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覃最腳下沒停, 只回頭掃了江初一眼:“去穿褲子。”

“在家穿什麽褲子,你就算光着我還能怎麽地你?”江初換了鞋,覃最套上條沙灘褲出來, 他又把裝着牛排的紙袋扔過去。

“什麽?”覃最問。

“吃的。”江初說。

覃最在餐桌前吃牛排, 江初也沒閑着,去開了瓶罐頭坐在覃最對面看着他吃。

邊吃他邊問覃最:“你們國慶幾天假?”

“三天。”覃最擡眼看着他, “怎麽了?”

“只有你們班加課?”江初又問。

“全校。”覃最往後靠在椅背上, 把叉子放下了, “你到底問什麽?”

“杜苗苗一直玩到昨天。”江初喝了口罐頭水,“我以為你騙我。”

覃最沒說話, 跟江初對視了會兒才開口:“我不會騙你。”

“謝謝。”江初點點頭,他願意相信覃最, 覃最既然這麽說,他就也懶得管杜苗苗是背着老杜逃課了還是怎麽着, “那說說你這幾天為什麽總躲着我, 我還挺不得勁兒的。”

這話一出來, 覃最的表情倒比剛才還豐富,江初甚至感覺隐約從他臉上看見了句“放什麽屁”。

“不是你想躲我麽?”覃最的眼神兒有些奇妙。

“我躲你?”江初隔空用叉子點點他,“你人我都領家來了,我什麽時候躲你了?”

就看片兒那天下意識想拉開些距離,還沒等拉開你小子就犯病了,結果就成我躲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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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江初沒好意思說出口, 就在心裏想想,覃最卻又不出聲了, 只是盯着他。

盯了會兒, 他收回眼神望向旁邊, 從桌上的煙盒裏抽了根出來叼着。

“說話。”江初在餐桌底下朝他椅子腿上踢了一腳。

覃最只好又把目光轉回來, 繼續對瞪了兩秒,他有點兒無奈地耷下眼皮,锉着煙蒂輕聲罵了句“服了”。

還說話,讓他怎麽說?

說那天我送完梁小佳回來,你背對着我吃飯?

你坐在沙發扶手上沒坐在我旁邊兒,還跟我保持半米的距離?

你不喝我喝過的啤酒了?

這有一條能正兒八經說出口的麽?

覃最有時候覺得江初這人特聰明,什麽事兒看在眼裏明鏡似的,情商也高,特會給人遞臺階留面子。

有時候又跟腦子裏缺料一樣。

江初這邊也挺一頭霧水,覃最還這态度,他把小勺兒往杯子裏一扔,也往椅背上一靠。

覃最沒辦法了,只好皺着眉胡亂說了句:“我親着你那天你是不是吐了?”

“……幾輩子的事兒了你還能往出扯,你記仇還帶反射弧的啊?”江初人都傻了,想破頭也沒想到覃最能說出個這,一口黃桃差點兒從嘴裏掉出來,“再說當時我都說了,不是沖你……”

說着說着,江初突然停下來,跟研究什麽挺好玩兒的新事物一樣,看了會兒覃最。

“不是,你管那個叫‘親’啊?”他眉毛一擡,沒忍住笑了起來,“隔着嘴唇磕了下牙而已,你是不是長這麽大還沒親過誰呢?挺帥的小夥兒……”

他盯着覃最繃着的臉和挺酷的表情,咂摸咂摸覃最這個邏輯,越想忍不住就想樂,靠着椅背笑了半天。

小孩兒啊到底還是。

覃最被他笑得直接無語了,他還能不知道江初不是有意吐的?

這種話題又沒法非得反駁出個真假對錯,就當哄江初開心了,他一推椅子站起來挪去了沙發上,完全不想再繼續跟江初溝通。

江初一個人樂了半天,大概也明白過來怎麽回事了。

他端着黃桃罐子跟着覃最過去,朝覃最腿上踢了一下,“讓。”

“你坐扶手上就行。”覃最沒動。

“還來勁了是吧?”江初“啧”了聲,想起自己吃豬腳那天是坐在這兒吃的,心裏徹底的有了數。

他硬在覃最旁邊擠了下來,還很惡劣地把腿也支上來,靠着沙發扶手往覃最大腿上蹬一腳:“覃二聲同學,有句話叫當你哥跟你好好說話的時候,你最好好好說話。”

蹬完他也沒把腳撤回來,感覺這個腳搭子挺得勁兒,就那麽搭着了。

覃最盯着他的腳看了眼,目光又挪到江初臉上。

江初想了會兒,醞釀着怎麽開口解釋。

這種情況多少還是有些尴尬,畢竟牽扯着性取向,尤其覃最剛跟他坦白,他稍微有點兒什麽疏遠的表現,确實比較容易引起誤會。

“我那天不是躲你,”又吃了半塊黃桃下去,他才慢慢悠悠地開了口,“跟你其實都沒關系……也不能說沒關系吧,就是我沒想那麽多,你懂麽?”

覃最沒說話。

“你說你那天回來一身臭汗的,我剛洗了澡,跟你往一塊兒擠什麽擠?”雖然剛才覃最對他說“我不會騙你”,他挺感動的,但江初還是沒好意思提他看了片兒的事。

“我要真想跟你保持距離,你這幾天躲我跟躲什麽一樣,我直接就這麽繼續不就行了?犯得着還跟這兒問你麽?”江初接着說。

說着他代入了一下覃最的角度,再次感慨覃最是真的很敏感。

覃最對于別人對自己的喜惡,都是放大了十倍來感知的。相應的事兒如果放在江初自己身上,他估計壓根兒都感受不出來。

“反正你就記着吧,”他也不知道說什麽了,又踩踩覃最的腿,“我肯定不會因為你喜歡女的男的還是貓貓狗狗對你有什麽想法,就算因為什麽事兒對你有意見,我指定當面跟你提。”

“你也一樣,以後你有什麽想不通的,覺得我哪兒做得讓你心裏別扭的,先來問我,”江初認真地看着他,“直接問我。只要你問,我肯定說。”

“別我這邊什麽都不知道,你心裏直接給我判了個罪名,”江初欠欠身,伸直胳膊想朝覃最臉上彈一下,“對咱倆都不公平,明白了?”

覃最把話都聽耳朵裏了,同時動動脖子,讓江初彈了個空。

“臉伸過來!”江初圈着手瞪他。

覃最挺無奈地輕嘆了口氣,往前讓江初彈了彈。

江初心滿意足地補上這一下,看覃最眼睛裏重新帶上笑,又忍不住有點兒心疼——這便宜弟弟好哄得可憐。

罐頭吃不掉了,江初把剩下的又都塞給覃最,窩在沙發上挺舒服地看了會兒電視。

周騰蹦在凳子上試試探探地想聞覃最沒吃完的牛排,他踹了下覃最:“趕緊去吃完,挺貴的,我自己都沒舍得點。”

覃最過去把盤子端來,剛坐下,江初盯着電視突然又笑着“哎”了聲,問他:“是不是啊,小最哥,從來沒談過男女朋友?”

“有完沒完?”覃最真是服了他的腦回路了,來回蹦,想着哪兒是哪兒。

“那你到底怎麽知道的自己不喜歡女孩兒?”江初翻翻身,從側躺着調整成正面,枕着沙發扶手方便看着覃最的臉說話,“來說說,我真挺好奇的。”

沒等覃最說話,他回想着那些片子,又想到一個挺關鍵的問題:“你跟男的在一塊兒,是上面的還是下面的?”

覃最眉心一蹦,扭臉盯了江初一會兒:“你覺得呢?”

江初代入覃最的那些幻想裏,也不知道為什麽,下意識都是把覃最往夯人的那一方代。

他有點兒不太能想象、也不太能接受覃最被人怎麽着的模樣。

“那我能知道麽。”但是他也沒說,萬一猜錯了呢?

覃最這種不愛說話的,估計真弄那些事兒也不愛出聲。

江初望着覃最的側臉想了想,其實要是把這麽一個小酷哥捂在床上,聽他被怼得不行了還只是隐忍着不吭氣兒,只偶爾從鼻子裏悶兩聲……

操。

江初回過來神兒,皺皺眉,有些不自在地挪開目光重新側躺回去。

這怎麽幻想自個兒弟弟的姓生活上瘾了還,想完上面想下面……要知道有人在腦子裏翻來覆去這麽琢磨自己,江初能膈應得把人一巴掌甩鍋裏當個鍋貼。

好在覃最只是掃了眼自己,對這個話題一直就沒吭聲,江初趕緊點上根煙換了個話題:“你考試怎麽樣?成績出來了吧。”

“湊合。”覃最說。

這回答完全在江初意料之內,他估摸着也就是個湊合,點點頭沒再多問。

十月晃晃蕩蕩地過去,秋天說來就真來了。

後面幾個月也沒什麽假,江初一整個十一月都在忙,訂單一到這時候就多得接不過來,從這會兒一直到年底,時間只會一天比一天不夠用。

雙十一頭天陳林果給他打了個電話,問明天要不要一塊兒吃飯。

從農家樂回來後,陳林果就約過他一回,說是請他看電影,上回吃完海底撈說好了,一直還沒兌現,江初已經打個哈哈推掉了。

按說這種拒絕,誰一聽都明白這是不想繼續往下發展的意思。

江初也不知道陳林果這姑娘是軸還是怎麽的,竟然還在堅持。

“去呗。”大奔聽他一說就直接鼓動,“我看陳林果這勁頭有點兒‘只要你沒明着拒絕,我就有機會’的意思,挺不容易的,你真不考慮考慮?”

“我本來是想着姑娘家,不好說那麽直接,那我直接拒了得了。”江初說着嘆了口氣,自己也納悶兒,“你說我怎麽就對她不來電呢?”

“你對誰來電?打上學到現在就沒見你對誰來電過。”大奔聽他這麽說都笑了,手上還在飛快地建着模,“要我說你也确實挺沒勁,你說說你跟誰在一塊兒的時候被電得吸吸溜溜過?就有沒有姑娘電着過你吧!”

“什麽吸吸溜溜……”江初笑着回憶一圈,想來想去,腦子裏跳出來的竟然是覃最那一聲“哥”。

“奔兒,你喊我聲‘哥’聽聽。”江初喊了大奔一聲。

“太合适了,我正好比你小負三個月,非常應該喊你哥。”大奔頭也沒擡就怼他,他倆總是這麽突然就來一段沒頭沒腦的神經病對話,倆人都習慣了。

“奔哥,喊我聲‘哥’聽聽。”江初重新說。

“哎,好的。”大奔很配合地捏着嗓子就喊,“哥,哥哥,禦!弟!哥!哥——!”

最後一聲長音他還沒拖完,江初就受不了地“哎”一聲打斷他:“收了神通吧,等會兒孫悟空帶着大公雞下凡來了。”

大奔樂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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