,身上也有幾處劃來的傷口。于他,更有種少年将軍的英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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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夜雙目一阖,估量着還能撐多久,現在只有三四個弟兄了,而來的山匪卻越來越多。是他今日失誤才會讓他們陷入這種僵局,他原以為山匪派如此多人去找那兩個蒙面大俠的麻煩,山中剩下的應該不多,卻沒想到人數竟是他們的十倍左右。
難道今日他就要命喪于此麽,他突然回想起庭院裏那盞為他而留的燈,每每深夜處理事務時那抹為他送湯的倩影,還有那怯怯歡喜的笑,居然莫名貪戀。到最後,竟全是吳清的各種模樣。
他仰頭自嘲一笑,眼角濕潤着。他矜傲一世,以為自己做事從心所欲,快活自在,從不對不起誰。卻沒想到被人所欺,遭人算計,聽信奸人所言,與自己所愛之人誤會重重,竟是死前都無法再見。
既已至此,他估計也活不到找着吳清的那一天,也等不到與吳清冰釋前嫌的日子了。他更希望他的夫人,或許現在也并不能稱為夫人了,能夠再覓良人,不要再遇到他這樣被其他女子三番五次欺騙而誤會于她的男人了。
此次任務他知道兇多吉少,在出發前,早就安排好,若他不幸喪于匪徒刀下,他的府邸交由前夫人吳清,而他積累的財産一半還給江家,一半留給吳清。
他雖然當時心裏不願承認,但若他真不能找到他的夫人,又死于敵手,他更希望吳清能過得更好,他腦海裏總總浮現她羞澀的低頭輕笑,她那樣的女子本就應該遇到更好的男子。他于她有愧,是他識人不清,又自視清高才傷害了她。
再睜眼時,他眼神充滿果決,緊握手中的劍,拼盡所有全力朝前方殺去。江家兒郎,絕不當臨陣脫逃之人。
刀呈圍剿之勢将他團團包圍,稍有不慎,手臂、胸口的傷痕又多了幾條。視線也漸漸模糊,他為了護住剩下三人,早已用盡了自己的全力,嘴角滲出了血,幾乎被鮮血染遍全身。
他最後已經不知道殺伐是什麽感覺了,麻木地舉起手中的劍又落下,連鮮血濺到臉龐眼睛都不眨一下。無數的人向他沖來又倒下,每一個腳步都伴随着數十人的屍體。
人的喧嚣漸漸平息,他單膝跪在地上,朦胧間仿若見到那年春日,她在桃花漫漫下朝他招手,桃花眼裏充滿歡欣,他笑着,黑眸裏透着溫柔,閉上了眼。真好,在他的最後還能遇見她。
人生若是只如初見啊,若有機會重來,他不會再錯過她。
吳清正清洗着手上的血污,剛剛經歷一場惡戰,山匪如今派的人是越來越多,幸虧他們熟知地形加上輕功了得,把那些山匪分成幾路,分開殺去,勉力還能應付。
蒙勇衣衫處被劃開一個大口子,眼下有些青黑,他與師姐已經被山匪連着追蹤了一個月,人是一波一波地來,專挑他們吃飯睡覺的時候,饒是他們武功再高,這種車輪戰也吃不消。
他們早通過信鴿聯系師兄,讓他速速下山支援他們。
洗淨了手,朝着蒙勇的方向走去,突然心髒一疼,吳清捂着胸口悶疼,眼皮直跳。
“師姐,你沒事吧?”蒙勇看到師姐臉色難看,急忙扶着她。
吳清只覺得有種揪心難受突然迸發,她想起那個男人了。這半年來,她一直壓抑着自己不要再去想他,可今日卻莫名想起來他。
她想起那年,她終于知道與她書信之人就是她日日思慕之人時,高興地将那些書信反複地讀着,一字一句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趁着那日月色,悄悄潛入他的房間。那時他還是個眉清目秀帶着些稚氣的小郎君,正在床榻上熟睡着。
她趴在床邊,指尖輕輕點過他的眉、他高挺的鼻,再劃過他的唇,只覺得真是上天眷顧她,這麽好的郎君。
動作雖然大膽,但她的臉蛋早已燒得通紅,她撞着膽,湊上他的臉蛋,親上他的唇。
即便後來他待她再如何冷淡,但她每每想起那一夜,總會覺得他會回心轉意的。
她眼底泛着不易察覺的失落,緩緩搖搖頭,她想這些做什麽?現在江夜說不定早在她前腳一走後頭就娶了長姐呢,又或許正在府內逍遙快活呢,她這一走,是成全了他們。
心痛稍有緩解,她面色又恢複了如往常一般的淡然。接下來,拖着那些山匪,等到師兄趕來時,他們三人便可以殺上蕭山,了結與山匪的恩怨。
收到師妹的信時,謝朗之正被田安拉着去瞧遠處的藥草,這幾天下來,他又怎麽不知,這山上根本沒有田安所說的那些寶藏,可是看在田安熱情開朗,天真爛漫,他總是每次想提出時,又收住了聲。
“謝哥哥,你快看,這是不是止血的草?”田安背着一個藥簍子,蹲在一束平平無奇的草前,笑着回頭,看到謝哥哥神色凝重,笑容也慢慢收了回去。
她的确是因為愛慕謝朗之,才找了這麽一個拙劣的借口,不過這山确實是有不少難尋的藥草,否則謝朗之也不會任她胡鬧這麽多天。
也幸虧她在識別藥草上頗有天賦,一路上采摘了不少草藥。
她天真地問道:“怎麽了謝哥哥,是他們那邊出了什麽事麽?”
謝朗之終于從信件上擡眼看了田安一眼,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認真:“田姑娘,在下恐怕不能再陪着田姑娘了,師妹師弟他們在山下遭到些困難,我得快些下山與他們回合了。”
田安也停下了摘草藥的手,謝哥哥還是稱她為田姑娘,生疏卻禮貌,讓人難以再進一步。
吳清、蒙勇他們于她也是救命恩人,她不能再因為自己的任性拖累他們,她看得出謝朗之對她并無絲毫情意,只有對妹妹的照顧,長長的睫毛下滿是落寞。
可她終是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說道:“那我就随謝哥哥一同下山吧,反正這邊的藥草也夠了,說不定能幫你們一把。”
謝朗之深深地看了田安一眼,沉默少許,終于點了點頭。他一個人下山,留她在山上他也不放心,就先随他一同下山,等到山下給她尋一處安全的地方後,他再與師妹他們回合。
山腳下有戶人家,做着柴火生意,看着像是老實人,謝朗之從包袱裏取下一半銀兩放在田安手中,說道:“田姑娘,此去兇險,謝某不宜再帶姑娘一起去,這是銀兩,應該夠姑娘幾個月的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大家多多評論收藏呀,終于寫到我喜歡的情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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