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再一次面對趙雲霄,瓦拉的心裏湧上許多話,最終,他開口道:“你在部落的時候,我沒有做到我承諾的。”
再一次見到趙雲霄,瓦拉是有歉意的。如今他生病,部落出事,對方不計前嫌地過來幫忙,他是感激的,真心地感激。
趙雲霄微微搖頭,說:“你有你要承擔的責任,我理解。”擡手擦了擦瓦拉額頭和頸部不停冒出的虛汗,趙雲霄在對方的怔愣中說:“之前我聽不懂這裏的語言,更不會說,沒辦法和你們交流,現在我能聽懂了,也知道一些我以前不明白的事情,例如圖佐。”
瓦拉沉眉,圖佐的事情又何嘗不是他最擔心的事情。看着面前這位獨特的雌性,瓦拉問出他很想知道的一件事:“你是,從阿拉山那一邊來的嗎?”
趙雲霄搖搖頭:“不是。我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
“另一個世界?”瓦拉瞪大了眼睛,這是,什麽意思?!康丁并沒有說雲霄的來歷,但趙雲霄覺得如果他說出自己的來歷,也許能讓瓦拉放下一些堅持。他真的很希望雲火能得到班達希部落的承認。
“我不小心落水,醒來後,就到了這個世界。”趙雲霄握住自己有着十字痕的手腕,回憶他初來的慌亂,回憶他和雲火的相遇,并把這些回憶講給瓦拉聽。
一雙赤紅的眸子始終盯着那個背對着他正在和瓦拉說話的人。這是雲火第一次聽雲霄跟別人提他們兩人的事情。康丁等其它人一邊心不在焉地整理東西,一邊也注意着這邊。瓦拉的表情多變,但始終只是安靜地聽着,盡管他的心湖在劇烈的翻騰。
“這裏的世界對我來說原始而落後,我願意為這個世界、為班達希部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是,我的能力有限,這是中性人的天生限制所決定的。我能做的只有利用這裏的食材做一些好吃的食物。而真正能做出改變的,只有圖佐,因為他足夠強。他可以做到許多別人做不到的事情。”趙雲霄主動握住瓦拉微微顫抖的手,誠懇地說:“瓦拉大人,您願意試一試嗎?試試圖佐能為班達希部落帶來怎樣的變化,試試圖佐是否真正具有守護者的能力。我答應您,把我所知道的都教給部落的族人,盡我的一切幫助圖佐改變班達希部落。”
瓦拉的手顫抖得更加厲害,從另一個所謂的世界來到這裏的趙雲霄帶給瓦拉極大的震撼。瓦拉不由得想,難道是獸神的世界嗎?對原始落後的獸人來說,他們唯一能想到的“另一個世界”也只能是這個。瓦拉此時的反應就如康丁、吉桑和巴赫爾初聞趙雲霄的來歷時的反應是一樣的,也許還更嚴重,畢竟所有與獸神聯系的活動都是由每一個部落的巫師來完成的。瓦拉不由得又想到那個“神器”,他的腦袋一陣陣眩暈。
趙雲霄明白瓦拉的震撼,他又加了一個保證:“如果,如果最終證明圖佐仍是您認為的那樣,那,我會尋找回去的方法,帶圖佐回到我的世界,永遠不再出現在班達希部落,永遠不再出現在這個世界。”
瓦拉倒抽了一口氣,另一只手用力握住了趙雲霄的手,很緊很緊,臉上帶了幾分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慌張。
“我願意試一試!”瓦拉劇烈喘了幾口氣,“雲霄,我一直相信你會給班達希部落帶來很大的改變。”閉了閉眼睛,待腦袋裏的眩暈過去後,瓦拉睜開眼睛看向雲霄,“紅月的夜晚出生的赤紅的獸人是被獸神詛咒的,這是每一任巫師都必須牢記的事情。但我願意試一試。”瓦拉的眼神瞟向某個赤紅的人,“你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我相信你可以改變圖佐的命運。”
也許是因為太虛弱了,也許是因為壓抑了太久,總是冷靜得幾乎不近人情的瓦拉這一刻更像是一個普通的獸人。趙雲霄突然很想抱一抱這位曾固執得令他憤怒的巫師大人。抽出手,他輕輕抱住對方:“謝謝你願意相信我。”
瓦拉在短暫的驚呆後,終于願意放下某些堅持,說:“我祝福,你和圖佐。”
趙雲霄的呼吸一窒,嘴角揚起:“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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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趙雲霄知道瓦拉是怎麽想的,一定會啼笑皆非,也會更心疼雲火。從“獸神的世界”來的雲霄選擇和圖佐在一起,那就說明獸神不再詛咒圖佐。而如今,圖佐又有神器,瓦拉猜測應該是雲霄送給圖佐的。也許,在雲霄選擇圖佐的那一刻,圖佐的命運就改變了。
不得不說,瓦拉在某些地方猜測的非常正确。而圖佐的麻煩,也因為趙雲霄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而輕易的解決了。
所有關注着這邊的人都不禁松了口氣,感性的雌性們更是激動的露出了笑容。最輕松的當屬康丁,他就知道雲霄有辦法。那邊,雲火站了起來,他大步走向雲霄。瓦拉放開雲霄,平靜地看着那個走過來的人。
在趙雲霄還沒反應過來時,他被人抱了起來。瓦拉撐着要站起來,也走過來的雷奧急忙扶起他。靠在伴侶的懷裏,虛弱的瓦拉先是看向利爾,利爾明白地對他點點頭,接着瓦拉用自己最大的音量說:“我以巫師的身份宣布,班達希部落的族長一職由康丁重新接任,圖佐和雲霄,為部落長老。”
瓦拉的話一出,山洞內又一次沸騰了,這是班達希部落第一次出現長老。吉桑愕然地瞪着瓦拉,瓦拉的表現大大超出他的意料。
圖佐擰眉,趙雲霄則吓了一跳:“瓦拉大人,我不行的!”
瓦拉的眼神柔和:“雲霄,圖佐和班達希部落……就交給你了。”康丁重新接任族長,可是誰都清楚,部落的重擔是落在了雲火和雲霄的肩膀上,而最直接的,是落在了雲霄的身上,因為雲火這只兇猛的野獸只有他才能馴服。
趙雲霄連連搖頭,臉都急紅了,他不行的。康丁走過來說:“雲霄,我會配合你和圖佐的。”
趙雲霄看向雲火,要他說話,他怎麽可以做長老,他不行的。雲火冷淡地看着瓦拉,瓦拉道:“圖佐,雲霄選擇了你,是他改變了你的命運。但是獸人部落所有的巫師接受的傳承都是‘紅月的晚上出生的紅色的雄性獸人是被獸神詛咒的’,我,無法改變。我能做的只是在‘祈神節’上承認你是班達希部落的守護者,不是被獸神詛咒的赤紅獸人。”
瓦拉的話一落,吉桑的眼淚唰地就出來了,康丁的眼裏也浮上了水光,更多的人為雲火高興,為因為這個兒子而遭受了莫大痛苦的吉桑高興。瓦拉正面地做出了表态,他以巫師的身份承認雲火在班達希部落的地位,同時,他在“祈神節”上承認雲火的地位也表明“紅月出生的赤紅獸人是被獸神詛咒”的這一條愚昧的規定今後将在班達希部落廢除。
雲火一直直視着瓦拉,面無表情,只有抱着趙雲霄的雙臂不斷的收緊能說明他內心的不平靜。喘了幾口氣,瓦拉接着說:“班達希只是一個小部落,如今我們又被四大部落排除在外,要獲得其它部落的承認,只能靠你自己。”
四大部落在白月期燒毀班達希部落的食物,不是歸順于他們,就是被他們所除。瓦拉寧願死也不願讓四大部落得逞。如今,有了雲霄,有了被雲霄選擇的圖佐,哪怕前方等待班達希部落的是更加艱難的道路,瓦拉也不打算退縮。他甚至有一種渴望,渴望能看到這兩個人能讓班達希部落發生怎樣的改變。
雲火收緊的雙臂弄疼了雲霄,但他沒有掙紮,而是緊緊環住雲火的脖子,為雲火高興,他相信雲火能做到。吉桑跑過來一把抱住兒子,康丁走過來按住雲火的肩膀,力道中充滿了信任。內塔尼開口:“我相信圖佐大人和雲霄大人。”
“我也相信。”烏特也出聲。
“我,我也相信。”梅倫抓緊烏特的手,有些緊張。
“我也相信。”
相信的聲音此起彼伏。對班達希部落的族人們來說,他們願意跟着雲霄和圖佐重新開始,也不願意成為某一個部落的附庸,最壞,也不過如此了不是麽。
沒有說自己能或不能,雲火的赤瞳紅光閃爍,緊繃的身體緩緩放松,他抱着雲霄轉身往他之前坐着的地方走去,低沉地丢下一句話:“不要浪費時間。”
康丁笑着安慰在他懷裏哭的伴侶。瓦拉在雷奧的攙扶下緩緩坐下。其實,他還有一個念頭剛才沒有說出來。他想把巫師一職交給雲霄,和雲霄相比,梅倫完全不行,哪怕是他自己,都比不上雲霄,雲霄是最合适的巫師人選。不過這件事不着急,他會找機會跟雲霄談的。
瓦拉虛弱地閉上眼睛,他依然有一些疑惑。圖佐命運的改變是因為雲霄,還是說關于赤紅獸人的流傳其實是錯誤的。還有追随者……先不管赤紅獸人的流傳正确與否,畢竟圖佐是幾代獸人中出現的唯一的一個赤紅獸人,下一個赤紅獸人什麽時候出現,他肯定是看不到了。除了部落的未來,他目前更關心“追随者”,他很希望,關于追随者的歷史,是真的。那樣的話,班達希部落也許會有一個非常“可怕”的未來。而這件事,也是瓦拉願意改變堅持的原因之一,只不過誰也不知道,就是康丁都不清楚追随者真正意味着什麽。
雲火又變成了獸形,把趙雲霄牢牢地鎖在自己的身下。趙雲霄知道雲火的內心不像他表現的那樣平靜。瓦拉的态度也出乎他的意料,可以說,從現在起,雲火是真正的班達希部落的族人了。雲火對于回歸部落也許看得很淡,但趙雲霄非常高興。
他抱着雲火的大腦袋一遍遍撫摸。長老的事情等班達希部落搬完家後他會再跟瓦拉談一談。中性人天性內向,他根本不适合做什麽長老。他會盡自己的一切來幫助班達希部落,但長老就不要了。不過他很高興雲火現在是長老,這證明班達希還有瓦拉對他的承認。
大野獸閉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趙雲霄情不自禁地靠近野獸的耳朵,悄聲說:“雲火,我愛你。”
大野獸立刻睜開了眼睛,低吼一聲就壓在了雲霄的身上,舔了上去。趙雲霄急忙躲開,臉紅地說:“別!”這可不是在家裏!
知道雲霄害羞,大野獸壓抑着欲望腦袋使勁往雲霄的頸窩蹭,“嗚嗚”低叫。雲霄雲霄……雲霄雲霄……如果不是外頭太冷了,剛才他就想不顧一切地先帶雲霄回家。
趙雲霄一遍遍摸着大野獸,他很高興,很高興。為他的大野獸高興。吉桑還在哭,一邊哭一邊捶康丁。吉桑哭有高興,有委屈,有對過去的感概,反正就是萬千滋味在心頭。在康丁好不容易讓他不再哭後,吉桑恨恨地對康丁說:“這一個月你和內塔尼他們一起住吧!我要一個人睡!”
康丁只覺得五雷轟頂,他被伴侶,趕出家了?!
“哼!”
推開康丁,吉桑去找兒子了。而康丁,就這樣失去了一個月的“性”福,還不能抗議。
※
天一亮,班達希部落的第一批人員馱着一部分物資向岩石山進發。雲火、雲霄、康丁、吉桑、瓦拉、雷奧還有包括奇羅在內的六個幼崽們也在第一批出發的人員中。趙雲霄把他的決定告訴了大家,班達希部落的族人們都特別的感激,幼崽們則是高興地又蹦又跳。趙雲霄讓幼崽和體弱多病的雌性和他們住在一起,幼崽的阿爸們各個感激地眼含熱淚。他們已經聽內塔尼和烏特說了,趙雲霄住的地方非常暖和,這樣幼崽們可以安全度過這個白月,家長們怎能不高興。
瓦拉還病着,另外還有兩位雌性的身體不大好,都先到岩石山那邊去。趙雲霄抱着奇羅、皮耶爾和小雌性納斯騎在雲火的背上,吉桑抱着另外三位小雄性騎在康丁的背上。瓦拉騎在雷奧的背上,吉桑和趙雲霄都給他勻了一個暖手爐,另外兩位體弱的雌性也各分到一個暖手爐。其它人則能帶多少東西帶多少東西。
白天沒有晚上那麽冷。沒有駝雌性的就以最快的速度往岩石山飛,那邊巴赫爾和巴雷薩會接應。而馱着雌性和幼崽的幾位雄性則保持着中等的速度,途中還會找個地方避避風,休息休息。班達希部落開始了他們有史以來最為艱難的一次遷徙,卻也是最為興奮的一次遷徙。
天一亮大部隊就出發了,四個多小時後,在中午之前,最虛弱的瓦拉躺在了巴赫爾的床上。幼崽們則在隔壁的山洞圍着桌子坐下,忍着好奇,等着雲霄叔叔給他們做好吃的。躺在鋪着厚厚的獸皮褥子的柔軟床上,感受着山洞內令人冒汗的溫暖,瓦拉的眼裏是明顯的後悔。如果他當初不是那麽固執,那麽族人們就不用縮在山洞裏忍受寒冷了。
不過很快,瓦拉就振作了起來。經歷了這些事情,他也會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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