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邪異幻象

黑霧彌漫,陰風怒號,鬼魂嗚咽聲若隐若現,卻像是隔着層無形壁障,無法對齊木造成半點實質性傷害。

八爪魚似的雙手雙腳抓在那人身上,完全無視對方森冷得殺死人的目光,齊木兩眼睜大,十分明亮。

尊上出場,就是不同凡響。連帶着空氣都有幾分神秘。不滅的鬼魂避之唯恐不及,消失無蹤。如此逃了一劫,生死間靈魂凝練程度有了質的飛躍,齊木精神力恢複很快,如今淵落一出現,簡直是絕對防禦屏障,果斷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您這身衣服真不錯,禦寒效果挺好。”冷得像塊鐵疙瘩,穿沒穿一個樣。

淵落紋絲不動,玄黑面具在霧霭中散着朦胧烏光,神秘而冰冷。

“下來。”嗓音不帶絲毫熱度,落在聽者耳中簡直勝過天籁。

齊木眨眨眼,跳下來,抓住淵落的衣袖,爆發剩餘力量,勉強跟上步伐。

萬萬沒想過淵落會出現在這裏,不久前躺在地面之上氣息全無的模樣仿佛還在眼前,看見熟悉的人影竟然在眼前觸手可及,瞬間的欣喜幾乎把理智湮沒。

一路上,所有誤入的惡魂,黑袍拂過,擡手滅,魂飛魄散。齊木驚嘆不已,不停地尋找話題,言語間格外殷情。

“見到您簡直受寵若驚,多謝出手相救,若是沒有您,我就死在這了!”

“只是順便。”

“您怎麽會出現在這,難不成您第一次進藏經閣就是開啓了這裏不成?”齊木目似星輝,似乎非常興奮:“真是太有緣分了!原本還嫌這裏挺破,現在看來能見到您,簡直比天堂還像天堂!”

說這些話的時候,齊木剛好穿過一架可怕的白骨。森白的無頭骸骨橫亘在路中間,龐大的骨骼散着森冷寒芒,針刺般的殺意讓人頭皮發麻。比鬼域還像鬼域。

淵落道:“世間任意空間,本尊來去自如。更何況這只是最低級的荒蕪之地。”

此話一出,齊木心裏咯噔了下,語氣顯得格外失落:“果然是最低級的空間麽,那豈不是白來了一趟,還差點搭上小命,再待下去也沒意義,您說我是不是該早點出去?”

淵落目不斜視,道:“本尊來此處,有點小事要辦,你出去前陪本尊去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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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木微微眯起眼:“去了有額外的好處麽,您随便指指路,我去找就好……”

“你這是在和本尊讨價還價?”

“怎麽會!您出手向來闊綽,我最最崇拜您了,”齊木眨眨眼:“您忘了嗎,說好不丢下我的!”

淵落目光深邃,半晌道:“自然少不了你的,走吧。”

齊木看着他的背影,眼神迷離,趕緊追上去拽住衣袖。嗓音格外清亮:

“您真是大好人,我開玩笑呢,別當真。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若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不要客氣,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淵落斜睨了他一眼,微不可覺地點點頭。

……

藏經閣外,人滿為患。

兩天時間過去。

來的人只增不減,越來越多的兇禽猛獸從天邊駛來,嘶鳴震天,魔焰漫天。

無數洞天福地之主聞訊前來,與最初的欣喜驚嘆所不同,一個個面容嚴峻,像是聽到了什麽恐怖的消息,峰主侍從來往密切,些許風聲走漏出去,似乎此處又出現了些許變故,嘈雜聲不絕于耳。占據中央視野最好的地域,不少高階修士表情都十分嚴肅。

鳳凰骨魂火搖曳,骨海震蕩,瀑布奔騰幻化重重紋路,楓林幻化術法,吸引了無數眼球……

但變故最大的卻是荒原,幾近不毛之地,比之于底蘊深厚的其他空間,這處尤顯得不倫不類。事實本來如此,但真實場景卻差之甚遠,直至土地之上神紋閃爍,眼亮之人才倒吸一口涼氣。

“能确定那是母地麽,還是有些難以置信,這一屆的小輩竟能達到傳說中的層次,洪太上長老不愧是元老級,虛川這孩子前途無量啊!”

“也不知是福是禍,母地雖然是至高無上,但并不代表就有現成的丹藥仙珍奇寶,相反這些東西母地都沒有,非常危險。”

“什麽都沒有那不就跟廢地沒差別麽,還不如其他空間……至于吸引這麽多人?”

“母地顧名思義是閣內所有空間的母空間,這裏面雖然沒有仙珍丹藥法決,但可怕的是它擁有通向各個空間的通道,找準方向,任何至強空間都能進,至于仙珍還不是應有盡有麽?沒有界限,別人無法進入母地,母地之人卻能随意進出!除此之外,還有更可怕的……”

“傳說母地是廢棄的神壇所在,擁有大機緣——神器。絕跡的神器,母地可能會有。”

神器二字太過響亮,如同至尊威在修士眼中的崇高地位,神器是所有法器中的神,現如今衆所周知的神器不足一手之數,沒想到母地竟然會有此等逆天之物,單單想着便讓人血脈贲張!

“不過也沒這麽簡單,神器大多擁有器靈,能趁人疲倦時趁虛而入,以幻境迷惑人心,殺人于無形。迄今為止,母地開啓次數雖然不多,卻也不是沒有,但死去的占大半,活着出來的人沒有一個得到過大機緣,我看此刻如此多人來,怕是為了祭奠天才隕落吧……”

突然,人群中陣陣騷動,百級臺階之上,空間扭曲。

“快看,有人出來了!”

“神紋之上哪一個畫面靜止了?快找找……”

“這麽早出來,估計是普通空間吧,沒多大看頭,不用理會。”

出現之人一身黑袍,頭被罩在漆黑兜帽中,臉上是妖異的黑色紋路。無一言不發,走下臺階,下方衆人紛紛讓路,直至前者消失在人群之外。

于是好事者望向西苑弟子所在處,眼中露骨的嘲諷,戲谑西苑無人。

荒原內。

齊木跟着淵落,似乎去往的地方不錯。前方大道越來越清晰,天空漸變淡藍,陰沉的霧霭愈漸消散。

一路上某人話特別多,淵落不耐其煩,行動如風,前者跟不上,半路賴皮停下,淵落挨不住他的軟磨硬泡,環過他腋下,急速向前。

荒原無垠,急速橫渡,仿佛沒有盡頭。

陡然間,熟悉的聲音傳來,謾罵之詞泛濫,隔了老遠都能感受到濃濃的血腥味。

淵落皺眉,并沒打算搭理。

齊木有些許遲疑,緩緩閉上了眼,猛地睜開時,不遠處出現倉皇逃竄的身影,一身青衣染血,頭上綁着白色緞帶,其身後不遠處一頭碩大的兇獸四腳着地速度飛快,雄厚的前爪猛地拍下,橫掃而去,尖銳利爪瞬間帶起幾塊血肉,鮮血飛灑,慘叫聲在空中回蕩,那人像是沒有看到齊木等人一般,只顧着瘋狂逃竄卻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齊木疑惑道:“瘦猴!?”

淵落停了下來。

這一聲叫喚的聲音并不大,遠處的人卻仿佛靈魂震顫般,猛地扭過頭,看到齊木,雙目頓時熠熠生輝,迅速朝着此地飛竄而來,連帶着身後狂暴的兇獸,齊木有些發堵。

“小木!救我!該死的,這是什麽東西!”

直至血盆大口襲來,尖銳獠牙閃着森冷寒光,能聞到刺鼻的腥臭。齊木還沒來得及反應,确切來說身體率先做出逃竄的準備,但卻沒有這心思。

果不其然,巨大的白光閃過,齊木扭頭,身邊空空如也。淵落已不在原地。

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聲響起,緊接着兇獸碩大的軀幹,轟然爆開,四分五裂。

齊木躲閃及時,并沒有被波及,一股異樣的感覺直襲大腦,他猛地僵硬,餘光中看到剛才慌亂中藏在自己身後的人,整張臉已經扭曲,雙目血紅,正陰慘慘冷笑。手中握着閃着綠色光澤的寒刃,嗜血殺意彌漫,一時間嗅到死亡的氣息。

那一剎那,一股巨力襲來,齊木被帶入一個冰冷的懷抱,锵地一聲巨響,緊接着背後傳來陰厲的慘叫聲,完全不像人類。

轉身,毛骨悚然。

“這、這是什麽!”

幹癟的面部失水過多而呈現黑褐色,頭骨上滿是歲月痕跡,一團團詭異的染血毛發随風揚起,殺意彌漫依舊不曾消減,令人窒息。根本不是熟人,甚至不像是人類的頭骨。但剛才自己竟然那他認成了熟人!

淵落嗓音如常:“幻象,這裏很邪異,你不該來的。”

齊木抖了下,似乎還在驚吓中未回神,抱住淵落的手臂,握得緊緊的:“早就發現了,吃虧不讨好,還好有您在,不然能堅持幾天我都不知道!”

這一套對淵落貌似很受用,某人一個勁示弱屁話連篇,另一人孤高冷傲堅持己見,倒是相處甚歡。

一路上遇到的危險不算少,相遇了許多老熟人,有裝得特別像的,卻總會在齊木雖疏忽的關頭捅上一刀,雖然最後都會被淵落一擊滅,但總歸來書格外煩躁。再不多久,齊木目不斜視,再不耳聽八方,情況好了許多。

齊木不知道要被帶去哪,跟着淵落似乎連思考都不用太頻繁,雙目晶亮,看上去輕松愉悅。

淵落很是滿意。

不多久,登臨巍峨高山之上。陡然間,一股無法抵抗的偉力迎面撲來幾乎要把人撕碎,齊木目露驚色,才知道到了。

石林聳立,圍成玄奧的軌跡,環形陣文若隐若現,下方被璀璨霞光籠罩看不真切,似有混沌霧霭擴散開,滿是大道韻意,細看之下才發現是一枚細小的指環,仙光霧霭中上下沉浮。

時不時,恐怖能量向外擴散,将周圍石林削矮了半截。

一看便是至寶!

齊木目光火熱,有些口幹舌燥。

淵落擡手,修長的手指指向一個方位:“那裏,把晶石給本尊取來。”

這才順着看去,不遠處法陣下方石林邊沿,與指環連成一線,凝結着一顆淡黃色的晶石,有鴿子卵大小,光華若隐若現,若不是仔細去看,根本辨不出來。

齊木擡腳,半晌又縮了回來,道:“那裏不會有什麽危險吧,被光刃掃過,缺了胳膊少了腿,您得負責!”

淵落冷眼:“廢話少說,有本尊護着,你必安然無恙。沒有真元,那東西并不會攻擊你,去吧。”

“是!您最厲害了,”齊木雙目晶亮,腳尖點地,迅速朝前掠去:“我很快回來。”

不出意料,陣法并沒有被激發。齊木面無表情疾駛到石柱邊沿,垂直而上數十米,一把摘下淡黃色晶石,穩穩落地。

舉手朝着淵落晃了晃,然後指了指前方豁口,那是距離中央放置的指環最近的地方,也是陣眼所在。

晶石被取下,打破平衡,一時間無數道碗口粗細的閃電憑空出現,攜着雷霆之勢直襲地面,無數石柱化為齑粉,巨大的石塊崩塌,齊木像是沒有預料到這般,迅速在其間穿梭,好幾次差點喋血。

光影轉換,一道修長身影驟然出現在齊木身側五米處,壓迫感十足。

淵落道:“齊木,危險,快停下!過來,先把晶石交給本尊。”

齊木左右躲閃不及,嗓音帶了些許急切,道:“怎麽會這樣!我就過去!”

淵落渾身冰冷,似乎對陣法有些忌憚,始終沒有靠近,看到齊木過來,才松了口氣。

嗓音罕見地帶了些許溫柔,伸出手:“安心,本尊會護你周全,過來吧。”

越往外圍逃竄,陣法波及則越少,閃電稀疏了許多,齊木一步步向着淵落靠近,微微眯起眼,走的速度越來越慢。

“別怕,本尊不會讓你出事。”

齊木微微低着頭,終于走到距離淵落兩米處,停下。

後者皺眉。

擡頭,明亮的琥珀色瞳孔中映照着站在不遠處遺世獨立的男人。齊木輕笑一聲。恢複成原本沉着冷靜的模樣,和先前天真純善大相庭徑。

“不會讓我出事麽,那你現在站在懸崖外,為何還要我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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