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山河萬裏凝3
飛舟在雲間穿梭, 像一只蹁跹的蝶,從城鎮上空飄然而過,未留下一絲痕跡。
此去江陽, 各大門派皆派人前往, 無極山首當其沖, 傅斯乾憑借修為與輩分成為整架飛舟上說一不二的領導者。
事态危急, 昨日連夜出發, 因而早上活動的人不多。傅斯乾禦劍去了趟城裏, 回來時正好趕上飯點, 飛舟上漸漸嘈雜起來, 還能聞到濃郁的飯香。
無極山修行追求辟谷,對此,其餘門派的态度大為不同, 十個裏有六個反對,三個是牆頭草,吃也行不吃也行, 随意得很, 剩下一個不僅要吃,還頗為講究。
提起這個,就不得不說一說趙正陽所在的藏劍峰, 這就是一個吃得講究的門派, 占着一座山頭, 山下是绛水城, 從城裏特意雇的廚子, 各種樣式各種口味的飯菜都拿手,據說藏劍峰裏有一半的弟子是沖着吃飯去的,因而藏劍峰還有個別稱, 叫藏飯峰。
此次前去江陽,每個門派來了兩個人,大多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翹楚。藏劍峰來了位叫齊書昀的,是绛水城城主的公子,別人往儲物镯裏塞東西,他往飛舟上塞人,非要帶着個廚子同行,說是“茶也思飯也想,不帶廚子準要涼”,算是徹底将藏飯峰的名號坐實了。
飯點,小廚房裏可熱鬧,門口圍着一群人,傅斯乾路過時瞥了一眼,看到了那位“不帶廚子準要涼”的齊公子,他懶懶散散地倚着桌子,正和其他門派的修者就今日的吃食高談闊論。
之前聖賢殿中發生的事已經傳開了,“昭元仙尊不能惹”成為各大門派最新的共識,衆人遠遠瞧見傅斯乾,連忙收了聲恭恭敬敬地問好:“見過仙尊。”
“仙尊留步。”齊書昀跑到小廚房門口,熱情地招呼道,“今兒個做了蟹黃湯包,八寶元宵,玲珑又吉祥,仙尊來嘗一嘗吧。”
熱情得活像酒肆飯館招攬客人的夥計,傅斯乾一陣無語,覺得這人與晏君行有的一拼,都是個浪蕩不羁的性子。他有意無意地觀察過,這位一心想着帶廚子的齊公子,剛上飛舟沒多久就和其他人混熟了,長袖善舞八面玲珑,連那密密麻麻的心眼都像極了晏君行。
恰巧是他最讨厭的類型。
總之不如傻白甜來得讨喜。
傅斯乾果斷拒絕了齊書昀的邀請,直接回了屋子,住處是按門派安排的,兩人一間,他自己單獨一間。因着風聽寒身體有恙,為方便照看,傅斯乾遂将人帶回了自己的住處。
屋內,風聽寒正捧着書靠在床頭,見傅斯乾進來便放下書,起身欲下床。
“乖乖在床上坐着。”把人按回床上,傅斯乾也跟着坐在床邊,熟練地搭上風聽寒的手腕,他跟金藥石偷了個師,每天早晚按時給風聽寒把脈,“喝過藥後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風聽寒搖搖頭:“勞師尊挂憂,一切都好,并無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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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乾掃了一眼旁邊的書,随口問道:“看的什麽書?沒再睡會兒?”
那書扣在床頭,封面上的字掉得差不多了,下面是一幅畫,朦朦胧胧看不分明,依稀能辨認出畫上有兩個人。
風聽寒渾身一僵,故作自然地清了清喉嚨:“咳咳,沒什麽,随便拿的。”
“是嗎?”傅斯乾掀起眼皮打量他,忽而就笑了,随即松開手,作勢要去拿起那本書,“剛才不是看得挺入迷嗎?讓我看看你随便拿了本什麽書。”
風聽寒一把奪過書,往懷裏一塞,讪讪笑道:“師尊,真沒什麽好看的,就坊間話本子,圖個新鮮看個熱鬧。”
這推着讓着,不利落不幹脆的模樣,怎麽看都像有鬼,好奇心這種東西來得沒原因,傅斯乾原本只存了些逗弄他的心思,這下倒真想看看他藏着掖着的是什麽了。
“是你自己給我,還是……”
傅斯乾沒說完就笑了,別人師徒關系都好得很,他和風聽寒之間總覺得差點什麽,沒那麽熱絡,這般玩鬧還是頭一回,感覺挺新鮮,像是突然捅破了窗戶紙,看到了彼此更真實的一面。
飛舟是各大門派共同置辦的,傅斯乾這間當之無愧是最豪華的,床榻上垂着千層紗,珠玉穗子攏着系了個活扣。風聽寒抱着書往後躲,不小心勾着那穗子,帷幔飄然落下,千層紗輕如雲煙,鋪了滿床滿榻,鋪了兩人滿臉滿身。
珠玉穗子叮當作響,隔着若隐若現的薄紗,傅斯乾撩起眼皮,他眸中閃過一絲驚訝,轉瞬便被笑意取代:“怎地如此慌張?可是困乏了,要睡一會兒?”
風聽寒微垂着頭,側臉顯出溫柔的弧度:“師尊說笑了,那穗子,我不是故意扯下的。”
傅斯乾也不在意這個,兩人之間隔了千層紗,目及之處一片迷迷蒙蒙,如夢如幻看不真切,他也沒掀開帷幔,只把手從下面伸進去,扯住了風聽寒的衣袖,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着上面的紋路。
忽而笑道:“那書究竟有什麽名堂,我倒是真的想見識見識了。”
他話音剛落,未待風聽寒反應過來,便迅速抽走了那本書,然後換了只手,在風聽寒頭上揉了一把,哄小動物一般的語氣:“乖點,別鬧。”
風聽寒:“…………”
書頁卷了邊,裏頭的字浸得油潤,看起來有不少年頭了,不知輾轉經過多少人的手。
風聽寒掀開紗幔,剛想張口就被塞了一包東西,傅斯乾将書往身後桌上一扔,從儲物镯中取出好幾個紙包,一股腦兒全堆在風聽寒懷裏,末了又挑出從點心鋪子拿的糕點,語氣慵懶,微微上揚:“我記得你之前說過,藥很苦。”
風聽寒不明所以,抱着一大堆東西,愣愣地點點頭。
“吃不得一點苦,真嬌氣。”他嘴上嫌棄着,手上動作也沒停,直接将那塊糕點遞到風聽寒嘴邊,“張嘴,不是委屈着嗎,給你吃點甜的。”
挑的是塊蜜果,一瞧就是能甜倒牙的那種,倒也确實很甜,風聽寒細細嚼着咽下,最後抿了抿唇沒說話,牙沒甜倒,只覺得嗓子齁得慌,甜齁了。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乖巧聽話的孩子也必須有。
就算沒有,他也得給變出糖來。
傅斯乾知道,面前這人不聲不響灌那麽一碗藥汁,臉上沒什麽,心裏可委屈着呢。
苦得沒邊了,委屈得沒邊了。
必須得找點甜的哄一哄才能好。
傅斯乾鮮少見風聽寒這副表情,他見過這人溫和守禮,見過這人小心翼翼,見過這人乖順委屈……卻是第一次見這心眼沒幾個的傻白甜露出這種捉摸不透的深沉,像是滿腹心事無處訴說,又像是遲疑猶豫下不了決心。
傅斯乾冷不防地問道:“想什麽呢?”
“想之前送你的花。”風聽寒說完才反應過來,他剛才想得出神,不假思索便直接将心裏想的事說出來了。
傅斯乾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許久都沒說話,面上一片平靜,平靜得讓人看不出情緒。
風聽寒心裏一震,直罵自己過于放松,他低頭看着懷中的大包小包,試探性地低聲喚道:“師尊?”
傅斯乾沒回答,風聽寒偷偷擡頭看他:“師尊,我不是故意提起這個的,你不要往心裏去……”
“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偷偷摸摸像什麽樣子。”傅斯乾打斷他的話,退後一步在桌子旁邊坐下,曲指敲着桌面,“是我的錯,之前我去找過,但沒找到那朵花,是我食言了,答應你卻沒做到。”
風聽寒下意識搖搖頭:“不是!”
“我确實弄丢了你送的那朵花。”傅斯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起來,“所以你準備什麽時候再送我一朵呢?”
再送我一朵吧,這回我好好收着,一定不會再弄丢了。
風聽寒依稀覺得,有什麽東西在改變,這位仙尊,以前可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沒聽到回答,傅斯乾也不急,他随手翻開桌上的書,打眼一掃,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字,再翻一頁,就有了幅插圖,畫的是個男子的背影,他接着又翻了幾頁,發現裏面插圖還挺多,分布得很平均,隔幾頁就有一幅。插圖畫得過于寫意,實在看不出是什麽意思,他百無聊賴地翻到開頭,去看那一行行小字。
看了沒一會兒,傅斯乾猛地一把把書合上,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姹紫嫣紅煞是好看。
這書原來是本人物小傳,只是這小傳太能胡扯,編排杜撰加上想象,半真半假神乎其神,不知所雲,委實過分!除此之外,這本書打着人物小傳的名頭,開篇竟是兩行桃色描寫,不堪入目,簡直過分!
最過分的是,這書編排的是昭元仙尊,通篇都是他與諸多女子的風流韻事。
傅斯乾擰眉看向風聽寒,一想到他看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覺得糟心透了。
正在這時,一道傳音符突然出現在半空中,正好停在傅斯乾指尖,上面有淺淺的金光浮動,緩慢勾勒成無極山的标識。
傅斯乾指尖在空中一點,随着他的動作,傳音符慢慢展開,金光凝成一行文字,呈現在他們眼前。
【鹿微山異禍突生,死傷百計,見之速往。】
作者有話要說: 【論雙标狗的養成】
沒掉馬前。
小傅:最讨厭心眼多的,傻白甜多讨喜。
掉馬後。
小傅:他竟然和我耍心眼!太……可愛了吧。
【論小傅的自我定位】
風總哼哧哼哧埋頭算計人中。
小傅OS:崽崽好可愛,算計人都這麽可愛,為你癡為你狂為你哐哐撞大牆,麻麻愛你!
總而言之,小傅大概是風總的媽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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