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同學,你怎麽回事啊

人潮湧動的街頭,牽着手的少年和少女被昏黃的暮色籠罩着,像是經典老電影裏,男女主角一眼萬年的那個鏡頭。

帶着刻骨銘心的怦然心動。

少年眼裏的笑意如同這暮夏的晚風,清晰又溫柔。

他微低着頭看她,語調懶洋洋的,“同學,你怎麽回事啊?”

許多年後,雲泥再回想起這一刻,忽然明白那一時心潮起伏的悸動并非錯覺。

而那時候,她孤身一人留在廬城讀書,失去李清潭的所有消息,好似前塵往事只是年少時擁有的一場美夢。

此時此刻,雲泥被來往的人群無意撞了一下,身形晃了晃,抓着男生的手也立馬松開了。

她有些尴尬地看着李清潭,少有的臉紅耳熱到快要爆炸,“不好意思,我拉錯人了,我不是故意的……”

李清潭正準備說什麽,被晚來一步的蔣予勾住肩膀,“走啊,你怎麽站這兒不走了?”

說完,蔣予看見站在李清潭面前的女生,有些意味不明的“啊”了聲,“那什麽,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李清潭任由蔣予把一半重量壓在自己肩上,仍舊看着雲泥,沒收笑也沒說話。

雲泥不知道怎麽說,正好已經過了馬路的方淼發現她沒跟上,站在路對面喊她。

她不好停留,認出男生身上的校服是三中的,問道:“那個,你是三中幾班的,我下周把傘還給你。”

李清潭這才開口,“高二五班。”

他的聲線依舊冷冷淡淡的,和臉上的笑意并不匹配,雲泥猜想可能是嗓子天生的原因。

說完,李清潭想起什麽,又補了一句,“理科五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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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泥點點頭,往後邊退邊說,“那我周一下午下課之後過去找你。”

“行。”李清潭看着她跑到路的另一邊,朋友挽上她的胳膊,兩個人邊走邊說。

不知聊到了什麽,她很輕的笑了一下。

蔣予伸手在李清潭眼前晃了一下,“喂,回神了大哥,人家都走沒影了,你還盯着看什麽呢。”

李清潭懶得和他廢話,快步往前走。

蔣予追上去,意有所指道:“她說要還你傘,你什麽時候這麽好心,把傘借給人家小姑娘了?”

話音剛落,他兀地想起什麽,“我靠!!!她不會就是那天在便利店的那個女生吧?”

李清潭被他炸得耳朵疼,擡手推開他的腦袋,“是又怎麽樣?”

“我說呢我說呢,你他媽怎麽不讓我看她長什麽樣。”蔣予哼笑:“不就是怕人家覺得我長得比你帥嘛。”

“……”李清潭扭頭看着他,用很正經的語氣說道:“你在做夢?”

蔣予:“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不能。”

“靠……我說真的,你能找我做你的朋友,絕對是上輩子吃齋念佛普渡衆生修來的福氣。”

“我情願沒這個福氣。”

“……”蔣予說:“我要被你氣死了。”

“別死,佛渡人,不渡傻逼。”

“我真死了。”

李清潭悄然笑出聲。

夕陽西下,兩道身影漸行漸遠。

雲泥和方淼到店裏的時候門口已經在排隊了,但慶幸的是隊伍不長,只排了幾分鐘。

等米線端上來,方淼埋頭吃了幾口,又咕嚕咕嚕喝了半瓶汽水,才抽出時間來說話,“高二的?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你們這個緣分真的可以。”

三中高一高二高三都不在一棟樓,平時除了學校有活動能碰到一起,其他時間很少能接觸到。

方淼聽雲泥說起她和李清潭的事情,也只是對名字有些熟悉,人和臉都是對不上號的。

雲泥也覺得挺巧的,但這個巧僅僅只能用在她可以把傘還回去的份上,至于其他的,那不是她該想的事情。

隔天便是周末,雲泥依舊是去做了兩天兼職。

周日晚上,她接到師母楊芸的電話,敲定了補課的事情,從下周六開始,一百塊三個小時,每周一次。

正好燒烤店的也是從下周開始,她仔細算了下兩份兼職的工資,沒再給周日安排兼職。

畢竟已經高三了,總要給學習空出時間。

忙完這些,雲泥從書包裏翻出張數學卷子。

具象的數字能帶給她物質上的滿足,而這些抽象的數字一樣能帶給她不同于物質滿足的充實。

寫完已經是深夜,雲泥揉了揉酸澀的肩膀,起身出去倒水,看見放在沙發上的兩把雨傘,莫名想起那天在街頭發生的事情。

但記憶裏的畫卷才展開一角,她便立馬收起思緒,走過去拿着傘回到房間,和試卷一起收進書包裏。

次日是周一,三中上午有升旗儀式。

雲泥是之前開學月考那一次的年級第一,在升旗儀式結束之後,要代表理科班上臺演講。

演講稿是方淼替她寫的,文科班代表在上邊演講的時候,雲泥正在底下順稿子的內容。

陽光鋪天蓋地,燥熱而沉悶。

伴随着四周一陣掌聲響起,站在隊伍末尾的李清潭擡起頭,光線有些刺眼,他微眯着眼。

耳邊是一道字正腔圓的聲音,“下面有請,高三理科二班的雲泥同學上臺演講。”

李清潭愣住,随即擡眸看向前方。

演講臺在看臺二層,女生從側邊的樓梯快步走了上去,老師替她調整了話筒的高度。

隔得遠,李清潭看不清她跟老師說了什麽。

操場四周很快被那道清冷平緩的聲音覆蓋,不同于上一個的抑揚頓挫,她的語氣更像是在彙報工作。

聽不出太多的情緒起伏。

但李清潭還是認認真真從頭聽到了尾,也因此,聽出她在結尾致辭時有一秒的卡頓。

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

他有些好奇。

李清潭的這點好奇心一直持續到傍晚雲泥過來找他的時候。

那會才剛下課,她就已經站在五班門外,手裏拎着一個紙袋子,瞧見他從教室出來,欲言又止,“那個——”

李清潭其實很早就看見她了,卻偏偏裝作沒看見,故意和蔣予往和她相反的方向走。

一步兩步三步——

“李清潭!”

聽到意料中的聲音,李清潭輕輕笑了下。

正在低頭看手機的蔣予疑惑地擡起頭,轉臉看着他,“剛剛是不是有人喊你啊?”

李清潭“嗯”了聲,“你先走吧,我有點事。”

“欸——”蔣予轉身看着他,“你有什麽……”事的尾音淹沒在看見女生的那一瞬間。

靠。

無語。

如果可以,李清潭現在已經被他暗鯊了。

雲泥叫了李清潭之後,見他轉身往回走,也跟着迎了上去,兩人站在五班教室後門口。

她很官方的說道:“你的傘,那天謝謝你了。”

“沒什麽,順手的事情。”李清潭接過她手裏的袋子,看見裏面除了傘還放了兩瓶水。

雲泥沒打算和他多聊,看了眼遠處操場奔跑的身影,說:“那我先回去了。”

兩個人不算熟,也沒什麽話題可說,李清潭點了點頭說:“行。”

樓梯在走廊盡頭。

李清潭站在原地看着她走遠,直至身影消失在視野裏,他才忽然想起來剛剛忘了問她那件事。

他扭頭往樓下看,女生剛剛走出教學樓,背影挺直,落下的影子在夕陽的拉扯下顯得很長。

李清潭往前傾了傾,胳膊搭在欄杆上,朝着那道身影喊了聲——

“學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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