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與死神的較量（2）

一身褴褛，面容憔悴的男人剛走兩步便聽見嬰兒撕心裂肺的哭聲，簡直響徹山谷。男人條件反射回頭，紅通通的小身子在冰天雪地裏掙紮，男人的心猛的一抽，但僅僅一秒，很快，那顆被生活艱辛磨挫的不成人樣的心再次僵硬。

就在男人要狠狠心咬着牙回家時，正哭的撕心裂肺的嬰兒突然不哭了，戛然而止的模樣是那般突兀，男人呼吸一滞，目光死死盯住嬰孩兒。就在這時，紅通通的近乎僵硬的小臉兒突然開出花兒來，笑容是那麽的天真無邪迷人……

男人着實吃了一驚，目瞪口呆的他數秒之後才回神，并條件反射的走向嬰兒，剛剛靠近那小身子，他的手便被一只涼如冰雕的手扯住……确切的說是觸碰住，那只小手軟弱無力，卻在努力地觸碰。

她嘴裏盡力的咿咿呀呀，雖然不知在咿呀什麽，卻非常有節奏感。男人更驚奇了，直接把孩子摟在懷裏。

冰涼的小臉兒緊緊貼着他的脖頸，笑面如花的小嬰兒突然哭了，卻不是那種撕心裂肺的哭，而是小心翼翼的，帶着哀求的，一聲接一聲的……男人的心突然被融化了。

無論怎麽說，這是他的孩子。

那種血脈與共的覺醒更能喚起他的良知，男人立刻給嬰兒裹上小褥子，并把自己的大衣解開，于是乎，秦玥一下子落進一個火爐般的胸膛。

暖融融的氣息撲面而來，她貪婪的靠近，鬧騰這麽一陣子，體力實在不支，漸漸睡去。

一覺醒來，不知晝夜。

秦玥第一感覺便是難受，渾身滾燙，頭暈腦漲的難受。不用說，她這是高燒了。早在閉眼睡覺之前她便有這種擔憂。冰天雪地的，她光着身子至少躺了五分鐘，沒凍死已經謝天謝地，所以，發個高燒已經燒高香了。

這時，屋裏突然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那聲音夾雜着濃重的哭腔，“葬良心的，既然你一心她死，幹嘛還要帶回來？你摸摸，她的身子比火爐還要燙！！朱錢！小七若是真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女人嚎啕大哭，被稱作朱錢的男人，也就是秦玥的便宜渣爹嘆氣道：“那六個快要餓死了，你不活倒好，我也不活，咱們一家子都找閻王爺去……”良久，在女人撕心裂肺的吶喊之後，男人又道：“翠翠，別哭了。這孩子生來命大，将來指定是個有造化的……一天沒吃什麽了，你趕緊喂喂她，我去找族長……借錢……”

後面說的什麽秦玥沒聽見，這會子她一心撲到香噴噴的糧倉上，努力的吮吸。

天知道她真是餓壞了，更何況還發着高燒。

可正因為發着高燒，渾身軟綿無力，沒吸幾口便累的氣都喘不過來。

“小七，孩子，趕緊吃，吃飽了病就好了。”

一滴滾燙的水珠落在秦玥臉上，那一瞬，她竟想起來自己的老媽。

唉，可憐天下所有母親的心。

為了生存，為了目标，也是為了這個眼淚汪汪的便宜娘，她再次張口努力吮吸。

于是乎，咕咚，咕咚，又幾大口奶入腹。別管怎麽說，在生病又饑餓以及生病不饑餓之間，她當然要選擇後者。痛苦能減少一分是一分嘛。

老娘來，實在是累，怪不得世人累到極點都會說，吃奶的勁兒都掏出來了，吃個奶，真的不容易。

但是在累和饑餓之間，她理所應當的選擇前者，累就累嘛，累死了總比餓死強。

就在這時，便宜娘哭聲又起，“果然和別人不同，你阿爸對我講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良心突然發現不忍殘害親生骨肉了呢……好閨女，就沖你這強烈的求生勁頭兒，将來定是個有造化的……”

呃……什麽情況。

秦玥忍不住嘴角一抽，大概，可能，是因為她吃奶的樣子太過努力了吧。

嗨，別管那麽多，吃吃吃！

努力吃了二十多分鐘，秦玥滿頭大汗，身上的小褥子都快濕透了。便宜娘自然也意識到，她小心翼翼把秦玥塞被窩裏，而後給她重新換了一個，剛進新被褥的秦玥差點兒沒被熏死，老天，什麽味兒！

“丫頭啊，忍着點兒，這是你二姐的褥子，年頭久了，有些發黴，不過前天你阿爸拿出去曬了……”

秦玥：“……”發黴啊，不會連她一起發吧？

便宜娘正喃喃自語着，突然有人推門進來，是三個老太太，只聽其中一個道：“招娣娘，聽說小七被你當家的給扔了！老天爺，造孽啊，就是眼巴巴的看着孩子餓死也不能扔啊……不對，我的老天爺，這不是小七麽？”

“李大娘，這是小七，她阿爸，不忍，又給抱回來了……”說到這兒，便宜娘聲音又哽咽下去。

三個老太太趕緊你一言我一語的安慰，什麽月子裏不能哭，什麽當心身子，雲雲。

說了好一會兒話，三個老太太才把懷裏的東西掏出來，李大娘，不，按照輩分，秦玥該喚李奶奶。

李奶奶送來十個雞蛋，劉奶奶送來一個新褥子，據說剛絮的。錢奶奶最大方，掂了一只雞，足有四斤重。

便宜娘當即拒絕，這些東西太貴重，他們家什麽時候能還得起？雖然這是給孩子送的，但是人家也有孩子啊，将來紅事兒喜事兒，這禮是要還回去的，若是在那重要的日子短了人家的禮就等于當面打臉，別說往後不來往，就是結仇的也有的。

秦玥略略一想，弄清大概。

心裏還是捉急啊。

剛才她吃奶之所以費那麽大的勁兒，完全是因為便宜娘奶水不足啊，她使勁吸了好久糧倉，不，應該叫産奶器才生産那麽一丢丢，根據她從前照看孩子的經驗，一只最多三十毫升，不會再多了，可是一天沒有吃東西的她至少也要七八十甚至一百，一句話，吃了一身汗，她還是沒吃飽。

沒吃飽就需要産奶器拼命産奶，而想要提高産量，她便宜娘必須有糧食吃，若是能吃個雞蛋喝個雞湯，那就更美了。

“翠翠啊，時逢災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可是再難，也得養活孩子啊……我們聽說朱錢去後山扔孩子，都慌的不行，咱們晨曦谷別的沒有，規矩大如天，素來講禮義仁善，哪能随便扔孩子啊，這要是傳出去，百年清譽就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