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4)

看見她的第一句話就是:“那個寧恒,真人比你以前手機上那張照片還好看诶。”

萬惜吓得渾身一抖,差點連骨頭湯都灑了出來。

夏老太太告訴萬惜,說寧恒上午來看望過她,還買了不少補品。醫院的院長是寧恒認識的長輩,寧恒還親自去院長那拜托其好好照料夏老太太。

“他人去哪了?”萬惜忙問。

要是就在附近,那她可得趕緊走。

“中午的時候,前面那個病房有個癌症晚期病人去世了,他好像認識那家人,就去幫忙處理後事了。”

萬惜猜測去世的癌症晚期病人便是崔明,。

正當萬惜思緒紛亂時,卻聽夏老太太遺憾地嘆氣:“姓寧的娃娃也好看,姓秦的娃娃也好看。哎,要是可以收兩個就好了。”

萬惜扶額,只慶幸世界上還有婚姻法可以制約外婆這種危險的念頭。

////////////////

寧恒站在南城醫院太平間外,寒氣淩冽,天色陰沉,似乎又要下雪了。

幾年前的那天夜裏,他也來過這裏,與寧行處的遺體進行告別。

細想來,恍如隔世。

崔麗從太平間走出來,眼皮紅腫,顯然是剛痛哭過。

她來到寧恒面前,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泛黃的信封遞給他。

那是崔田的遺書,裏面寫明了他之所以會走上絕路,是因為自己父親崔明。

崔明是個賭徒,嗜賭成性,無藥可救。從崔田幼年起,家裏便是家徒四壁,隔三差五便有上門讨債的人。崔田一路勤工儉學,用了比常人多幾倍的努力,終于念到了研究生。他原本以為自己工作後,便可以将母親和姐姐拯救出來。但崔明卻以崔田的名義去借了網|貸高|利|貸,崔田還不出那筆高額利息,借高|利|貸的人便威脅說要去學校拉橫幅,潑墨。

崔田明白自己的餘生将寧無寧日,他徹底絕望了,只能選擇了最決絕也是最無奈的那條路。

遺書中崔田還感謝了寧行處對自己常年的照顧,認為這輩子最對不住的人便是恩師,希望他能原諒自己。

崔麗是最先發現這封遺書的人,她清楚崔明如果知道,必定會将其銷毀,便私下藏了起來。

崔明本來并沒想到要訛詐學校,是杜光映主動找上他,給了他一大筆錢,條件便是讓崔家污蔑寧行處。

崔明自然是照做了。

只是他們都沒想到,寧行處會如此剛烈,竟也走上了那樣決絕的路。

這些年來,崔家父女藏在外地山村裏,一來是為了躲避寧恒,二來也是為了躲避高|利|貸。但幾個月前,崔明開始出現上腹劇烈疼痛,便血等症狀,經過檢查,是晚期胃癌。醫院采用就醫實名制,寧恒立即查到了他們的地址,并派人前去。

崔麗跟寧恒做了交易,請他再等兩個月,只要崔明一死,她會馬上将遺書拿出。

崔麗清楚,崔明不配為人父,只是那樣的原生家庭,令她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她母親和弟弟都已經去世,她只能抓住生命中最後的一個親人,她只想讓崔明安靜走完最後一刻。

而現在,崔明終于結束了罪惡的一生,崔麗也如約将遺書拿給了寧恒。

她朝着寧恒深深鞠躬:“對不起。”

她低着頭,眼淚大顆大顆落下,砸在地上,沾染了塵埃,裹着肮髒。

她明白,自己的懦弱,也是肮髒而低下的。

額頭落下點點冰涼,寧恒擡頭看着天空。

果然,下雪了。

////////////////////

這晚,萬惜本來是想留下來照顧夏老太太,但夏老太太私心裏想萬惜趕緊和秦元觀或者是寧恒修成正果,硬是将她給趕出了病房,只留下護工照料自己。

萬惜離開醫院時,不過六七點,但因為下雪,天黑得早,四處都是濃稠的夜色與寒意。

路燈都亮着,卻只有暗淡薄光,聊勝于無。

紛揚雪花裏,萬惜看見寧恒正站在醫院大門口。

他穿着英倫風的毛呢大衣,戴着圍巾,高挺沉穩。要到這時,萬惜才看清了他。三年過去,寧恒的眉眼完全不見以往的肆意張揚,而是黑深又清淡。

他似乎在那站了很長時間,頭發,眉毛,衣服上都沾着白色雪花,可卻一點不見狼狽,照舊清俊無匹。

他又重新恢複了光芒,以前的光如烈陽,耀目卻灼熱,而如今卻是流光,溫潤卻有力。

他站在那,怎麽看,都是等她的意思。

可是萬惜卻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萬惜越過寧恒,走出了醫院大門。

落大雪的天,又是晚飯期間,很難叫車,幸好南城醫院離清竹巷不算遠,萬惜決定走回去。

一路上,她踏雪而行,積雪被踩出了吱呀吱呀的聲響。

寧恒始終在後面跟着她,不緊不慢,永遠保持着一段距離。

不想打擾,也不想分離。

他們就這麽一路走着,進入了清竹巷裏。

在三岔路口處,萬惜終于停下。

巷內的灰白石牆上,攀附着常春藤,落了霜雪,顯得脆弱。

她微垂着頭,看着雪地上,他的影子朝着自己的影子靠近,一步步,一寸寸,覆蓋上。

萬惜始終沒有回頭,卻感受得到寧恒就在身後,他的溫熱與懷抱近在咫尺。就在這時,她開口,聲音低緩:“寧恒,是你提出分手的。”

寧恒沒有說話,因為沒有資格辯解。

她惱他,恨他,都是應該的。

他只是取下了自己的圍巾,想要給她戴上。

她還是像以前那樣,不知道冷熱,大冬天裏也是光着手,光着脖子。

萬惜始終從雪地上的光影裏,注視着寧恒的一舉一動。

太熟悉彼此了,所以知道他的每一個念頭。

就在寧恒要碰到自己時,萬惜制止了。

“寧恒,我已經答應和秦師兄在一起了,所以我不能戴你的圍巾,也不想再跟你有任何接觸,我不能讓他誤會。”

這就是萬惜想要對寧恒說的全部。

之後,萬惜徑直向家裏走去,她的影子離開了,身後寧恒的影子卻留在原處。

到家後,夏青玉見萬惜滿頭都是雪花,怕她着涼,忙催她去洗頭。

萬惜洗完澡,在房間裏正拿着吹風機吹頭,忽然見萬臻火急火燎沖進來。

“姐,寧哥哥一直在巷子三岔口那站着,都快堆成雪人了,你是不是欺負他了?!”

剛萬臻回家,看見寧恒站在三岔口處,微垂着眼,渾身都落着雪。

他臉上并沒有什麽情緒,昏黃路燈映照下,似乎就剩了個空殼,沒了魂魄,也沒了生機。

萬惜只顧吹着頭發,吹風機發出呼呼的嘈雜聲響。

“他凍死了怎麽辦?”萬臻着急得要上火了。

吹風機繼續開着,萬惜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

“你太狠心了!再怎麽說,你們也是交往過那麽多年啊!”萬臻咬牙。

終于,萬惜将吹風機關閉,擡眸望着弟弟。

“萬臻。”萬惜冷聲道:“你再說一句,我就把你丢出去,跟他一塊站着。”

畢竟也是國家運動員,論體力,打死他是分分鐘的事,萬臻終于瑟縮了,乖乖關上了門。

算了,情侶之間的事,還是交給他們自己解決吧。

畢竟這年頭,談個戀愛,不傷個筋斷個骨,還真不好意思稱上真愛。

作者有話要說: 1 火葬場下男主,讓女主出口氣,不算虐的。明天杜家兄弟惡人得報,争取明天男女主能到文案那,大概全文也到百分之85的進度了。

2 “生活總是讓我們遍體鱗傷,但到後來,那些受傷的地方一定會變成我們最強壯的地方。”——海明威。

3 普林斯頓大學數學系并沒有專門的碩士學位,可直接申請博士學位。9月開學,所以男主會有時間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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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那天之後, 萬惜開始躲着寧恒,每天除了去醫院照顧夏老太太,其餘時間都窩在房間裏, 打死不出門。

明明理虧的是他,她倒反像是做了賊。

幾天後,國家隊也放了一個星期的短暫假期, 大師兄飛速趕回,與黃歌歌團聚。

過年期間,射箭俱樂部生意格外好, 黃歌歌實在忙不過來,這天只得又抓了萬惜去幫忙。

黃歌歌和大師兄忙着在後院室外射箭場招呼客人, 萬惜便負責在室內前臺收銀。

簡單收銀萬惜是沒問題, 可偏偏這天遇上有客人想辦理會員卡, 收銀系統進後臺辦理會員程序實在是複雜,萬惜擺弄了半天都沒弄成功, 客人等得很是不耐。萬惜正急得滿額大汗時,忽然一個高挺身影越過客人, 走到她身邊,随即,一股木質冷香混雜着煙草味襲來。

“我來吧。”是那道熟悉又陌生的清冽聲音。

是寧恒。

寧恒略掃了兩眼系統, 手指微動,三兩下便進入後臺會員程序,迅速創立了會員, 将客人送走。

收銀臺挨着牆,萬惜左手邊與身後無路可退,右手邊的出口則被寧恒堵着。

完全是被他圍困住。

如今他周身是完完全全的男人氣息,內斂沉穩, 初看時,給人濃烈安全感。但那雙眼卻如幽深暗海,仿佛随時可朝人席卷而來。

“你來幹什麽?”萬惜質問。

“辦會員卡。”寧恒回應。

說完,寧恒繼續站在原地,也進系統給自己辦了張會員卡。而這次辦理時,他卻懶散閑适,不急不緩。

萬惜想要出去,他卻壓根不讓,擋住了她的所有去路。

“那天晚上的話,需要我再說一遍嗎?”萬惜盡量按捺住怒意。

寧恒沒有回複,只是繼續操作着系統,側面輪廓清俊明晰。

“寧恒,我已經開始新生活了,你還這樣死纏爛打有意思嗎?”萬惜聲音越發拔高。

寧恒不為所動,如同沒聽見般,拿着手機掃了二維碼,轉了會員費。

“寧恒,你到底要幹什麽?”萬惜再也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一把。

寧恒的手機掉落在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卻并沒有去撿的意思,仍舊盯着電腦屏幕,藍色的熒光落在他臉上,顯出了晦暗不明的安靜。

“笨笨,”他輕聲喚她,聲音裏帶着絲茫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了。”

他也不知道,該做什麽,萬惜才會原諒他。

他甚至不知道萬惜會不會原諒他。

他只能追着她走,如同飛蛾追着火。

再一次聽見寧恒這樣喚自己,萬惜心內某處有液體淌出,酸澀滾燙。

就在氣氛凝滞至無法流動時,黃歌歌從後院沖進來,高聲喊道:“啊啊啊!是哪位土豪爺爺充的值?我要給他跪下!”

剛黃歌歌手機收到收款信息,有人轉了一萬八進來,充的最高級會員,可把黃歌歌興奮壞了。結果沖出來一瞅,土豪爺爺竟是閨蜜前男友。

這就有點尴尬了。

見有旁人在,寧恒終于肯讓出了道,徑直走到室□□箭區,拿起弓箭。

“能教我嗎?”他問萬惜。

“不能,很忙。”萬惜的拒絕簡單而幹脆。

“那我等你忙完。”寧恒輕笑,笑容裏又帶上了過往的散漫痞意。

大師兄從室外射箭場返回,看見寧恒,表現出了和黃歌歌同款的尴尬。

此時,黃歌歌邊看着外間停車場位置,邊問萬惜:“你見識過修羅場嗎?”

萬惜搖頭。

啥意思?

黃歌歌拍拍她的肩膀:“沒關系,等會就可以看到了。”

萬惜正疑惑時,忽然看見秦元觀帶着一位男性朋友走了進來。

秦元觀本來就是射箭俱樂部的熟客,這次有發小過年回南城,便帶着他來玩。

見到萬惜,秦元觀微笑着走過去想打招呼,但剛走近,眼角卻瞥見了角落裏的寧恒。

而從秦元觀進入射箭俱樂部那刻起,寧恒便牢牢攫住他,眼神沉浮不定。

兩人唯一一次見面是十年前,但卻是段非常不愉快的記憶。

十年後的此時,兩人對視的眼神裏滿是刀光劍影,霜雪漫天。兩個雄性之間的争奪,充滿着激烈而偾張的情緒,在空氣裏浮動。

忽然,秦元觀眼裏閃過異光,他湊近萬惜,在她耳邊低語着什麽。

那姿勢,很是親密。

睹此情狀,寧恒渾身僵硬,握着弓箭的手青筋驟起。

大師兄悄聲問老婆大人:“我們幫誰?”

“誰也不幫,安心吃瓜子。”黃歌歌塞給老公一把五香味的瓜子。

兩夫妻連後院射箭場的客人都不再招呼,開始坐旁邊看戲。

秦元觀發小也加入戰局,逗趣道:“元觀,什麽情況啊,你不介紹下?”

秦元觀攬過萬惜的肩膀,笑道:“哦,這是我未婚妻,萬惜。”

秦元觀發小忙吹了聲口哨:“喲,是嫂子啊!打算什麽時候辦婚宴?必須得叫我,我立馬趕回。”

“快了,争取就明年吧。”秦元觀吐字清晰。

明明室□□箭館裏有暖氣,可萬惜卻覺得寧恒所在的位置,氣溫低至零度。

忽然,那個高挺身影一陣風似沖了出去。随即,外間停車場傳來油門發動聲,車輪急速劃地發出的尖銳摩擦聲,車呼嘯而去的轟鳴聲。

都是憤怒而隐忍的聲音。

////////////////////

又過了一周,夏老太太終于可以出院,萬惜便将她送回了夏鎮休養。

萬惜害怕夏老太太身體不便,特意請了一個保姆,貼心照料,這才放心歸隊。

原本以為休假後,經過一段時間放松,黃心病有可能消退,然而在射箭場上,萬惜仍舊還是射不中靶心。

黃心病還是沒有放過她。

“沒事,咱們繼續努力。”吳城給她打氣。

萬惜看着手中的弓箭,緩慢地微笑:“好。”

吳城總覺得,那個笑容,比哭還讓人難受。

自從患了黃心病後,隊員們都不敢在萬惜面前提射箭的話題,就怕不小心觸及萬惜的傷處。久而久之,萬惜便習慣了獨自一人吃飯,練習,起居。

這天在食堂吃飯時,萬惜忽然看見了周瑤草發來的兩條新聞鏈接。

萬惜本來習慣周末才開機,可這段時間害怕夏老太太有事找自己,便每天都攜帶手機。

她忙點開查看,發現第一條是【南城大學招生處主任杜光映涉嫌招生腐|敗被調查】

第二條是【北大數院教授杜閑時被學生實名舉報學術造假。校方:行為屬實,已解聘。】

杜家兩兄弟是同時出事的。

這三年來,沒有了寧行處的制止,杜光映行事更為肆無忌憚。

他原本以為自己接下來的人生将會官運亨通,一路順暢。可就在半個月前,有關他所有違法行為的資料與證據都寄到了學校領導處。而與此同時寄出的,還有崔田的遺書,以及崔麗指認杜光映指使崔明誣陷寧行處,敲詐學校的證詞。

南城大學立即成立了專項調查組,面對着指控,杜光映自然是極力狡辯。

可調查組成員卻不慌不忙,将證據一件件拿出,而涉及其中的所有證人都願意出面實名指認杜光映。

要到這時,杜光映才真正感受到了恐懼。

證人中有南城大學的新晉老師,有研究生,有大學生,有上班族,他們無一例外,都是寧行處曾經的學生。

他們悄無聲息地,于這三年裏,一點點地收集了杜光映的所有違法行為證據。

他們隐藏在陰影裏,表面對着杜光映微笑,背地裏卻冷眼望着他,等待着最好的時機,對杜光映進行致命的一擊。

每人都出了一根絲,編織成了網,在三年後,統一收網,将杜光映死死裹住。

天羅地網中,杜光映無處可逃。

到此刻,杜光映才醒悟。寧行處仍舊在他身邊,用另一種形式,時刻壓制着他。

迎接杜光映的,将會是法律嚴厲的制裁。

而杜閑時則是被學生洪長安公布出了錄音與資料,所有證據顯示,杜閑時剽竊了寧行處的論文,而在過去三年中,還進行了多起學術造假。

證據确鑿,無法辯駁。

杜閑時丢掉了工作,學術生涯盡毀,身敗名裂,受盡了唾棄與冷眼。

當寧恒找到他時,曾經那個德高望重的教授,正坐在破舊的背街小巷餐館裏,喝着最便宜的酒,吃着最油膩的菜。身上的衣服,似乎是多日未換過,狼狽又頹廢,如同喪家之犬。

見到寧恒,杜閑時冷笑:“那個洪長安,平時跟狗一樣讨好着我,我鞋髒了,都跪下來給我擦。沒想到私下裏居然跟你勾結,潛伏在我身邊,就是為了在背後捅我一刀。”

寧恒沒說話,只是看着杜閑時,眼神裏沒有絲毫情緒,就像是看着某種完全不值一提的東西。

杜閑時将杯中的殘酒一飲而盡,用沙啞的嗓子道:“你終于為你父親報仇了,你現在高興了?可是我告訴你,寧行處的死和我沒有任何關系!是他自己不懂變通的!他滿口說着要堅持他的理想,是啊,理想,誰不願意堅持,誰不願意偉大,誰不願意崇高?我曾經也是和他一樣,想着堅持下去,可是這個環境不允許我堅持,我不想變得像他那樣凄慘。”

寧恒還是沒有出聲,仍舊安靜地望着杜閑時,那雙眼,有洞穿世間的清明。

寧恒的冷靜刺痛了杜閑時,他忽然紅了眼,憤怒地嘶吼着:“我沒有錯,是社會的錯!我沒有選擇!”

終于,寧恒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不,你有選擇。”

如同洪長安,如同那些指認杜光映的人,他們都選擇了永遠不與惡龍為伍。

而杜閑時卻選擇了最錯的一條路。

這也是寧恒這輩子對杜閑時說的最後一句話。

之後,寧恒起身,離開。

杜閑時擡起渾濁的眼,他一時分不清楚,面前那個逐漸遠去的背影,到底是寧恒還是寧行處。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預估錯誤,下章肯定到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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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洪長安在街角等着寧恒, 和多年前一樣,他身形清瘦,但背脊永遠挺直。

“你想再跟杜閑時說兩句嗎?”寧恒問。

“不了, 這幾年來,說得夠多了,說得我惡心了。”洪長安嘴角有譏諷的笑。

幾年前, 洪長安攔住寧恒,口中那句“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指的并非是杜閑時, 而是寧行處。

多年來,他忍辱負重, 降志辱身, 只為等待時機, 為恩師報仇雪恨。

街角的林蔭道上,他們并肩走着, 冬去春來,枝葉再次繁茂。

“獲得普林斯頓數學博士學位後, 按照你的資質,絕對是可以在那邊留校任教的。”

洪長安明白,近年來, 因為國外完善的人才引進政策,有八成的清北留學生最終選擇留在國外。

就連當初那個十七八歲時說着“好好的中國人為什麽要跑去做假洋鬼子呢?還幫着對付我們”的張清平,最終也選擇了去外國定居。

但洪長安能理解他們的苦衷, 國內的學術環境較為浮躁,暫且不夠理想,論資排輩嚴重,許多年輕的學者申請科研經費困難, 造成人才流失。

所以即使寧恒選擇留在國外,他也不會有任何的異議。

可寧恒的聲音,卻堅定地,于夜色中傳來:“畢業之後,我會回來任教。”

洪長安側眸望向寧恒,三年不見,他的小師弟已經成為沉穩如山海的男人,但這一刻,寧恒周身似乎又萦繞上了當年那種蓬勃張揚的少年氣息。

“為什麽?”洪長安是高興的,但也是不解的。

寧恒微笑,笑容仿若破曉微光:“因為,我在十六歲時,曾經答應過一個女孩子,要和她一起改變那些規則。”

在十六歲的那個有野貓的小巷裏,他答應過萬惜,要和她一起改變那些規則。

【我們可以試着改變那些規則】

【如果力量太小,就先假裝順應,但永不妥協。】

那是他答應她的第一個願望。

他會實現它。

///////////////

杜家兄弟的事在學術圈內引發了強烈震蕩,同時寧行處的冤屈也得以洗清,南城大學恢複了寧行處的所有職稱,并進行了道歉和追思。

世界頂級數學期刊Annals of Mathematics将論文重新更名,并為寧行處的逝世表示遺憾。

而網友們對過去因為不明真相,而攻擊寧行處的行為表示了歉意,同時也對被波及的寧恒以及萬惜愧疚。

那個營銷號“記錄者”見勢不妙,又開始裝死。但這次,周瑤草卻沒有放過他,而是将他當年故意挖掘出寧恒與寧行處關系,刻意引戰到萬惜身上的事全盤說出。“記錄者”之前便有過侮|辱女性,洩露人隐私的行為,周瑤草聯合受害者,告上法院,“記錄者”被禁言,還将接受法律制裁,被攪得焦頭爛額,叫苦不疊。

三年前,萬惜得了黃心病後便退出了所有的比賽,基本處于銷聲匿跡的狀态。

而韓國隊的天才少女金熙近年來風頭無量,每次國際比賽都能拿到金牌。

在近期的一次采訪中,記者詢問她印象最深刻的對手是誰,金熙提到了萬惜的名字。

“雖然只和她比賽過一次,但印象很深刻,她體內有種不服輸的力量,能給我緊迫感與壓力感。上次比賽是我們贏了,但可以說,确實只是險勝。只是很遺憾,上次奧運會之後聽說她得了黃心病,近年都沒有參加過比賽。希望她能盡快痊愈,我們能在這次的奧運賽場相見。”

網友要到這時才清楚萬惜的境況,紛紛開始留言。

【當初是不是欠萬惜個道歉?】

【其實那年的奧運會,我重新看了,我們的射箭隊隊員全程已經很努力了。】

【當年或許是我們對運動員太苛刻,銀牌為什麽就不值得尊重呢?】

網友開始掀起了“不是第一名也沒關系”的話題運動。

競技體育格外殘酷,是文明世界的成王敗寇,一将功成萬骨枯。

雖然金牌永遠只有一枚,可運動員們為之付出的汗水與努力也不容忽視。

我們知道你們已經盡力了,所以,不是第一名也沒有關系。

感謝你們在賽場上付出的熱血與青春。

在周瑤草的召喚下,萬惜登上了自己三年未曾登錄的賬號,看見了幾十萬條評論和轉發。

每個人都對她說着感謝,或者道歉。

萬惜是高興的,寧行處沉冤昭雪,寧恒報仇雪恨,世界善惡終有報。

當然還有更多的人,在詢問她何時複出。

萬惜最終選擇默默退出賬號。

她看着自己那仍舊射不中靶心的箭,心內的高興也都是空乏的。

她不知道怎麽告訴大家。

也許,她永遠都不能複出了。

/////////////////

萬惜和寧恒再度見面,是在原初樂與周瑤草的婚宴上。

原初樂與周瑤草因為意外懷|孕,火速扯證辦理婚宴。

戲精組合終于修成正果,萬惜聽說這個喜訊時,驚訝得半天都沒合攏嘴。

秦元觀正式來北京開疆辟土,萬惜想起周瑤草的泳裝品牌近期想要與運動品牌合作,便帶着秦元觀前往,打算混個人緣,幫秦元觀争取合作機會。

雖然清楚婚宴上不可避免會與寧恒見面,可萬惜怎麽也沒料到,原初樂和周瑤草會如此喪心病狂,居然将寧恒安排到與她和秦元觀同一桌。

“你這麽做,良心不會痛嗎?”萬惜望着小腹平坦,一身高定婚紗,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的周瑤草,默默告誡自己要冷靜,不能毆打孕婦。

萬惜提前便告訴過周瑤草,說自己會帶着秦元觀來婚宴,讓她好好安排下座位。

誰知道,又安排了個修羅場。

“是寧恒特意要求的,我也沒辦法。”周瑤草表示自己很無辜:“他要受虐就讓他去好了。”

萬惜和秦元觀坐下後,正在聊天,不經意轉頭,發現寧恒不知何時已于她左手邊坐下。今天的他身着西裝,神色散漫,眉目冷淡,很有點斯文敗類的氣息。

很好,看來是打定主意調到修羅場最高難度,萬惜徹底服氣了。

既然要受虐,就成全他好了。

萬惜始終跟秦元觀說着話,一個眼神也沒給寧恒,而寧恒倒也沉得住氣,這次沒再假扮冰箱冒冷氣了。

“他們交往多久了?”秦元觀好奇新人的戀愛歷史。

這個問題有點難回答,畢竟原初樂和周瑤草的交往狀态向來神秘又詭異,萬惜一時也算不清大學四年裏,兩人天南地北的,算不算交往中。

萬惜正在思考着,忽然旁邊的寧恒出聲。

“十年了。”

說完再補充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我們兩對,都是同一時間交往的的。”

萬惜深吸口氣,給了他一個“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的眼神。

不過秦元觀也不是省油的燈,慢悠悠怼了句:“是嗎?就是兩對的結局不太一樣。”

聞言,寧恒眼角弧度拉長了些,淡薄中又帶了點攻擊性:“現在就談結局嗎?未免太早了吧。”

果然是最高難度修羅場,萬惜閉上眼,深覺原初樂和周瑤草這兩個損友,真配不上自己包的那麽厚的禮金。

雖然近期都沒參加比賽,可萬惜還是保持着運動員的習慣,不在外吃飯,此時腹中不免有些饑餓。

秦元觀也是運動員,自然知道這點,便體貼道:“我去給你拿點水果墊墊肚子吧,你想吃什麽?橘子行嗎?”

萬惜正要回答,寧恒卻悠悠提醒:“她從小就不喜歡橘子,怕酸。”

又是來自多話的前男友的囑咐。

場面頓時有些尴尬,但始作俑者寧恒卻是漫不經心地拿起茶水喝着潤喉。

秦元觀一時怔住,沒找到回擊方法,正要落了下風,萬惜卻淡聲道:“沒事,就橘子吧,我現在挺喜歡的,畢竟,人的口味都會變的。”

這發輔助攻擊既狠又準,寧恒手微抖,杯中的茶水震蕩出了圈圈漣漪。

到底橘子也沒來得及拿,婚宴環節開始。

主持人在臺上動情道:“這對新人,是青梅竹馬,雖然中間經歷了分分合合,但終成眷屬。讓我們共同舉杯,祝願他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婚宴主色調為高級紫色,幽光裏,所有人的面目都模糊了。

萬惜的思緒,浮動在這幽深中。

她始終将原初樂和周瑤草當成自己與寧恒的感情投影,這一刻,感情的投影終成眷屬,而她和寧恒,卻是分道揚镳。

萬惜本來是打算以茶代酒,但最終覺得苦悶難耐,便飲下了桌上的那杯白酒。

婚宴上,周瑤草品牌工作室的負責人走來,跟秦元觀聊起了合作意向。兩人都是工作狂,一拍即合,趁熱打鐵,去了隔壁的小會議間繼續商談。

見時間不早,萬惜決定回訓練基地。

走出酒店時,冷風刮來,萬惜打了個寒噤,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可腦袋仍舊昏沉。

她有點後悔,剛就不該空腹喝那杯白酒。

她勉力支撐,想要趕緊叫個車回去,誰知下樓梯時,腳下虛踩,整個人重心不穩,眼看就要重重跌倒在地。

幸好關鍵時刻,有人穩穩将她抱住。那個懷抱裏,有木質香和煙草混合的味道。

她這輩子就被一個男人抱過,所以當即就知道這是寧恒的懷抱。

“我送你。”寧恒的聲音,似乎遠在天邊,又像近在她耳畔。

萬惜實在難受,也沒怎麽拒絕,當然她也沒有拒絕的時間,寧恒直接就将她挾上了車。

作者有話要說: 快了快了,馬上甜了。感謝在2020-11-29 20:50:50~2020-11-30 20:59: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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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48

萬惜閉着雙目, 被扶上了副駕駛室。寧恒為她系上安全帶,俯身時,他的氣息近在咫尺。她側過頭, 是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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