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最新] 這一生也就沒什麽遺憾了
複盤結束已經七點多, 一行人從酒店房間裏潮水般湧出來,雲泥和幾個師兄師姐落在後面收拾東西。
她忙起來和不忙是兩個狀态,才一結束電腦都沒來得及關就摸到手機給李清潭發消息, 問他餓不餓。
師姐從拿着水坐到她旁邊:“聽說你男朋友來了?”
“嗯, 來了。”李清潭沒回消息,她收起手機放進口袋, 合上電腦準備走:“師姐, 晚上慶功宴我就不參加了。”
“別啊。”師姐拉住她:“幹脆把你男朋友一起叫來呗, 反正都年紀相仿, 又沒有老師在。”
雲泥笑起來:“那我回去問問他。”
“行。”師姐朝她眨了下眼睛:“一定要來哦, 看照片都看幾年了,好歹也讓我們看看真人呀。”
雲泥忙應聲:“好好好, 我回去就和他說, 不來也要拉來給你們看看。”
“哎。”師姐拍了下她的胳膊, “也不是讓你這麽個好好說, 別把我們形象給抹壞了。”
“知道了。”雲泥無奈失笑, 抱着電腦從房間出來, 回到樓下706, 拿備用卡刷卡進屋, 牆上的卡槽插着卡, 但屋裏黑黢黢的并沒有開燈。
她也沒開燈,貼着牆邊摸黑走到床邊,借着窗外的光影看清床上拱起來的那一團。
李清潭側着身睡得很熟,被子壓在胳膊下,有一角垂在地上,穿着襪子的腳露在外面。
雲泥拿起空調遙控器看了眼溫度,25℃, 不算低。
她又放回去,彎腰将被角拎起來堆在床尾,蹲在他面前看了會,在黑暗裏叫他的名字:“李清潭。”
第一遍他還沒醒。
雲泥小聲嘆了口氣,想着要不然不叫他了,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正準備起身出去,手腕忽然被人捉住往前扯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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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來就沒站穩,整個人順勢往下一傾,膝蓋抵到床沿,隔着一層柔軟的空調被倒在他懷裏。
李清潭擡手摟住人,聲音還有幾分困意,聽起來懶懶地,很拿人:“就沒有別的叫醒方式了?”
雲泥耳朵麻了一下,人也懶得動,就着這個姿勢趴在他懷裏:“你什麽時候醒的?”
“你一開門我就醒了。”他揉了揉她的腦袋,“本來還想看看你會不會趁我睡着行什麽不軌之事。”
“……”雲泥撐着胳膊擡起頭,隔着很近的距離和他對視:“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解?”
“嗯?沒有吧。”李清潭擡手捏了下她的耳垂,“在墨爾本的時候,你不是經常……”
雲泥意識到他要說什麽,猛地擡手捂住他的嘴,“好了,你可以閉嘴了。”
李清潭忍不住笑,身體跟着輕輕顫動,但嘴巴被捂住,呼吸有些沒跟上,偏頭咳了兩聲才緩過來。
雲泥被他吓了一跳,忙從他懷裏跳起來,手不小心打到旁邊桌角也沒注意,“沒事吧?”
“沒。”他拉過她的手,開了床頭的燈,看見她手背上紅了一小片,“不疼啊,一聲不吭的。”
“我這不是被你吓着了,沒來得及喊疼麽。”雲泥看他臉色不大好,又說:“不過也不怎麽疼。”
李清潭沒說話,指腹貼過去揉了揉。
她挨着床邊蹲下來,任由他拉着手,跟哄小孩似的,“我們等會有慶功宴,你要不要去?”
“嗯?”
“我師姐她們都挺想見見你的。”雲泥說:“她們之前就一直知道有你這個人,但都只見過照片。”
李清潭立刻懂了:“所以,現在她們也想看看我本人到底有多紅顏禍水?”
“……”
他笑了下,指尖撓了下她的手心,“那就去吧。”
……
慶功宴在同酒店的十二樓,來的都是科大實驗室裏的同門,沒有老師和領導在,氛圍沒那麽正經。
出門前,雲泥給李清潭打預防針,“就是,我有幾個師弟師妹比較喜歡開玩笑,人也自來熟,但都沒有什麽惡意的。”
“我知道。”李清潭剛簡單洗漱了下,臉龐浸了水,連着輪廓好像都清朗了幾分,“反正不是有你麽。”
雲泥一想也是,“她們要是開玩笑,我會幫着你的,還有你要是哪裏有什麽不舒服的也要及時跟我說,不要硬撐着。”
“你是不是誤會我的意思了?”
“啊?”雲泥确實沒明白:“什麽?”
“我說有你的意思呢,不是讓你給我撐腰,而是我會有仇報仇。”李清潭輕掐了下她臉上的軟肉,低頭在她唇角親了下,距離一下挨得很近,慢悠悠道:“懂了嗎?”
“……”她倒也不是很想懂。
兩個人拖拖拉拉走到電梯口。
李清潭睡了一下午,腿有些酸軟,胳膊搭在雲泥肩膀上,進了電梯也沒松開,腦袋也跟着枕過去。
好在電梯裏也沒人,她也就由着他,“是不是不舒服了?”
“沒事。”他閉着眼睛,緩過從腿部湧上來的那一陣酸麻,“你在北京還要待幾天?”
“也就明天一個白天,估計晚上就要回去。”雲泥問:“那你什麽時候回療養院?”
“明天一早,吳醫生只批了我半天的假。”
“那我到時候送你回去。”雲泥側頭去看他,電梯恰好抵達十二樓,“叮”地一聲,門就開了。
她一回頭就看見周教授和他的助理站在外面,整個人吓了一跳,僵直着後背打招呼:“周教授。”
李清潭對周教授有所耳聞,跟着也擡起頭,和雲泥拉開了些距離。
周教授點頭“嗯”了聲,目光落到李清潭臉上,也沒多問什麽,轉頭和助理繼續交代之前的事情。
雲泥:“周教授我們先走了。”
“去吧。”
她趕忙拉着李清潭從電梯裏出來,走到周教授看不見的地方長松了口氣,“吓死了,師姐不是說周教授不來慶功宴麽。”
李清潭還沒見過她這個樣子,覺得好笑,“你跟你導師平時都是這麽相處的?”
“也沒有,這不是最近實驗室裏都在傳我為了你拒絕了直博的八卦,周教授對我有意見了麽。”
“哦,那怪我。”
“不然呢,誰讓你的臉長得這麽——”雲泥轉過身,雙手捧着他的臉揉了揉:“禍國殃民呢。”
“……”
師姐專門給他倆在她們那一桌留了兩張空位,雲泥帶着李清潭一進去就被拉過去坐着了。
都是成年人,不像高中時期那麽愛起哄,但免不了也要被問一些成年人的話題。
比如工作一類的。
李清潭來者不拒,問什麽都認認真真回答:“之前一直在墨爾本,今年才回的北京。”
“不回來看她的原因,不好說,有點複雜。”
“不是在做什麽國/家級保/密工作,之前大學讀的金融,回國之前一直在投行上班。”
有師兄要給他倒酒,一直低着頭吃東西的雲泥攔了下,“師兄,不行,他不能喝酒。”
李清潭握住她的手,把倒扣的酒杯翻了過來,“沒事,能喝一點。”
“李清潭。”雲泥皺眉看着他。
他指腹從她手背安撫性的刮了一下,低聲道:“吳醫生說了,可以适當的沾一點,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師兄舉着酒瓶笑道:“那我可倒了啊?”
李清潭轉頭看過去,“行。”
他說沒事,但雲泥也不敢讓他多喝,一杯酒結束就把他的酒杯拿到了她自己面前,“我替他喝。”
“喲,師妹,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啊。”師兄倒也不客氣,又滿了一杯酒,開起了玩笑,“這師妹夫确實長得一表人才,但你也不能這麽護着吧。”
雲泥忍不住笑:“欸,師妹夫是什麽鬼?”
桌上氛圍熱熱鬧鬧的,雲泥酒量一般,今天幾個師兄師姐難得抓着機會,左一杯右一杯。
等結束,人也有些醉了。
散場時,李清潭跟幾個師兄交換了聯系方式,回到桌旁半蹲在她面前,“還能走嗎?”
雲泥擡眸看着他沒說話,眼眸黑白分明,被酒意浸染得有些濕潤和紅。
“怎麽了?”李清潭放低了聲音,“是不是難受?”
“……沒有。”她聲音有些啞,呼吸很重,閉上眼睛的時候眼淚從眼角順着滑落下來,帶着點鼻音叫他的名字:“李清潭。”
他低嗯一聲,指腹從她眼角擦過。
“我之前做過一個夢,就像現在這樣,我喝多了,你過來接我,背我回學校。”她始終閉着眼睛,眼淚不停流,“但我醒了之後,你就不在了。”
重逢至今,他們誰也沒提起過彼此不在的那些年,各自的生活是什麽樣的,痛苦、難過和心酸,都打碎了牙自己往肚子裏吞。
但今晚李清潭從她的同學朋友那裏聽了太多關于他不在時,她的生活是什麽樣子的。
和雲泥最親近的一位師姐在從洗手間回來的路上碰見他,和他閑聊,無意間提起有一年冬天,她們小組聚會,雲泥接到一通電話,沒怎麽說兩句,就挂了。
當時她的手機就放在桌上,電話響起的時候,師姐看了眼屏幕,來電顯示的歸屬地是墨爾本。
“她接完安靜坐了會,之後整個一晚上都麽怎麽說過話。”師姐問:“是你打的電話嗎?”
走廊的燈有些晃得人眼疼,李清潭低着眸,搖搖頭說:“不是。”
“那算了,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可能是我記錯了吧。”師姐停在包廂門前:“這些話不該我來說,但我想以她的性格可能憋死了都不會跟你說,不管怎麽樣,你們現在也算是苦盡甘來了,好好對她吧。”
……
指腹間的潮濕讓李清潭想起在墨爾本那幾年,陪伴他度過每個孤獨難捱的夜晚,那抹濕潤溫涼的海風。
他輕滾着喉結,指腹從她眼角劃過:“怎麽辦,我現在可能還沒有辦法背你回去。”
一句類似玩笑的話,是安慰也是安撫。
雲泥從哭腔裏擠出一聲笑,直起身,擡手抽了張紙巾覆在臉上,“我自己可以走。”
“那走嗎?”
“嗯。”
她扶着桌沿站起來,雖說能走,但還是搖搖晃晃,李清潭手從她腰後穿過去,将人摟在懷裏,唇貼着她頭發親了下,“你師姐住哪間房?”
“710。”
“回那兒嗎?”
“……”雲泥閉着眼睛罵,“你是不是有病?”
他淺淺笑了一下,“行。”
兩人回到706門口,李清潭一手扶着她,一手去摸房卡開門,進了屋,他也沒開燈。
跌跌撞撞走到床邊,房卡也掉在地上。
屋裏走之前開了窗戶,北方夏夜空氣并不沉悶,溫涼的風從陽臺吹進來,慢慢湧上來的酒意讓雲泥的思維和動作都有些緩慢。
她膝蓋又不小心磕到床邊,皺着眉回頭問:“你怎麽不開——唔。”
沒能說出口的話全都被堵了回去,李清潭突然親過來,她有些猝不及防。
……
……
雲泥擡手摸到他柔軟的黑發,卻又被他十指緊扣壓回臉側,他又吻回來。
喘氣、潮濕。
……
黑漆漆的房間裏,随着窗外汽笛聲的逐漸遠去,那些讓人臉紅耳熱的動靜也随之消失,雲泥仰躺在床上,呼吸有些急促。
溫涼的風也吹不散渾身的燥熱。
李清潭還趴在她身上,腦袋埋在她頸間,有一下沒一下的輕啄着,聲音又低又沉:“去洗澡?”
“……嗯。”她出了不少的汗,衣服黏在身上有些難受,加上酒意的熏染,迫切的需要洗個熱水澡。
李清潭撐着胳膊坐在床邊,衣衫淩亂,雲泥緩了會也慢吞吞坐起來,低頭一個一個扣好襯衫的扣子,衣料摩挲的動靜格外暧昧。
房卡掉在不遠處的地毯上,他起身撿起來,走到門旁,插到牆壁上的槽孔裏,屋裏電源“叮”一聲逐一連接上,玄關處和床頭的壁燈先亮了起來,空調也緊随其後“叮”了聲。
屋裏一切随着燈光亮起的瞬間也都被照得清清楚楚。
被擠掉在床邊的白色被子,有些皺的床單,淩亂的枕頭,以及兩個衣衫不整的人。
雲泥今天穿了一套職業套裝,現在襯衫的衣擺被扯出來,扣子沒扣完,鎖骨上有一塊很深的印子。
臉泛着情/事之後的紅,眼眸波光潋滟,李清潭靠在桌邊,拆了瓶水看着她,“過來,喝點水。”
她沒穿鞋,赤腳走過去,就着他的手喝了兩口水,“我先去洗澡。”
“行。”李清潭彎腰從旁邊拿了雙新拖鞋丢在地上,“穿鞋。”
雲泥低頭穿好鞋,擡手将頭發綁起來,露出一截修長白皙的脖頸,連帶着他剛剛咬出來的印子也露在外面。
李清潭別開視線,拿到空調遙控器将屋裏的溫度打得很低,等到衛生間裏傳出了水聲,又往上調高了幾度。
雲泥洗完澡才想起來自己剛剛直接來了這裏,忘了回去拿換洗衣服,她看了眼剛換下丢在地上已經被水打濕的襯衫和西裝裙。
“……”一陣頭疼。
猶豫再三,她從架子上拿了一條大浴巾裹在身上,走到洗手臺前,從鏡子裏看見頸間和肩上那些斑斑點點,還是忍不住有些臉熱。
不僅是換洗衣服,卸妝和擦臉的她都沒拿,雲泥在衛生間裏幹站了幾分鐘,裹着浴巾走了出去。
屋裏開了空調,身上的水汽被冷風一吹,立馬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忍不住瑟縮了下,緊跟着打了一個噴嚏。
站在陽臺的李清潭聽見動靜轉頭看過來,眸光落到那些紅印又很快挪開。他進衛生間重新拿了條幹淨的浴巾将她包起來,又把空調的溫度往上調,“我去給你拿衣服,還有什麽要拿的嗎?”
雲泥說了幾樣要用的東西,“你讓師姐給你找吧,她知道。”
“行,你先進去把頭發吹幹。”
她低嗯了聲,轉身又進了衛生間。
師姐像是早預料到李清潭會過去拿東西,直接将雲泥的行李箱拿給了他,“東西都在裏面,就是有點亂。”
李清潭笑:“好沒事,謝謝師姐。”
“不客氣。”師姐還要出門,兩人沒多閑聊,他提着行李箱回到房間,雲泥正在衛生間裏吹頭發。
吹風機的動靜嗡嗡地,他走進去,她還吓了一跳,“你怎麽沒聲啊?”
“是你沒聽見。”李清潭拿過她手裏的吹風機,站在她身後替她吹着頭發,鏡子裏映着兩人的身影。
“師姐沒睡吧?”
“沒,還準備出門。”李清潭将吹風機開了低檔,聲音小了很多,“你大二那一年,我給你打過一個電話。”
雲泥一愣,不知道他怎麽突然提起這事,沉默了會才說:“我那天在實驗室,手機忘了充電,沒接到。”
“嗯。”他停下動作,從鏡子裏看着她:“你後來,是不是接了很多來自墨爾本的電話?”
“我害怕萬一我不接,如果是你怎麽辦。”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雲泥如今再提起來也沒有當初難過,“你當時是不是用別人手機給我打的電話,我後來再回過去都沒人接了。”
“不是,是我自己的。”只是後來那天他喝醉了,在公園睡了一夜,醒來後手機和錢包都被偷走了。
他那時候所有的一切都被李鐘遠看管着,那一通電話已經耗盡所有,只是陰差陽錯之下,還是沒能聯系上。
之後發生的種種,他也沒有辦法再去聯系,有時候甚至慶幸她沒有接到那通電話。
絕望裏突然給出了希望,卻又被無情剝奪的痛苦,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李清潭心裏被拉扯,眼眶連着眼尾都有些發紅,忽地彎腰緊緊抱着她,“對不起。”
“都過去了不是麽。”雲泥低頭,握住他的手,“沒有什麽對不起的,你回來了,我們還在一起,這一生也就沒什麽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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