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國王去世
這是他自己的召喚物幹的,雖然他反應過來慢了一拍,但無論是從召喚物那邊傳過來的,有點小得意、還加一點求誇獎的的情緒。或者是抓狂一樣挺直着尾巴,用兩只比栗子大不了多少的梅花爪子在雪地上狠撓的餡餅(看來召喚物之間也有聯系?)——餡餅傳遞過來的情緒說明它現在這麽做并不是因為它認為那個攻擊的敵人逃跑,它是在攻擊自己的另外一個“同伴”。
有鑒于周嶺軻和餡餅已經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所以,他能把餡餅的情緒略微拟人化一點,那應該是類似這樣的:“不許喜歡它!不許喜歡它!只能喜歡我!”
好吧,周嶺軻覺得自己嚴重忽略了貓咪的獨占欲問題,尤其這麽長的一段時間以來,餡餅一直是家裏的“獨生子”,于是情況貌似就更難處理了。不過現在還是先讓這位家族的新成員出來的好,另外他們離開的時間也太長了,該回去了。
周嶺軻摸着餡餅的小背脊,讓它放松下來,雖然還是被小小的咬了兩口,撓了兩下,但最終他還是成功的把餡餅摟在了自己的懷裏,周嶺軻親着餡餅因為撓雪染上雪花而變得涼冰冰的小額頭:“我最愛你,餡餅,不要擔心。”
“喵~~~~”貓咪拉長了腔調的撒嬌叫聲,讓人一直酥到心口。
“嘭!”周嶺軻正在和餡餅親昵的時候,一個“東西”從他們背後的雪地裏被甩了出來,還溫熱的液體和分不出原本位置的零碎落了周嶺軻一身,他扭頭看了一眼,很明顯那是之前那個意圖襲擊他的士兵的屍體,不過只有胸口以下的半截……
嘔吐感剛剛湧上來,他所在的位置就開始震動了起來,周嶺軻一個沒站穩跌倒在了地上,而他所坐的地面,卻不再是雪花,有暗紅色的“地面”暴露了出來,并且越露越多。
“喵!”“龍蝦?!”
周嶺軻是召喚過蜈蚣,那讓他做好了以後召喚出的可能也會是有外骨骼的物種的準備,但是,現在他坐在龍蝦腦袋稍後一點的位置,按照他自己的身材比例來計算,這個巨無霸從頭到尾(不算觸須)大概有二十米長?周嶺軻還以為餡餅巨大化之後就是哥斯拉了,但是事實證明,他還是少見多怪了。另外,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他走到河面上來了,在龍蝦現身之後,大塊的冰被他擠碎,河水也洶湧了那麽一會。
但這不是一條大河,龍蝦的巨大體型更是讓它巍然不動。但是,這麽一個大家夥,是怎麽跑到一條(相對它的體型來說)小水溝裏,又死在這裏的?這大概會是個永遠的謎團了。
“餡餅,下來。”周嶺軻拽了一下餡餅的小身體,它明明是只貓,但卻相知壁虎一樣扒在龍蝦一條粗壯務必的腿上,用它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小牙瘋狂的啃咬着,“我覺得……我們該回去了,但是龍蝦能上岸嗎?哦——!”周嶺軻的那句疑問是多餘的,因為他的話音剛落,這頭大龍蝦就猛然間跳上了岸,它的腿陷進了雪地裏,但是對于人類來說嚴重阻撓了行動的積雪,對它來說卻只是小意思。它翹起尾巴,四對前腿開動了起來!明明它是如此的巨大,但行動起來卻快速又平穩,而在它背上的周嶺軻,感覺自己體會到了乘坐沒有安全帶的磁懸浮列車的感覺……唯一還算幸運的是他沒有被甩出去,只是被擠壓在了龍蝦的背上,連動動手指都有些困難。
慢下來!慢下來!慢下來!
周嶺軻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傳遞着命令,龍蝦反饋過來的情緒是它有點傷心,因為自己跑得這麽快竟然沒有得到主人的稱贊。
跑得快确實很不錯……慢下來!但是如果繼續跑這麽快,那麽我就要做好摔成無數碎片的準備了。
龍蝦終于采納了周嶺軻的建議,把速度一點點放慢了下來,至少讓周嶺軻能夠在他背上好好的坐着。周嶺軻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按住自己的胃部,順便看了一眼依舊扒在剛才的位置磨自己小牙的餡餅——他暫時放棄了把這只貓弄下來的想法。他看了看四周,依舊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色,不過有個問題,原來在西南方向還是能看見一個小黑點的,那是鎮長宅僅剩的殘骸,也是周嶺軻唯一認識的路标。
“大個子,你把我們帶到什麽地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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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蝦把它的兩個大螯對撞了兩下,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
“老約翰給我的智慧傳承離,既沒有貓語,也沒有蝦語,他這個老師太不負責任了。不過,我們還是有法子回去的。”他站起來,叉着腰向後看,龍蝦并不是平推着前進,它的整個身體都是懸空的,行進方式和蠍子有點類似,所以它走過的地方,留下的只有它的四對足交錯和放下的痕跡,但這足夠了,他拍着龍蝦的腦袋,“大個子,咱們轉身走回頭路吧。”
又是咔噠咔噠兩聲,龍蝦原地轉身。
“還是剛才的速度,別走太快了。”周嶺軻不忘囑咐一聲,他突然覺得臉頰上一冷,擡頭看時,更多的雪花正從天上落下來,“大個子,走吧。”白茫茫的世界裏,有雪花從天上墜落,這是很美的場景,但周嶺軻卻只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在半分鐘之後就成了真,因為同樣是半分鐘之後,雪變大了,風也起來了,卷起了地上的和天上的雪,遮擋住了剛剛還晴朗着的天空,讓四周變得一片漆黑,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
龍蝦的體型讓這種環境對它并沒有太大的影響,可是,風雪也快速的掩蓋了地面上它曾經走過的痕跡。當半個小時之後,風雪停息,周嶺軻發現周圍的一切更陌生了,而且他們好像無意中走進了森林裏,現在他的三面是森林,一面是大山。
“……”周嶺軻看了看四周,眨了兩下眼睛,瘋狂撲向了那只壁虎貓,“餡餅!餡餅!別啃了!我知道你方向感最好了!快帶我們回家吧!”
同一時間,夏恩也在尋找着周嶺軻。
以人的概念,周嶺軻走出的距離不算遠,但并不表示他鬧出的動靜,尤其是巨型龍蝦上岸,鎮子裏的人就感覺不到了。實際上,周嶺軻當時是騎着龍蝦擦着鎮子的邊沿而過。只是因為速度太快,他死死的貼着,周圍除了那個小黑點之外幾乎沒什麽區別,因此周嶺軻根本沒注意到。
但是對夏恩和其他人來說,那卻是不可能忽略的。于是夏恩帶上了一個向導,現在就追在周嶺軻的後邊。不過,他的速度當讓無法趕上龍蝦的。
夏恩猜出了那只龍蝦應該是周嶺軻新的召喚物,他不明白的是到底為什麽會發生這樣一種情況,新的召喚物無法被控制嗎?他也同樣遇到了風雪,但是和周嶺軻相比,夏恩還有一個向導與他嗅覺極端靈敏的鼻子。
“那大家顯然從這裏原地繞了好幾圈?”風雪停息後,夏恩站在一片傾倒的樹木中間,不久前,這裏還是茂盛的森林,現在幾乎變成了平地。
“應該是。”向導回答的時候表情有些發木,夏恩知道那絕對不只是因為寒冷。
“我想……我們距離他們不算太遠了。”
“大人!”向導忽然拉住了要繼續前進的夏恩,“我們不能繼續向了。”
“為什麽?”
“那裏邊,那些山的方向,已經不是人類能夠進入的領域了,那裏居住的是極端危險和巨大的野獸。可能鎮長可以進去,但是我們……我們不行。”向導這麽說的時候很慚愧,他不是軍方的人,就只是鎮子裏一個普通的獵人,莽坦人從小到大的訓練讓他習慣于遵從權威。可是現在他出于畏懼,而向領導者提出反對意見,從莽坦的道德上來說,他做的是錯誤的。
“那麽你先回去吧。”
“不,您誤會了我的意思。”
“?”
“請您先回去吧,我會在這裏繼續尋找鎮長。不找到他,絕對不會回去。”向導害怕自己丢掉性命,但更害怕的是家人有個萬一。所以他不能自己回去,否則夏恩和周嶺軻出了好歹,不止他要死,他家裏人也不好受。可是如果夏恩回去,不管他找沒找到周嶺軻,是死還是說,他的家裏人至少不會受到懲罰。
“那為什麽我們不繼續兩個人。”
“因為得有一個人回去傳信,至少給後續尋找的人指明一個方向,大人。”
“……”夏恩少有的猶豫了,因為他知道這位陌生向導說的并沒有錯。
有的人在冰天雪地裏不知所措,還有的人在溫暖如春的室內,喝着美酒品嘗着美食,不過後者也不一定有什麽好心情。
這是法蘭克人生中過得最好的一個冬天,一切都是那麽明亮而溫暖,但那只是身體上的。精神上的法拉克,一直有一種自己仿佛在飄的感覺,他的母親被燒死、被一群陌生人帶到更陌生的地方、被一群老師圍着學這個學那個、他被告知父親就是莽坦的國王……
雖然早就知道自己的父親必定是有些身份和地位的,否則不可能把他們母子弄到人人都想去住的魔法塔範圍內,可是國王?這有些太超過想象了。
接着又突然冒出來了一位王後,帶着濃郁的香水味和高高在上的眼神,法蘭克很确定那對看着他的藍眼睛裏充滿了抵觸和厭惡。可是偏偏王後還要表現出親近和友善,真是難為這個實際上并不怎麽會演戲的女人了。
再加上那些大臣,來來去去,男女老少,法蘭克被教導着必須記住他們的名字,然而實際上,他記住的十不足一。同時他感到失落,因為法蘭克還以為周嶺軻也會是吶衆多大臣中的一位。可是他一直沒能見到他……
然後就是冊封典禮,他正式成為了王太子,也第一次見到了他的父親——因為過度風流罹患X病,而要在床上腐爛致死的男人。雖然他們說他是被詛咒了,但法蘭克還是相信前一種,所謂的詛咒只是那些大臣們在絞盡腦汁後,給國王選擇的一個體面的死因而已。
當法蘭克的腦袋上戴上了那個小王冠,一切已經塵埃落定。
虛弱的國王趕走了其他人,只留下他們父子二人。國王還是在一步步的走向死亡,但是因為詛咒已經去除,所以實際上他也在同時略有好轉,在治療室和牧師的幫助下,至少他現在能夠用自己的嘴巴說話了,雖然那同時也給他帶來了極大的痛苦。
“我的兒子。”國王這麽稱呼着法蘭克。
“……”法蘭克的嘴唇抿緊,猶豫了很久才做出回答,“陛下。”卻不是父親。
“你愛我嗎?”
“不!”這回答快得九成會讓一個父親傷心了,但是國王并沒有難過,反而笑了起來,雖然笑聲難聽。
“愛你的母親嗎?”國王繼續問。
“比恨少一點。”
“有誰是你愛的人嗎?比如那個救了你的魔法師?”
“如果我有父親,我希望會是像他那樣的。”
“他的年紀可并不比你相差太多。”
法蘭克聳聳肩:“年紀并不說明一切。”其實說起來也是一個諷刺,給予他是生命的父親和母親都是極端風流的人物,可是讓他第一次産生親切感的,反而是一個對異性完全不感興趣,并且對同性伴侶極端忠貞的年輕人,這也算是某種類型下的物極必反了。
“在你還不夠強壯的時候,不要表現出你的愛和憎。”希爾六世沒有做過一天的父親,他自己也承認自己的不負責任,但是現在,他覺得需要給這個即将接替他承擔責任的孩子,一些該有的囑托和教導,“也不要因別人對你表現出的愛或者憎,而衡量他們對你的是否有用。還有……恨我好了,別恨這個國家。”
“你不用擔心。”法蘭克歪着頭,“我會做個好國王的,至少我不願後代記住我,是因為我有一個因X病而死的生父。”
“你真是個可愛的孩子,好了,讓我休息吧。”
這就是法蘭克的一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和他生父的交談,他确實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像個孩子一樣想要刺傷那個人的心,他不知道做到沒有,因為在他離開之後,只過了十七個小時,莽坦全境就敲響了喪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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