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三九百丈冰1
一晃數日,傅斯乾從晏君行那邊回來後,留了張字條給風聽寒,便閉關了。
魔尊的假死,劇情的混亂,晏君行的警告,風聽寒的反常……他隐隐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卻始終沒想明白。
碎玉宮內設有閉關石室,傅斯乾誤打誤撞發現了原主留下的手記,不得不說,原主于修行上的見解真的十分獨到,從修煉到法器,應有盡有,傅斯乾看着看着就忘了時間。
他出關的那日天氣不好,陰雲籠罩了整個天空,仿若打翻了一灘濃墨,将天地淋了個透徹。
風聽寒自引氣入體後便随同其他弟子們一同修煉,傅斯乾沒在碎玉宮找到人,便撐着傘往主峰去。
按着心魂咒的指引,傅斯乾很快就确定了風聽寒的位置,雨越下越大,如同豆大的琉璃珠砸在傘面上,一陣噼裏啪啦。
風聽寒怎麽會來這裏?
傅斯乾眉峰微攏,隔着雨幕看向不遠處的竹樓,二樓有憑欄隔斷,依稀能看到幾個走動的身影。
“昭元?”
“還真是你。”樂正誠笑着說,“你每次閉關少說也得三五年,這次結束得夠快,可還順利?”
傅斯乾颔首:“都好。”
“多事之秋,再過幾日就是比試大會,你既然提前結束了閉關,可就得幫着好好忙活忙活了。”樂正誠道。
“可饒了我吧。”傅斯乾連忙告饒,視線落在一旁的蕭念遠身上,“這不是有人幫忙,再不濟你拉着晏君行,他清閑得很,就是別找我。”
蕭念遠抿了抿唇沒接茬,徑自撐着傘往竹樓走。
傅斯乾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樂正誠湊近了些許,低聲道:“還記着逍遙盟那事兒呢。”
傅斯乾聞言一愣,才想起前些日子鬧得不痛快的事,他是真沒想到,蕭念遠那般老好人的性子,會把這事記兩個多月。
“你抽時間與他好好說道說道。”見傅斯乾沒言語,樂正誠又轉了話題,“這幾日其他門派陸續都到了,我與念遠安排了好幾天,這是最後一處,今兒個結束,一塊去我那喝一杯。”
傅斯乾沒細聽,只敷衍地應了聲。
三人一道進了竹樓,傅斯乾落在最後,收傘的工夫,身後熟悉的氣息猛地襲來,他往後瞥了眼,溫聲道:“走路怎麽沒聲兒?下回再這樣,吃了苦頭可莫要委屈。”
風聽寒頭抵在傅斯乾後背,悶聲道:“累得慌,師尊借我靠靠。”
這是又把他當爹了?
傅斯乾哂道:“跟個孩子似的,丢不丢臉?”
風聽寒笑得又輕又軟,過了一會兒才直起腰,手裏舉着一朵小雛菊,笑吟吟地遞到傅斯乾面前:“師尊,送你。”
傅斯乾挑眉:“這是什麽意思?”
垂着頭的青年語帶笑意:“祝賀師尊出關,師尊若是不喜歡……”
“喜歡。”
“也得收着!”
兩個人的視線撞到一起,風聽寒将小雛菊別在傅斯乾領口,笑意潋滟:“師尊喜歡,甚好。”
“喜不喜歡都得收,被逼着收,還不如我自己收了。”傅斯乾睨他一眼,“你怎麽跑這裏來了?”
“比試大會即将開始,我來幫忙做事。”風聽寒乖巧道。
“你躲嫌,我只能抓你徒弟過來做事了。”樂正誠慢悠悠地走過來,“也是稀奇,你遇事不見人影,怎麽教出這樣好的徒弟?”
傅斯乾氣笑了:“拐着彎罵人來了,再稀奇也是我徒弟,你再瞧也跟你沒關系。”
“是是是,你徒弟。”樂正誠無奈地搖搖頭,“全無極山都知道,三個月不到築基成功的天才,是你昭元仙尊的徒弟。”
傅斯乾驚詫擡眼:“你築基了?”
風聽寒點點頭:“本想給師尊個驚喜。”
樂正誠哈哈大笑:“看來是我的不是了。”
傅斯乾擺擺手:“無妨,我記得你有一簇雪中焰,與我煉制三秋的熾上火威力相當,不如拿出來,補償一下我這驚喜?”
“極寒雪中焰,至炎熾上火。”樂正誠語氣複雜,“你這獅子口開的,是打算直接吞了我的心頭好啊!”
傅斯乾不以為然:“左右你留着也無用,不若給我,還能發揮一下它的作用。”
“你的三秋有了熾上火,還要我的雪中焰做甚?”樂正誠把手背到身後,“你也發揮不了它的作用。”
傅斯乾嗤道:“我又不會直接搶,你藏什麽藏?小家子氣。”
蕭念遠左右看看,自覺插不上話,略過他們往樓下走,賭氣一般:“你們慢慢吵,我先走了。”
“晚上吃酒,你走什麽,樓下等一會兒。”蕭念遠不說話,樂正誠嘆了口氣,“你若不想在此處等,就去君行那裏,等會兒你倆一道過去。”
蕭念遠這才應下,下樓時看了風聽寒一眼,對傅斯乾說了句“你對他挺好的”,說完沒停留,直接離開了。
風聽寒眨眨眼:“師尊?”
傅斯乾瞥了他一眼,對着樂正誠伸出手:“雪中焰我有急用,樂正兄你想要什麽,我跟你換也行,只求你能割愛與我。”
樂正誠也回過味兒來了,頗有些哭笑不得:“我道你要這個做甚,原來是為了他。”
傅斯乾道:“既如此,你給是不給?”
“給你也無妨。”樂正誠從儲物镯裏取出一顆透明珠子,拿在手裏掂了掂,“只是有消息傳來,江陽一帶邪祟出沒,各大門派商議決定,每派出兩個人組成一隊前去平災,現在還缺一個鎮得住的領頭人。”
得,他就知道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傅斯乾嘆了口氣:“什麽時候?”
樂正誠道:“比試大會結束之後立刻啓程。”
傅斯乾随意地點點頭,直接伸出手:“屆時我帶他們去。”
“行,這還是你第一次主動帶人。”樂正誠把珠子遞給傅斯乾,又問道,“無極山也要選兩個人,你有什麽想法嗎?”
傅斯乾摩挲着珠子,瞥了眼旁邊默不作聲的人:“我帶一個,另一個你安排,不要太麻煩的,我脾氣不好,哄不來。”
解決了心頭大事,樂正誠喜笑顏開:“行,時辰不早了,去我那裏吃酒吧,他們兩個應該已經到了。”
傅斯乾擺擺手,領着風聽寒往下走:“我先回去換身衣裳,趕着出門沒來得及收拾,等下直接過去,你們先聊,不用等我。”
雨還沒停,傅斯乾撐開傘,看着身側的人:“你沒帶傘?”
風聽寒摸了摸朝思,理直氣壯地點頭:“出來時沒下雨,忘了帶。”
“過來吧。”傅斯乾把傘往一側傾過去,“将就點,回去洗個澡,別着涼。”
密密麻麻的雨水交織成瀑,沾上衣角瞬間就滲透進去,傘太小雨太大,沒走幾步,傅斯乾就覺得左邊身子濕了大半,他偏頭看過去,風聽寒右邊身子也沒幸免。
“冷嗎?”
風聽寒本想搖頭,剎那間心念一動,可憐巴巴地說:“師尊,冷。”
傅斯乾一滞,把傘換到左手,右手攬住風聽寒的肩膀:“冷也忍着。”
他體寒,身上總沒什麽熱度,像塊冰似的,摟着人也沒熱乎氣。
風聽寒暗暗打量着傅斯乾,視線從眉眼到唇邊,最後落在他領口的小雛菊上,花瓣變得透明了些,像是下一秒就要消泯于世。
“想什麽呢?”
摻雜了雨聲的音色十分奇特,風聽寒握緊的手慢慢松開,轉而勾起個笑:“想着,師尊對我真好。”
傅斯乾失笑:“這就對你好了?”
“從沒有人對我這般好。”風聽寒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變成了氣音,“師尊,你知道嗎,你給了我一個新的人生。”
雨聲太大,傅斯乾只聽到一聲“師尊”,這人想一出是一出,他也沒多問。
過了斷魂崖,雨勢漸漸停住,雲霧在陽光的投射下,慢慢現出紛雜的色彩。
傅斯乾收起傘,溫聲道:“方才你送了我一朵花,為師也送你一樣東西,可好?”
“不好。”風聽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衣襟上那朵小雛菊已經消失不見了,“我受之有愧。”
傅斯乾眸中劃過困惑,順着風聽寒的視線低下頭,看到了空蕩蕩的衣襟,他擡手摸了摸領口,皺眉道:“大概是掉到了哪裏,等下我去吃酒,順路找一下。”
偌大的無極山,找一朵小雛菊,怎麽想也不會是真的。
風聽寒唇抿成一條直線,良久道:“師尊不用哄我,只是一朵……”
“誰說是哄你?”傅斯乾眉梢一挑,“說會找回來,就會找回來,為師何曾騙過你?再說,那不是用來慶祝我閉關結束的禮物嗎,既是給我的禮物,還能讓它丢了不成?”
他目光不似作僞,風聽寒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個字。
傅斯乾伸出手,掌心托着一顆透明珠子,仔細瞧,還能看到珠子裏的一點青色,這正是他方才從樂正誠手裏得到的極寒雪中焰。
“三秋能煉化熾上火,同等品階的神火應當相差無幾,你好好收着這個,待日後尋到合意的法器,便可将雪中焰煉化。”他說完又擰起眉,“這個方法最為妥帖,只是比試大會修者雲集,沒有合适的法器,恐怕要吃虧。”
封着雪中焰的小珠子精致小巧,看起來頗為讨喜,風聽寒猶豫半晌,斟酌道:“原想到時候告訴師尊的,在師尊閉關的時候,我誤入一座先天洞府,得到了趁手的法器,我覺得它與我極為契合,便結了印。”
傅斯乾瞪大了眼:“你是說,你有本命法器了?快給我看看。”
風聽寒點點頭,心念一動,一條九節鞭出現在他手上,鞭身漆黑,尾端綴着一點青色星芒,手柄初是兩個小字──九滅,随着風聽寒揮手,隐隐有雷霆之勢。
不愧是男主,随随便便就能進洞府,随随便便就能如願以償,随随便便就能走上巅峰。傅斯乾腦海裏彈幕滾動循環,一時間沒顧得上說話。
風聽寒左手雪中焰,右手九滅,忐忑地看着傅斯乾:“師尊,你是不是生氣了?”
“嗯?”傅斯乾一臉疑惑,“生什麽氣,我高興還來不及,既然你已經有了本命法器,那拿下比試大會的把握就更大了。對了,趕緊回去,我幫你把雪中焰融入法器,興許能創造出第二個帶有神火的法器。”
風聽寒眸中劃過詫異,提醒道:“師尊,你不是約好了要和淩雲仙尊他們一起吃酒嗎?”
一時興奮,把這事給忘了,蕭念遠的事還沒解決,這酒局不好推,傅斯乾擰眉嘆道:“比試大會即将開始,煉制融合迫在眉睫,我盡快趕回來,你別到處亂跑。”
風聽寒點點頭:“我就在碎玉宮內等師尊。”
“等久了就先睡,我回來自然會叫醒你。”傅斯乾感慨不已,“本命法器,先天洞府,這在無極山是頭一份吧,樂正兄可有何表示?”
風聽寒垂眸,眼底暗色劃過:“先天洞府可遇不可求,徒兒修為尚淺,不敢宣揚此事,故師尊是第一個知曉此事的。”
傅斯乾沉吟不語。
風聽寒悄悄看了眼他的表情,遲疑道:“先天洞府出現在無極山,我卻不相信同門,沒有将此事禀告淩雲仙尊……師尊,你會不會怪我?”
“怪你做甚?”傅斯乾哭笑不得,“你做得很好,先天洞府上又沒刻着名字,你發現了就是你的,藏着掖着比被別人搶走騙走要好。既然瞞下了此事,就直接換個說法吧,別提什麽先天洞府,就說你的法器是我煉制的,縱使有人想搶,也得估量一下。”
風聽寒這才放下心,桃花眼亮晶晶的,笑着說:“都聽師尊的。”
傅斯乾越看風聽寒越順眼,閉了個關,小白花就知道隐瞞信息保護自己了,終于不是日常降智的傻白甜操作了,傅斯乾非常滿意。
事情按照計劃發展,一切都進行得相當順利,尤其是面前之人,格外的好糊弄,風聽寒勾起唇角,非常滿意。
兩個人相視一笑,錯身往相反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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