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指桑罵槐
馮霜止跟馮雪瑩不對盤,這是整個府裏都知道的事情。
畢竟從“長幼有序”上來說,大小姐雪瑩是長,二小姐霜止是幼;然而從“嫡庶有別”上來說,二小姐霜止是嫡,大小姐雪瑩是庶。
這兩人之間,是一長一嫡,向來是最不對付的,加之大小姐馮雪瑩乃是二姨娘張氏所出,算是頗為受寵,又會讨鄂章的歡心,在府裏都是趾高氣昂,以前的馮霜止遇上她,都要避其鋒芒。
現在馮雪瑩忽然之間伸出這麽一支白梅來攔路,卻是不想放過她的模樣。
馮霜止站在小石橋上,下面溪流雖淺,落下去卻也要打濕衣衫,更不能後退。她若是在馮雪瑩的面前後退了傳出去整個府裏怕是就知道自己好欺負了?
她心中有自己的計較,見喜桃有些憤懑的模樣,伸出來拍了拍她手背,卻對着馮雪瑩略一垂首:“大姐說笑了,最近霜止困居吹雨軒,傷痛難絕,又怕自己一臉喪氣出來惹人嫌,所以不曾出來。今日春光正好,不出來,卻是辜負了。”
她回得有理有據,也虛僞至極。
馮雪瑩刁蠻慣了,見什麽人說什麽話,如果是長輩,便是上趕着巴結,遇到跟自己同輩的,能欺負就欺負,不能欺負的就讨好。雖然馮霜止不齒其行徑,但這樣的馮雪瑩其實是很聰明的,只不過這樣的聰明用到馮霜止的身上,可能就不是很舒坦了。
“二妹經過這些事情,倒是牙尖嘴利起來了。”馮雪瑩笑了一聲,舉着那一枝白梅,依舊擋着馮霜止的路,像是完全沒什麽感覺,“聽說太太出殡前一日,你可是厲害得很,竟然連四姨娘都敢打呢。”
這又是哪裏潑出來的髒水?馮霜止暗笑了一聲,卻接話道:“大姐誤會了,霜止怎麽也不敢對長輩動手的,只不過是瑪法碰巧經過,略微出手了一下而已。”
她咬重了“瑪法”和“略微”兩個詞,成功看到馮雪瑩的臉色一變。
現在英廉還沒解除對鄂章和四姨娘的禁足,整個府裏最高的掌權者,怎麽是別人能夠非議的?且不論馮霜止有沒有打四姨娘,即便是打了,也得說是沒打——沒人敢說馮霜止幹了這事兒。
話說回來,四姨娘不過是個賤妾,在府裏算是奴才,即便是馮雪瑩真的做了這是,也只是在長幼上有差錯而已。
只要一想到這其中的官階,馮雪瑩就有些拿不住那白梅了。恨恨地暗瞪馮霜止一眼,她又道:“長輩們的事情,我們不好說。難得二妹你有心思出來,我也不浪費你的時間了,你且去吧。”
話說完,她便将手一撤,似乎是準備讓馮霜止過去了。
喜桃扶着馮霜止的手,便要因她過去。馮霜止腳上穿着繡鞋,在家裏倒是不用穿那凡人的花盆底,所以腳步很是穩當,一步邁出去很是穩當,她嘴上說着“多謝大姐”,腳下卻是略有些小心,同時目光凝在馮雪瑩的臉上。
才跨出第二步,方才收起那一支白梅的馮雪瑩竟然手一晃,一下又把這白梅橫過來!
眼看着這白梅就要到馮霜止的身上去,不想這個時候馮霜止那方才賣出去的腳步,竟然毫無預兆地收了回來,穩穩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這拂來的白梅枝條從她腰前過去,恰好合适,沒傷到馮霜止分毫。反倒是馮雪瑩自己,因為這枝白梅沒打中,用力過度,差點閃了腰,立時就“哎喲”地叫了一聲。
周圍不是沒有丫鬟,不說馮雪瑩自己帶着的那一幫人,便是馮霜止自己這邊的喜桃,一見這場面就差點笑出聲來,還是馮霜止捏了捏她的手掌,這才忍住。
這時候終于輪到馮霜止神氣的時候了,她裝出一副很關心的模樣,還走近了準備去扶馮雪瑩:“大姐你這是怎麽了?閃着腰了?這些花枝還是叫下人收着吧,大姐是府中的小姐,身嬌肉貴,眼看着就是要參加選秀的年紀,萬不能出了什麽事情的。”
她說到“選秀”兩個字的時候,便瞧見馮雪瑩臉上一陣扭曲,心道自己果然是猜對了。不過她也不聲張,一轉臉卻去訓斥丫鬟婆子了:“你們這些人也是,這麽多人跟着大小姐,竟然還讓大小姐這這種腌臜下賤的事情。回頭找個大夫給大小姐看看,無事還好,若是有事,你們這些全逃不了幹系,禀了阿瑪和老太爺,都将你們發賣出去!”
所有人都被唬住了,便是方才還嚷嚷着腰疼的馮雪瑩都暫時忘記了叫嚷。這個時候的馮霜止太吓人了,哪裏像是個九歲的小姑娘?一臉都是陰冷的冰雪之色,眼底還含着幾分煞,說出來的話是含針帶刺,活生生一副許氏生前的厲害模樣。
這些丫鬟一聽到“發賣”兩個字就吓得瑟瑟發抖了,哪裏還敢想別的?
竟然也沒聽出馮霜止這話裏那麽明顯的指桑罵槐,誰知道那“腌臜下賤”的事情是什麽啊?是拿白梅枝條,還是想要算計馮霜止?
她們只知道跪下來給馮霜止磕頭認錯,“是奴婢們不懂事,讓大小姐做了這等的事情,是奴婢們的錯,還請二小姐大人大量,放過奴婢們,二小姐寬恕吧……”
只是一番話,就已經颠倒了主客。
馮雪瑩的手肘被馮霜止扶着,她原本是想躲開的,可是方才一愣,竟然忘記了,所以這個時候反而更加尴尬。馮雪瑩只是刁蠻了一些,并不是完全沒腦子的人。雖然不清楚馮霜止是不是故意的,但現在自己已經完全陷入了被動,只要馮霜止還扶着她,那麽馮霜止的一切行為都像是在代表她說的,這些丫鬟害怕也是理所當然。
可那是她馮雪瑩的丫鬟,根本不是她馮霜止的!二小姐憑什麽來訓斥大小姐的丫鬟嗎?傳出去別人怎麽想?說是二小姐是嫡出,訓斥她馮雪瑩的丫鬟是理所應當的?
這年頭一起來,馮雪瑩就已經是滿臉的陰郁了。
她正想要發作,沒想到馮霜止像是猜到她的想法一樣,竟然在此時松開了手,退了一小步。
馮雪瑩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馮霜止道:“微眠,還不來扶着你家主子?”
微眠是馮雪瑩的貼身丫鬟,一聽這話趕忙就上來,生怕自己有什麽錯漏,畢竟除了馮霜止之外,自家小姐的臉色也是一點也不好。馮雪瑩沒事兒就愛打罵下人,動辄得咎,在馮雪瑩這邊做事也很是艱難。所以在馮霜止說話之後,微眠的動作真是要多快就有多快。
馮雪瑩差點沒氣得背過氣去,一時想不過,她各種招數都還沒來得及出,竟然就已經被擺了好幾道,如何能不恨?這恨意無法發洩到馮霜止的身上,畢竟現在許氏新喪,她若是立刻針對馮霜止,必定會為人诟病。更何況二姨娘在院子裏嘟嚷了很久,說讓她最近別去招惹馮霜止,怕出什麽禍端,她怎麽也不敢對馮霜止出去。
當下各種念頭聚集到一起,馮雪瑩一巴掌就直接抽到了她那貼身丫鬟微眠的臉上,毫不留情地罵道:“小蹄子只知道站在一邊,沒看到我差點摔了嗎?誰才是你主子啊?!”
微眠這才是真委屈,她聽了二小姐的提點,動作已經是相當快了,幾乎是馮霜止話音剛落,她就過來接着扶住馮雪瑩了,哪裏想到現在禍事還是降臨到了自己的身上?她一邊臉高高腫起來,唇邊甚至挂着鮮血,看上去凄慘極了。
她癟着嘴,委委屈屈不敢說話,只盼着自家小姐氣消。
這時候在一旁看戲的馮霜止總算是覺得差不多了,她用腰側挂着的手帕掩了一下唇,略一垂眼,再擡起來的時候卻慢吞吞道:“滿園春色關不住,這賞花的好時節,大姐莫要動氣,快些找人瞧瞧傷。若是留下了什麽後患,日後選秀可就沒指望了。”
這話是正中馮雪瑩的死穴,她咬了牙,便招呼丫鬟去給自己找府中的大夫來看。
馮霜止此時再斂衽一禮,微微一福,“大姐保重。”
好戲看完了,她也該走了。
天知道她身後的馮雪瑩将她恨了個半死?
喜桃還有些沒反應過來,走出去好一段,才愣愣道:“小姐,你……”
馮霜止心知自己吓住喜桃了,一路走一路解釋道:“方才她特意攔我在石橋上,已經是打定了主意不想我過去。她馮雪瑩是什麽德性我難道不清楚?輕而易舉放我過去?我還沒那麽傻。”
所以她才走得那麽慢,那麽謹慎,就等着馮雪瑩發招,不想她還真是來了。
從那小石橋上掉下去,濕了衣服倒不是什麽要緊事,只是下面水淺,鋪着的都是石頭,若是磕了碰了,馮霜止找誰說理去?
馮雪瑩看着刁蠻驕縱,也是個會算計人的。
“這……奴婢從未想到,大小姐竟然還有這般歹毒的心思……”喜桃忽然有些後怕起來,可是她一看自家小姐,就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馮雪瑩固然厲害,可是輕而易舉看穿了她的馮霜止,豈不是更加厲害?
喜桃的表情太過凝重,讓馮霜止有些略微的不适應。她的心理年齡比較大,能夠很輕易地适應自己這種黑化一樣的轉變,可是喜桃卻不一樣。她再次嘆氣:“喜桃,人善被人欺,若是我沒有看破她的心機,沒有發現這一切,并且中了她的計,你且為我設想一下我此時的狀況。”
喜桃愣住了,許久沒有說話。
如果馮霜止真的中計,一下掉下去的話……
她忽然出了一身的冷汗,便在這園間小路上給馮霜止跪下了,“是奴婢魯鈍,未考慮清楚,日後定然不犯。”
馮霜止算是一句話點醒了喜桃,她拉她起來,只說道:“大姐那麽恨我,一是因為我嫡女身份,二是因為額娘新喪。府中阿瑪的子女,都是要為額娘的過世守孝三年的,本來大姐已經到了十四選秀的年紀,怕是要推遲到三年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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