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岩石山這邊，自從雲火離開後，趙雲霄就一直處于擔憂的恍惚中。雲火要面對四大部落那麽多的人，對趙雲霄而言這比雲火面對青皮獸還危險。青皮獸畢竟只有一只，又不會飛，雲火打不過可以跑。但獸人就不同了。被一只青皮獸堵住絕對不比被一群獸人圍住危險，趙雲霄就是這麽認為的。再有就是外面那麽寒冷，就算雲火說他不怕冷，趙雲霄也忍不住擔憂。雲火的翅膀沒辦法保暖，萬一雲火的翅膀凍傷了，飛不了了怎麽辦？趙雲霄無法控制地胡思亂想。

這裏沒有羽絨服、沒有羊絨衫、沒有保暖內衣，更沒有可以随時入住的溫暖酒店。到了夜晚，雲火只能找一個被風的山洞點一對竈火來取暖。趙雲霄越想越擔心，擔心得都沒有心思管其它的了。雲霄擔心、吉桑更擔心，瓦拉帶着另外兩位雌性負擔起了兩個山洞的煮飯工作，同樣擔心阿爹的奇羅則帶着小夥伴們負責起了打掃的工作，沒有人去打擾心神不寧的雲霄和吉桑。

趙雲霄也确實沒有心思去煮飯，在雲火離開後，他就一直半坐在床上捧着平板書翻找資料。瓦拉第一次見到了所謂的大板板，不過他沒有問，如果雲霄不解釋，他不會多問。康丁在瓦拉的授意下去找了巴赫爾、巴雷薩、克亞和坦卡。四個年輕人依然堅決地表示願意做雲火的追随者。

而雲火單槍匹馬去教訓四部落這件事在班達希部落引起了震蕩。尤其是那些年輕的雄性獸人們，本來就對雲火崇拜的不得了的他們，更是摩拳擦掌地決定拜雲火為師。除了崇拜之外，年輕人也都很郁悶，他們什麽時候能像圖佐長老那樣一個人就敢去單挑四部落。興奮、激動、感動、崇拜、感慨、愧疚……等等情緒充斥着班達希部落。

如果現在有人還對班達希部落的族人們說雲火是惡靈，他們也不會在意了。還有哪個惡靈比燒毀他們度過白月的食物的四部落還要惡的呢？雲火也許會給他們帶來災難，但沒有什麽比現在的情況更糟的了。不，應該說，他們現在一點都不糟糕。雖然食物被燒掉了一半，雖然他們得吃難吃的青皮獸肉，可是如果沒有雲火，他們不會知道魚蝦蟹是那麽的美味，他們的雌性不會每天都有好喝的粘蜜水喝，他們的幼崽不會在溫暖的山洞裏無憂無慮地度過寒冷的白月。雖然他們都清楚這一切其實是雲霄帶給他們的，但如果不是雲火讓雲霄成為了他的伴侶，那現在得到這些的不知會是哪個部落，所以他們最要感謝的就是“撿到”了雲霄，并且成功留住了雲霄的雲火。

沉浸在安心生活中的班達希部落并不知道此刻的獸人大陸上在發生着怎樣的事情。以四大部落為中心，獸人世界正陷于某種混亂與血腥之中。雲火教訓的目标是四大部落，但四大部落各自都擁有許多個附屬的子部落或附庸部落。四大部落出事，自然會影響到這些小部落。因為四大部落貪婪的決定，四大部落迎來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災難。

趙雲霄連夜給雲火惡補了一些古代類似情況的例子。雲火聽從雲霄的建議，也從這些例子中琢磨出些意思來。他毀掉了相對比較近的塞灣部落和洛基塔部落的全部食物和所有避寒的茅屋，但只毀掉了黑羽部落和亞買部落一半的食物。當雲火用他絕對的武力和幾乎令人無法反抗的可怕獸壓讓四部落清楚地見識了他“惡靈”的兇名後，答應雲霄三天之內一定會回去的雲火抓着空空的皮袋子奮力往岩石山飛去。

如果說和青皮獸的那場厮殺給了雲火相當的自信，那麽這回對四部落的教訓更讓他對自己的實力有了一個清楚的認識。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他獸形時如果發出全力的吼聲，他的吼聲會帶有一種令對方頭暈并瞬間失去意識或反應的力量。他知道這種力量是“獸壓”，可是通常只有像青皮獸那樣的兇猛龐大的野獸才會有，雄性獸人是沒有的。那次和青皮獸的厮殺因為太過驚心動魄，他并沒有切實的體會，還是事後巴赫爾他們說了，他才知道。而這一回他是親眼看到那些普通的獸人們被他的獸壓從天上震了下來，比較弱的獸人甚至會暈過去。

雲火很高興，真的很高興。他并不是嗜血的人，教訓四部落更多的是為了能讓雲霄在無月期能安心繁育幼崽，能讓阿爸不受到驚吓，能讓自己集中精神對付可能會來犯的食人魔獸。他更多的高興是有了這種力量，他以後能獵捕到更多更好的獵物，能殺死更多的青皮獸，能更好地保護他的伴侶和未來會有的孩子。沒有獸人不希望自己能擁有最強的力量，雲火也不例外。

天已經完全黑了，某只完成任務的赤紅野獸迎着刺骨的寒風和鵝毛的大雪以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向他的家飛去。家，那個曾經冷冰冰的山洞早已成了他最眷戀的家。

※

趙雲霄坐在門邊集中精神地聽着外面的動靜。今天是第三天了，已經到晚上了。雲火說三天之內一定會回來，他從天黑之後就一直坐在這裏等。雲火這次出門帶給雲霄的不安比他去阿拉山森林狩獵要嚴重百倍。

瓦拉端了一碗粥過來在雲霄身邊蹲下，說：“雲霄，喝點粥吧，圖佐說他三天內回來，就一定會回來。”

趙雲霄這一天都沒怎麽吃東西，他太緊張太擔心了，根本吃不下。他吃不下，吉桑和康丁也吃不下，都在焦急地等着雲火回來。知道雲火今天回來，巴赫爾、巴雷薩、坦卡和克亞也從大山洞跑了過來，想第一時間看到雲火平安回來。

趙雲霄搖搖頭，對瓦拉抱歉地勉強一笑，說：“我等雲火回來再吃。”

“圖佐會回來的。你今天都沒怎麽吃東西，身體會受不了的，圖佐回來了，也會自責的。”瓦拉拉過雲霄的手，把粥碗放到他的手上。

雲霄對部落的雌性們非常的好。他把珍藏的稻米全部拿了出來，不僅給留在這邊的雌性們吃，還拿出了一些送給大山洞那邊的雌性。他還把儲存的蔬菜、腌制的酸菜和鹹蛋等也都拿出一些給大山洞那邊的雌性，按他的話來說就是雌性不能好幾個月不吃蔬菜。雲霄和吉桑在山洞裏種植了一些蔬菜，本來是當作觀賞綠色植物的，畢竟他們儲存的蔬菜足夠了。

但現在，這些種在陶盆裏的蔬菜起到了作用。麻雀雖小也是肉，對班達希的雌性們來說，蔬菜再少也是新鮮的蔬菜，有着他們需要的營養。也因為趙雲霄的無私，如果說班達希部落的雄性獸人們都是雲火的粉絲，那麽班達希部落的雌性獸人們就都是雲霄的粉絲了。而瓦拉因為之前的愧疚，以及這段時間和雲霄相處後的感悟，也越來越發自內心的關心和愛護雲霄。如今雲霄因為太過擔心雲火而吃不下飯，瓦拉親自熬了粥給他端過來。

趙雲霄沒有胃口，瓦拉索性舀起一勺粥吹了吹，喂到了雲霄的嘴邊。趙雲霄一個怔愣，呆呆地看着嘴邊的勺子。瓦拉還是那句：“圖佐知道你不吃飯，會自責和擔心的，吃一點吧。”

趙雲霄的眼睛突然有點澀，他抿抿嘴，擡手端住碗，拿起勺子：“我自己來。”

瓦拉不勉強他，松手。

窩在阿姆的懷裏異常安靜的奇羅把這些都看在了眼裏。他從阿姆懷裏出來走到阿爸身邊，口吻堅定地說：“阿爸，阿爹肯定能平安回來的！”他的阿爹是最最厲害的獸人，絕對能平安回來！

趙雲霄摸摸兒子的腦袋：“嗯！你阿爹肯定能平安回來。奇羅，你的耳朵好，你陪阿爸在這裏等你阿爹好不好？”

“我陪阿爸！”奇羅變成獸形趴在阿爸腿邊，耳朵尖尖地豎起。

壓着憂心勉強吃了一碗粥，雲霄靠着門又專心地繼續等着。沒有人再去打擾他，也都安靜地坐在山洞裏等雲火回來。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快到零點了，趙雲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啪嗒”，外面傳來極輕的一聲落地聲，雲霄沒聽到。奇羅卻是身子一震，騰地跳了起來對着洞外就吼。

“嗷嗚嗷嗚——！”

奇羅這一吼，坐在裏面位置的幾位雄性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全部跳了起來：“有人來了！有人來了！”

奇羅已經撞開門跑出去了，接着就聽到他激動地大喊：“阿爹回來了！阿爹回來了！”趙雲霄反而愣了一會兒，當他消化了兒子的話是什麽意思後，他迅速起來，因為起來的太快，腦袋發暈的他忍不住就像前栽了過去。

“雲霄！”

在吉桑的驚喊聲中，趙雲霄的身體落入了一人冰涼的懷中。身體比意識更快了一步，幾乎沒有去确認抱住他的人是誰，趙雲霄反手緊緊抱住了對方。

“雲霄，我回來了。”

趙雲霄的耳邊是令他心悸的熟悉聲音，眩暈還沒過去的他用力抱住身前的人，回來了，他的雲火平安回來了。

“圖佐，雲霄擔心你，這三天吃不好睡不好，今天只喝了一碗粥。”吉桑抓着兒子冰涼的手哽咽，激動地哽咽，他的兒子總算是平安回來了。

顧不上跟其它人多說什麽，總算是在三天內趕回來的雲火抱起雲霄去了卧室。康丁朝其它人示意，衆人安靜地離開，到隔壁山洞等着。

被雲火抱上床，趙雲霄的眩暈過去。掙紮出來，他就開始脫雲火的衣服，嘴裏直問：“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凍傷？快讓我看看！”

雲火抓住雲霄的手，急忙安撫：“我沒受傷，也沒凍傷，我身上髒，我去洗澡。”

“不，先讓我看看。”雲霄固執地解開雲火的衣服，有沒有受傷要他親眼看過才行。

衣服下的身體有一些細碎的傷口，趙雲霄一道道傷口慢慢地撫摸過去。雲火的身上有着明顯的血腥氣和煙火氣，趙雲霄咬緊嘴，不去問雲火要做的事做好沒有，又跟多少人“打架”。雲火配合地把褲子都脫了，然後挑起雲霄的下巴，舔了舔他的嘴，含住。

兩人的唇一接觸到一起就一發不可收拾。經歷了數場戰鬥的雲火一回到伴侶的身邊體內就不可抑制地湧上一股股幾乎要把他焚燒的欲火。趙雲霄溫順地任雲火啃咬他的身體，撐開他的身體。他要确認他的伴侶是平安回來了，而他的伴侶則用這樣的行為告訴他，他平安回來了。

不知是因為三天沒有碰雲霄，還是戰鬥過後壓抑的焚燒感太多，雲火這一次出來的時間很快。幾乎每次都在一個小時以上的性愛，雲火這次不到半個小時就出來了。當他把自己的灼熱全部注入到雲霄的體內後，那股在他體內燒了三天的熱火終于冷卻了下來。

“我很擔心你，很擔心。”撫摸着雲火冒汗的後背，趙雲霄開口了。

雲火沒有抽出自己，在雲霄的嘴上、臉上、身上不停地親吻，間或回道：“他們都不是我的對手。四大部落相距遠，黑羽部落最遠，路上花了太多時間。”

“你變成野獸，我看看你的翅膀。”

翅膀不能穿防寒衣，趙雲霄很怕雲火的翅膀被凍傷。雲火緩緩抽出自己，聽令地變成野獸，讓伴侶檢查他的身體。

擦拭了下身，趙雲霄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雲火的身體，确實沒有凍傷，只有一些人形後才能看到的細小傷口，這才徹底松了一口氣。雲火給伴侶套上睡衣，說：“我去洗澡。”出門了三天，又是戰鬥又是放火的，為了伴侶始終保持幹淨的雲火也受不了了。

趙雲霄攔住他：“你累了，我燒水給你擦擦，明天再去洗澡吧。康丁阿爹他們也都還等着你過去呢。”

确實有些事要跟他們交代一下，雲火道：“我先過去。”又說了一句，“雲霄，我餓了。”

趙雲霄終于露出了笑容：“我給你做好吃的，你過去吧。”

給了雲霄一個吻，雲火套上他那身髒衣服下了床。雲霄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兒，臉上帶着放松去給雲火做飯，去燒水給雲火擦身。

到了隔壁的山洞，雲火又變成了面對他人時的不茍言笑和漠然。他只簡單地告訴大家他對四部落做了什麽。之所以只燒毀黑羽部落和亞買部落一半的食物，也沒有對他們避寒的茅屋出手，雲火把雲霄提出的“遠交近攻”的方法也告訴了衆人。讓四大部落相互去鬧騰，等他們鬧騰完了，班達希部落也穩定下來了。

“遠交近攻”這種辦法是獸人們完全不會去想的辦法。而先不說這個，圖佐真的就僅憑一己之力把四部落給毀了？就算黑羽部落和亞買部落還有一半的食物，那這個白月過後，也會有不少人死亡。

一位雌性忍不住說：“會不會太殘忍了？四部落會有很多雌性和幼崽死去，那些受傷的雄性也會凍死、餓死。”艱難的時候，傷病的獸人都是最先被抛棄掉的。

瓦拉面無表情地說：“他們對班達希出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們的族人會凍死餓死？”

那位雌性低下了頭，知道自己不該心軟。瓦拉接着對沉默的巴赫爾等人說：“如果不是有圖佐和雲霄，這一次，我們的部落沒有一個人能活過白月。就算我們願意成為四大部落其中一個的子部落，我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孩子們，有些時候，我們要放下不必要的心軟。因為一時的心軟帶來的可能就是我們整個部落的毀滅。今天，他們能為了得到我們保存肉食的方法而放火燒我們的食物；明天，他們就會為了得到我們別的東西而殺死我們的族人。班達希部落要生存下去，也要讓那些人明白，我們是不可欺的！”

巴赫爾點點頭，沉聲說：“您說的對，瓦拉大人。四部落有他們的雌性和幼崽，我們班達希部落也有我們的雌性和幼崽。四部落在燒毀我們的食物時又何曾想過我們的雌性和幼崽會不會餓死、凍死。我支持圖佐長老的做法。”

克亞道：“圖佐長老做的對，我們要生存下去。如果不這麽做，等無月到了，四部落肯定也不會放過我們的。”

“我們的部落必須跟着圖佐長老和雲霄長老。”坦卡握拳。

雲火站了起來：“我回去了。阿爸，明天的早飯你來準備。”別人是否崇拜、是否支持都與他無關，他要的只有雲霄的支持與崇拜。

“啊，好，交給我吧，你和雲霄好好休息。”吉桑從恍惚中清醒，立刻說。

雲火走了。巴雷薩想要喊住雲火，話到嘴邊又咽下了。瓦拉明了地說：“我會和圖佐說的，你們也回去吧。”

幾個年輕人帶着某種失落走了。康丁牽着吉桑離開，低聲問：“你怎麽了？”

吉桑又陷入了恍惚，喃喃地說：“我的圖佐，肯定是守護者……”

康丁眨了下眼睛，淡淡笑了。

在該走的都走了之後，瓦拉還坐在床邊沉思，已經上床的立安按奈不住地說：“瓦拉大人，圖佐長老真厲害。以後就不會有人再敢來欺負我們了吧？”那晚的大火，吓壞了立安這樣的雌性。

瓦拉回神，扭頭摸摸立安的頭，嘴角含笑地說：“是啊，以後不會有人再敢欺負班達希了。立安，你現在還怕圖佐長老嗎？”

立安羞赧地點點頭，不過急忙解釋說：“我不是怕圖佐長老是，是，嗯……圖佐長老太強壯了，我不敢看他。”

瓦拉明白立安的意思，別說是立安，就是部落裏的雄性們敢直視圖佐的都很少。

“不早了，睡吧。”

“嗯。瓦拉大人也睡吧。”

“好。”

吹滅了油燈，瓦拉躺下。他想，立安的想法應該是部落裏所有人的想法吧，瓦拉的雙眼在黑暗中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