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恐懼治療計劃(8)
深呼吸, 保持鎮定。
這不過是一個考驗,一定有解決的辦法。
只是需要冷靜地想一想。
沒有剎車的車子奔馳在流量極大的車道上,很快就闖了第一個紅燈, 有驚無險地擦着一輛車頭沖到了街口對面。
岳諒握緊方向盤,手心微微汗濕。
可惜, 似乎沒有冷靜的時間了。
重新設定導航, 岳諒試圖沖出城市, 利用一些障礙物來減速。但現在最關鍵的是,如何在自己撞死NPC或者NPC撞死自己之前沖出這種全是人和車的街道。
再來一個十字路口,她恐怕不會有這麽好的運氣了。
手剎她也不敢随便拉, 因為一個搞不好會死得更快。
要不直接撞隔離帶?
呵呵, 那還不如拉手剎。
一遍瘋狂地按着喇叭警示其他人,一邊驚險擦過兩輛同向車輛的車身,岳諒在前方的路口猛地拽了方向盤, 一個大甩尾完成了刺激非常的右拐,汽車喇叭的叫聲起此彼伏, 似乎還有咒罵聲。
最後, 除了隔離帶,此刻路上還有一種, 到處都是的,柔軟而又堅韌的障礙物。
撞上他們之後, 可以減速,并且大概率讓自己活命。
岳諒的腦海中重複播放着路邊一位女士遛狗的場景。
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金毛, 溫順地套在牽引繩裏, 邁起步子來精神抖擻。牽引繩的另一頭是一只白皙的手,手的主人穿着背心和短褲,露出膝蓋上碗口大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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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真實了。
那就像一個活生生的人和一條活生生的狗。
不, 這是假的,是有軌跡可尋的虛拟世界。
這些是NPC,不是人。
不,不。
岳諒的耳朵裏擠滿了聲音,鳴笛聲,商場促銷的喇叭聲,女人扯着嗓子的責備聲,孩子的哭聲……所有的聲音,都在她的腦子裏沸騰了。
在這個世界裏,他們就是活生生的存在。
不可以。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沈當歸似笑非笑地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小胖子,“還有事?”
陳達達鼓起腮幫子,堅定點頭。
“我不會幫你去救人的,而且事實上,我也沒有去救人的必要。”
“我……我不知道你們大人是怎麽想的,但是我覺得,大家應該互相幫助!我本來也不想麻煩你,但是我太笨了……”
陳達達急的快哭了,“岳諒姐姐有車,我追不上她,我也想不到辦法去幫她。”
“我現在好害怕,我感覺她現在非常危險……”
“那不是你的事情嗎?”沈當歸反問,“難道你們小孩子覺得,大人有幫你們解決一切的義務嗎?”
“我沒有這麽想的。”陳達達趕緊搖頭,“我有這個!”
沈當歸看着他舉到自己面前的卡片,嘴角抽搐。
這個畫面何其熟悉。
這些編號靠前的,一個兩個,都這幅德行。
“哥哥,你幫幫我吧。”陳達達濕了眼眶。
态度倒是比那個月亮讓人舒服。
唯利是圖的某人微笑着收起卡片,“當然可以,現在讓我來理一下可能會發生在她身上的劇情。”
空曠的,沒有人的地方。
她需要一個這樣的環境。
岳諒已經繞了好幾個圈了,因為時機總是不對根本沒有辦法在十字路口直行。
再這樣下去她遲早要飛上綠化帶。
到底應該怎麽辦。
她不知道。
車窗外的風景在快速後退,連帶着思想也開始極速倒轉。
“寶貝,那是什麽呀?”
這樣關鍵的時刻,久遠的記憶煙花一樣,在腦海中炸開。
溫柔的嗓音,遙指天邊的手指,托在背部的掌心,滾燙的溫度。
“是月月!”梳着歪歪扭扭羊角辮的小姑娘奶聲奶氣地答道。
“是哪個月月呀?”
小姑娘一挺胸膛,“是我~”
“啊哈哈哈——”爆笑聲和夜風一起從後方傳來,小姑娘憤怒地扭頭。
穿着襯衫喉結突出的大男孩笑得不能自拔,“哈哈哈哈老爹你怎麽有這麽個不要臉的閨女哈哈哈——”
小姑娘氣紅了臉,扭頭抱住蹲在地上的男人的脖子,告狀:“爸爸,哥哥又欺負我!”
男人卻沒有訓斥笑聲放肆的男孩,他只是看着小姑娘,“寶貝,爸爸是不是跟你說過,要學會自己捍衛自己的權益?”
男孩翻了白眼:“老爹你把你女兒當神童呢?”
男人并不理他:“寶貝,你已經是可以保護自己的大孩子了對不對?”
小姑娘松開了他的脖子,在他慈愛的視線裏找到了力量,昂首闊步朝男孩子走去,小皮鞋走得咔咔的。
她在男孩面前站住,咧開一嘴糯米牙,“哥哥~”
右腳擡起,憋足了勁兒踩下去!
雪白的球鞋上多了一個黑乎乎的小腳印,男孩神色扭曲,愣是憋住了慘烈的呼痛,改喊:“老爹你的教育完全是錯誤的我一定要揍死這臭丫頭我的新鞋啊——”
男人看向小姑娘。
小姑娘哼了一聲,再度抱住了她親愛的爸爸。
“你才不會打我呢,你可是我哥哥~”
男孩來不及感動,又聽她道:“你要是打我,我就告訴爸爸,讓爸爸打你~”
男孩:“……”
“爸爸,我做對了叭~”
男人摸摸她的小腦袋,一邊安撫撒嬌的孩子一邊看了男孩一眼,“在你身上實踐後我總結出了很多寶貴的經驗,已經不會讓在你身上發生的教育錯誤,延續到寶貝身上。”
男孩氣急敗壞,而看完月亮回去的時候,背上卻多了一個沉甸甸的包袱。
“丢掉你哦。”
“哼!”
這都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岳諒想了想,大概……五歲?
記不清了,這段記憶裏,她都不知道哪些是真的,那些是她想象的了。
更大一些的事情倒是記得比較清楚。
初中的時候,總是賤兮兮的哥哥已經成長為道貌岸然的大人了,披着和爸爸相似的西裝,挂着和爸爸相似的笑容,做着和爸爸相似的事情。
“爸呢?”
“為了給你賺學費出差去了啊大小姐。”
“那哥什麽時候出去給我賺學費?”
“呵呵呵……”褪去青澀的年輕人笑了,眼底青黑神采奕奕,“傻,學費老爹給你賺了,我當然是為你的嫁妝奮鬥啦。”
“騙子。”
“大人們都是很忙的。”
“騙、子。”
“你越來越不可愛了哦。”
“哼。”
“哎知道了知道了,你怎麽這麽煩人呢,明天老爹就回來了,咱仨一起去買狗行了吧。”
“……哼。”
哦,對了,她唯一的朋友就是這麽來的。
再然後是怎麽樣呢?
她繼續上學,哥哥也開始三天兩頭出差,兩個人帶回來的禮物越來越多,一家人都在一起的時光卻越來越少。
原本還總是找各種理由把出去工作的人叫回家裏來,但看着他們匆忙趕回的倦容,就又舍不得了。
除了自己,爸爸和哥哥都應該有自己的目标和生活。
她也已經不是需要人照顧的年紀了。
不過,難得的體貼并沒有得到這兩個無用大人的理解,反而讓他們開始害怕了。
在得知學校召開家長會而自己沒有通知這兩位大人中的任何一位時,他們終于按捺不住了。
家長會當天,平常特別沒空的兩個人都特別有空的出現在了教室裏,以西裝革履一派斯文的精英形象。
這絕對是她人生中最不堪回首的家長會。
“不好意思,請問兩位是哪一位同學的家長?”
當老師詢問的時候,她其實是不想認領的,但視力絕佳的兩個大人已經一眼發現了她。
有了很多魚尾紋的爸爸笑的依舊溫柔,擡手指了指她:“岳諒,我家的寶貝。”
當時所有同學家長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她深信。
“哦~”老師笑着點點頭,“不過這次的家長會是在教室裏開的,只有一位家長能進來參加,請問兩位?”
儒雅的中年男人淡淡地看了一眼挺拔的青年,青年挂起人畜無害的笑容:“老師,我加個凳子坐旁邊就行。”
“……那也可以。”
岳諒記得很清楚,當時她連頭都擡不起來,是捂着臉出的教室。
家長會開始時,她就站在走廊上,身邊一堆平時基本不說話的同學,叽叽喳喳。
“那是你爸爸和哥哥嗎?好有魅力啊~”
“感情真好唉~”
“羨慕,我也想要有哥哥……”
哼,羨慕也沒用。
窗戶并不是太隔音,再加上大門敞開着,裏面的聲音很清晰地傳出來。
照例是先發成績排名,窄窄的一張小紙條交到所有家長手裏,班主任激情洋溢,“在同學們的努力下,我們班在段裏排名已經連續三個月第一了!年級第一和第三都在我們班!”
“其中最值得鼓勵和表揚的是我們又一次甩開第二名六十多分的岳諒同學!她……”
岳諒看着爸爸和哥哥的臉色越來越沉重,靜靜地站在原地,沒有搭理任何一位同學。
成績宣講會結束,兩位家長同時提溜住了岳諒的肩膀,一人一邊。
“寶貝,除了讀書你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嗎?”
“你不是特讨厭上課嗎?”
“寶貝,咱們家的小孩受教育從來不是為了這些課本。”
“你這真的不去做一些能讓你自己更開心的事情?”
這是兩個無可救藥的大人。
岳諒記得目瞪口呆的老師,神情複雜的同學及其家長,也記得他們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力量,和自己的回應。
“回家吧,我餓了。”
回去之後她就請假了,在家裏窩了一個禮拜。
爸爸和哥哥都在,三個人一起。
由此可見,她也是個無可救藥的小孩。
撞癟了一輛黑色小轎車的車屁股,岳諒在這樣強烈的刺激下回撥方向盤,頂着翹起的引擎蓋繼續兜圈子。
怎麽回事。
怎麽想起了這麽多微不足道的過去。
臨死前的,走馬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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