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一個星期後, 雲城影視城。

“OK，過了，柏珥辛苦了。上午先到這裏, 大家注意休息！”舒子存一聲令下, 就宣告了上午的收工。

一衆人前後發出歡呼聲, 各自聚着，等待着場務發飯。

小宋跑上前來，将外套披在柏珥的身上，“柏珥, 沒凍着吧？”

“嗯，還好。”柏珥将衣服摟緊，抵擋住寒意。這才和小宋一起，朝着休息區走去。

已經到了十一月初，早些時候才剛剛下過雨。正所謂一場秋雨一場寒，雲城三面環山，溫度自然更低一些。

柏珥拍攝時所穿的戲服偏薄, 在室外拍戲，受凍是在所難免的。

“柏哥, 我晚些時候, 去看看有沒有賣暖寶寶的，到時候買來給你貼裏面。”小宋在他的旁邊念念叨叨的, 一言一語皆是關心, “拍戲歸拍戲, 可不能把你凍着。”

“好。”柏珥揉了揉他的腦袋, 勾唇應道。

結果兩人剛走到休息區，就瞧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柏珥！”

“章燃？”柏珥走近，訝異，“你怎麽來了？”

章燃側了側頭，眉目間的肆意一如往昔，“來探你的班，還需要理由嗎？如果非要用理由的話，就是我想見你了。”

這一番話得直白。

柏珥一時反應不過來，沒能接話。

小宋的視線愣乎乎地在兩人間掃視，問話，“那、那柏哥，你們中午飯要一起吃嗎？我要去取盒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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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中，有些急不可耐。

聽說，今天有板栗燒雞，小宋從一早開始，就眼巴巴地等着發飯呢。

“嗯。”章燃正有此打算，直言不諱，“柏珥，我定了餐廳。之前欠我的一餐，今天補上？”

章燃大老遠趕來，總不好讓他空等一場。

柏珥對上他的雙眸，只遲疑了一瞬，颔首，“好。”

說完，他便又對小宋囑咐道，“和舒導說一聲，下午拍戲前，我會趕回來。”

“好。”小宋點點頭，悄咪咪地問，“柏哥，你的那份盒飯，可以給我嗎？”

柏珥無奈一笑，眼中帶着點寵溺，“嗯，別吃撐了。”

“不會的！我的胃很大。”小宋喜笑顏開，揉了揉肚子，“柏哥再見。”

餘音未落，就轉身飛奔走了。

雙倍的板栗燒雞，雙倍的快樂。

滿足！

“走吧，我看過你的通告安排了，下午帶你回來。”章燃看了一眼手機，時間還算充裕。

“嗯。”

章燃考慮到兩人的身份，特意訂了一個包廂，私密性很強。

上的菜色，也很符合柏珥的喜好。

章燃遞給他一杯鮮榨果汁，“你下午還要拍戲，就不給你喝酒了。”

“嗯，反正我酒量也不行。”柏珥眼中透出點笑意，自嘲道。

章燃掃了一眼四周，感慨道，“難得他們幾個人都不在。”

“快到年末了，都忙着呢，哪裏像你這個太子爺，工作的時間很自由。”柏珥舉起杯子，做了個敬酒的舉動，“感謝你大老遠跑來探我的班，以果汁代酒了。”

章燃回敬一杯，臉上晃過無奈，“一口一個太子爺的，我怎麽覺得，你在打趣我？”

“哪有？”柏珥淡然一笑，不承認，“你的粉絲，不是一直這樣喊你？”

章燃聳了聳肩，無可否認。

也許是包廂的私密性過甚，又或許是軟皮沙發太過舒服，柏珥竟隐約覺着，困意上了心頭。

“早起拍戲太累了，還真有點困。”柏珥揉了揉自己的眉間。

“你坐我這邊？”章燃提議。

“嗯？”

“我的肩膀可以借你一用。”章燃望着他，平靜的眼眸下，藏着別樣的情緒，“睡一會兒？”

柏珥別開視線，婉拒，“不用了。朋友之間，枕着肩膀睡覺，太奇怪。”

章燃聞言，眼中的失落一閃而過。

很快地，他便将身子微微前傾，目光始終凝在柏珥的臉上，語帶詢問，“不當朋友的話，不就行了？”

又是一句直球，其中的意味很是明顯。

章燃向來不喜歡隐藏自己的真實情緒。初次見到柏珥時，他無非是看不慣葉斐，才會出手相助。後來，兩人的第二次偶遇，再到一起拍攝廣告。

越是深入，章燃便越喜歡和柏珥待在一起的感覺。

對方沒有因為他的身份而刻意接近，接觸時，始終帶着幾分禮貌的距離。

再加上晏斯等人在旁，時間一久，章燃隐約察覺到了自己對柏珥的好感。只可惜，每次和柏珥的見面，都少不了另外幾人。

這次，他一等到機會，便來了。

與其藏着掖着不說，還不如直接幹脆。

即便是對方拒絕，好歹，也能光明正大地追求。

章燃打點主意，眼中的堅定越明顯，幹脆追問，“柏珥，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懂。”柏珥回神，對上章燃的雙眸，開了口。

柏珥抿唇，眸光一閃而過。

他扯開一抹淡笑，用抱歉而又決絕的語氣回應，“可我們，只能是朋友。”

“柏珥。”章燃眼色稍暗，“我不急着現在……”

“章燃。”柏珥打斷了他的話，再次回拒，“對于我而言，我們這層朋友關系，現在是，以後也是。”

既然不喜歡，就不該浪費對方的感情和時間。

柏珥一向堅持這個觀點。

章燃盯着他看了一會兒，這才苦笑搖頭，只問，“那你告訴我，誰入了你的心？”

“……什麽？”

“你拒絕得那麽幹脆，難道不是因為你心裏有人了？”

面對章燃的理所當然，柏珥一時未語。

“楚靖雲？”

“只是朋友。”

“齊緒？”

“也只是朋友。”

章燃頓了頓，又問，“晏斯？”

還沒等對方發話，章燃的手機屏幕就突然亮了起來。接着，就出現了一條新聞推送。章燃餘光一瞥，突然變了神色。他看了柏珥一眼，拿起手機，點開一看。

柏珥見章燃轉移了注意力，暗自松了口氣。

要是真問到‘晏斯’，他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柏珥端起果汁，喝了幾口，鎮定心神。

哪知下一秒，章燃就把手機遞到了他的跟前，“晏斯他……出車禍了。”

柏珥猛然一頓，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的杯子。

章燃瞧見他的反應，心裏已然有了答案。

屏幕上，是一條新聞短訊。

——據知情人士爆料，超人氣演員晏斯在金都機場路發生車禍，現場車輛受損嚴重。有目擊者稱，晏斯等人已被送往醫院，目前情況不明。

柏珥盯着手機屏幕。

心慌感驟然升起，朝着身體各處蔓延。

“……我、我給他打個電話試試。”柏珥克制着情緒，拿出手機，撥通電話。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柏珥聽見這話，立刻挂斷。他不信邪，又撥了幾通。

結果，毫無變化。

柏珥放下手機，眼裏的擔憂再也藏不住了，臉上隐約帶上了無措感。

“時間差不多了，你是要回劇組，還是……”章燃提醒，“還是回金都？”

柏珥擡眼，看向章燃。

章燃瞧見他的神色，全然沒了以往的肆意，反倒多出了幾分不舍和擔憂。

“你很擔心他，不是嗎？”章燃緩聲問道，“你這種狀态，不一定能拍好戲。”

柏珥無言以對，心裏卻在反複糾結。

劇組的通告都安排妥帖，突然丢下工作回去，這種行為太不負責任。可是，晏斯那邊……

柏珥一想到那人，就發慌得厲害。

忽然間，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小宋。

“喂。”柏珥接起電話，才發現自己的手指竟然在輕微發顫，“小宋？”

“柏哥，下大暴雨了，也不知道會持續到什麽時候。”電話裏隐約傳來了雷電聲，“舒導說下午的拍攝往後移，我幫你的東西帶回酒店了……”

電影拍攝很順利，戲份往後推一點，也不是難事。

只一霎那，柏珥的心裏便有了答案。

等柏珥挂斷聽話，就聽見對面的章燃說，“把證件號報給我，我給你訂機票。時間還來得及，我陪你回酒店，收拾一下。”

“章燃？”柏珥有些詫異。

章燃看着他，臉上透出一絲無可奈何，語氣低緩，“我看不得你心慌難過。”

說完，他便起了身。見柏珥還沒反應過來，幹脆叩了叩桌邊，不悅道，“那只狐貍，可真會找時機。要是他沒事，看我怎麽教訓他。”

柏珥聽見這話，晃起點滴笑意，“章燃，謝謝。”

四個小時後。

兩人從機場的VIP通道走了出來。由于是臨時定下的機票，柏珥的粉絲都沒察覺。這回的機場，倒是安靜得很。

楚靖雲從黑色車子走出，對兩人招了招手，“這邊。”

“上車吧。”章燃拍了拍柏珥的肩膀，示意他過去，“我就不陪你過去了。”

柏珥不解，沒有動作。

“先過去，站在外面，難免會被人認出來。”章燃把他帶入車內，卻沒上車，“靖雲，你送他過去吧。我的車停在機場，我自己回去。”

“好。”楚靖雲也沒廢話，踩上油門，便走了。

“靖雲，你怎麽會在這裏？”

楚靖雲看向他，眼中帶着化不開的複雜情緒，“章燃叫我來接你，帶你去醫院。”

柏珥想到什麽，未語。

“什麽時候開始的？”楚靖雲問了話，嗓音帶上了幾分沙啞和壓抑。

柏珥聞言，轉頭看向窗外。

一切的風景都在快速後退。

他沉默了幾秒，這才選擇回答，“我和他還沒開始。”

“他這次若沒事，你們就要開始了。”楚靖雲發出一聲似有若無的輕笑，又像是在感嘆，“我就知道這狐貍，暗中沒少對你做動作。”

“靖雲，抱歉。我……”柏珥欲言又止，壓根不知道如何解釋。

“沒什麽好抱歉的，你有你的選擇。”楚靖雲不想讓柏珥覺得負擔，快速壓下自己的失落。他淺笑着，聲線一如往昔的溫和，“早知道，像狐貍那樣死皮賴臉就能追上你，我就該抓緊時間。”

柏珥側頭，看向他。沒曾想，楚靖雲也正看着他。

目光深沉，裏頭含着最真切的情感。

“不過，比起滿足自己的感情，追到你。我更希望，你能找到一個真正喜歡的人。”楚靖雲回過頭，專心駕駛，“認識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看出了你的性格。雖然你和什麽人都能聊上，其實，心裏堅固得很。現在的你，能夠信任我……”

“我很開心。”

這四個字，落了下來。

柏珥的眼眶竟隐約有了濕意。

只可惜，感情這事，由不得人。

“到了。”楚靖雲将車子停了下來，“聽說，他在這家醫院。具體的事情，我還不清楚。”

柏珥戴上口罩和帽子，準備下車。楚靖雲握住他的手臂，“要我陪你去了嗎？”

“沒事，我一個人可以。”

“好。”楚靖雲沒再堅持，“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給我打電話。”

柏珥點點頭，“嗯。”

“去吧，注意安全。”

直到柏珥下了車，楚靖雲眼中的失落，這才如數流露了出來。

“晏斯，你這只老狐貍，最好沒事……”

柏珥才側門進入醫院大廳，立刻就有人喊住了他，“柏珥？”

柏珥步伐一頓，回身看去。

“慕欽哥？”

一見到熟人，柏珥的眼中迸出點光亮，靠近他，直問，“晏哥呢？他在哪裏？有沒有出事？”

“你不是在外地拍戲？怎麽會在這裏？”慕欽不解。

柏珥急切，“你先告訴我，他傷得嚴不嚴重？”

瞧見他擔憂的樣子，慕欽立刻反應過來，“你看見網上新聞了？”

“嗯。”

慕欽四處看了看，“算了，這裏人多，我先帶你去病房見他。”

柏珥聽見這話，點了點頭。

兩人一路疾步，就來到了VIP病房。

慕欽停下步伐，轉身，“你進去，他就在裏面。”

說完，他還揚了揚手中的病例卡，“突然遇上你，我連醫藥費用都還沒交。”

“……好。”柏珥瞧見慕欽的神态，有些疑惑。

這看着，好像沒什麽大事？

等到慕欽走後，柏珥這才敲了敲病房門。

“進來。”裏面傳來熟悉的聲響，無端地，讓柏珥安了心。

柏珥推門，見晏斯正百無聊賴地靠在床上，手中還拿着本雜志。

全身上下，沒一點大傷口。

“柏珥？”晏斯瞧見來人，顯然愣住了。

不知為何，滿心的擔憂在這一刻消失全無。

反倒隐約地，帶上點說不出來的怒意。柏珥抿唇未語，轉身就走。

這下子，晏斯反應倒快，立刻下了床，飛奔到柏珥身後。

“柏珥，等等！”

晏斯急喊，二話不說就将柏珥擁入懷中。

“……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