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剪子從覃最的膝蓋側面順進來, 貼着大腿要往上劃的時候,覃最實在沒忍住又攔了江初一下。
“你直接這麽豁?”他皺着眉毛看江初。
“怎麽了?”江初掃了眼被覃最摁着的手腕,不明白剪個褲子怎麽能那麽費勁。
“倒是從外邊豁啊, ”覃最都不知道江初怎麽好意思問他“怎麽了”, “哪有豁褲子從大腿裏面往上戳的?”
“哦。”江初的目光順着剪刀牙兒往覃最的關鍵部位走了一圈,反應過來他的顧慮,笑得有點兒停不下來。
覃最無奈地看着他。
“我也沒打算戳到底,這邊更順手。”江初笑着動動剪子,順着覃最的褲縫破了個三寸長的豁口。
然後他把剪子扔旁邊, 直接上手“呲啦”一聲, 覃最還沒從這有點兒讓人想歪的動靜裏反應過來, 就感覺整條腿猛地被從褲子裏釋放了。
低頭就能看見內褲邊的那種。
“你……”他把沙灘褲往下又扯了扯,見江初直接又要上手解他腰帶,忙用手捂着說“我自己來”。
江初這倒沒堅持, 覃最的手又沒事兒。
他一條胳膊往後撐着地板坐着,等覃最解開腰帶幫他拽褲子。
由于他坐得位置太正好了,目光随意一搭就是覃最蓋着的位置, 他沖着那段弧度愣了愣, 頓時特別想笑又特別無奈地說:“你至不至于啊。”
覃最手上頓了頓, 盯了江初一眼,挺煩躁地把腰帶抽出來往旁邊一甩:“說了我自己來。”
“操。”江初偏頭笑笑, 有點兒無話可說。
不愧是高中生, 也太生龍活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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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個藥能起來,腿上都打石膏了也不耽誤。
江初想想自己十歲那陣兒,已經夠躁動的了, 都沒覃最這麽那個。
“得虧你不是胯骨脫臼, ”聽着覃最拉開褲鏈的動靜, 他拽上覃最右腿的褲腳幫他往外脫,“不然人護士幫你處理褲子,還得抽空罵你句流氓。”
覃最配合着往後收腿,踩在沙發沿上,看他一眼沒說話。
江初反應過來,笑笑:“錯了,得是個男醫生。”
反正已經被發現了,覃最索性也沒再遮掩,抖開沙灘褲往腿上套,單腿站起來拎上去,耷着眼簾沒什麽起伏地說:“跟醫生還是護士沒關系。”
江初還在地上坐着呢,覃最突然往前一站,那兒跟要杵他嘴似的。
他冷不丁回憶起在書房的那個下午,打開網頁直接彈到臉上的動圖,耳朵根兒直往後扯着發緊。
“嗯?”他趕緊站起來,扶着覃最的胯骨,讓他站穩了把石膏那一節塞進去,順嘴接話:“就跟脫褲子有關系是吧。”
覃最看看他,杵起跟拐杖去衛生間。
“都這樣了你還……?”江初以為覃最要去解決,震驚的同時還有點兒不放心,“你回床上弄吧,再站不穩摔一跤,正好我衣服沒換,直接再給你拉醫院去。”
覃最真是不想跟他說話了,連表情都不想給,停下來扭頭看了江初好幾秒才說:“我去撒尿。”
江初一臉“行行行好好好我懂”的表情,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打個石膏對于覃最來說,基本不影響他的行動。
但費勁還是費勁,拐杖再能拐,也沒有自己的腿好用。
剛才光顧着專心致志地換褲子了,這會兒松懈下來,左腳踝一陣陣地往外犯疼,單腿站在馬桶前準備拽褲腰的時候,他打了個晃兒,趕緊又撐着牆穩住。
其實也尿不出來,還有點兒脹,得緩緩。
覃最撐着牆,望着架子上奇形怪狀的一小排香薰瓶,腦子裏還在轉着江初剛才的話。
跟男醫生還是女護士,脫褲子還是撕褲子,都沒有關系。
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在于重點現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那個重點。
從見到江初的第一面開始,覃最自己願不願意承認也好,江初就是對他有種莫名的吸引力。
“哥”這個字也是。
從那天第一次被江初摁着喉結喊出來,這個字就像個奇妙的電門紮在他腦海裏,想起一次,就蹿過一小股電流。
之前他還能用江初只是身材和長相,各方面都特別符合他的審美,來搪塞自己。
甚至面對這個事實,他已經從煩躁無奈逐漸歸于平靜與接受了。
可相比起發覺自己對于江初有反應,“哥”這個稱呼所疊加附帶産生的……精神,或者說,快感,更讓他覺得茫然。
畢竟對江初有感覺是性取向的事兒,而對“哥”有感覺,則更像是一種隐秘的性癖。
所以前幾天江初逗他喊哥,覃最不是真的不想喊,而且想壓抑這種讓他想想脊柱都發麻的感受。
結果今天可算被江初逮着機會找補了,他被迫喊了好幾聲“哥”。
江初還又是噴煙又是幫他脫褲子,簡直就是上趕着逼他有反應。
其實不算上這些,中午在醫院,江初帶着一身秋冬的寒氣,皺着眉推開診療室的門卷進來的時候,他的眼神、表情,那種平靜裏帶着關心的态度,就已經讓覃最覺得,很性感。
對,就是性感。
覃最回想那一幕,嘴角還是不由地想往上牽。
很溫暖的性感。
溫暖得讓他止不住一遍遍回想,甚至想做點兒什麽的性感。
覃最知道這樣不對,各方面都不對。
撥了撥架子上奇形怪狀的一小排香薰瓶,又一陣脹疼湧上來,他有些疲倦地閉了閉眼。
但是他控制不住。
再從衛生間出來,江初正在陽臺接電話。
從他的只言片語和态度裏,覃最聽出來對面的人是覃舒曼。
他去沙發上拿起自己的手機看了眼,沒有未接來電。
連個短信也沒有。
他把手機放回去,杵着拐挪去廚房看看做點兒什麽吃。
從十點多折騰到現在還沒吃飯,江初估計也沒顧得上。
“打石膏了,對,韌帶也有點兒……不過聽醫生的口吻應該不是太嚴重,至少沒有骨折。”江初跟覃舒曼說着覃最的情況,聽見覃最出來的動靜,扭頭看了眼。
“嗯,我知道了。”覃舒曼一直在解釋海大胖給她打電話時她在忙什麽,江初聽來聽去,忙着陪江連天開會。
“不好意思啊小初,又麻煩你了。”覃舒曼語氣很愧疚地說。
“我不麻煩,我當時正好在吃飯,沒開會。”江初說了句。
這話一出來,覃舒曼那邊瞬間連呼吸聲都靜下來,好長時間沒說話。
江初無聲地在心裏嘆了口氣,一般來說他不會這麽把話說在明面上怼人,尤其對面還是他爸現在的老婆。
從一開始他們兩口子要把覃最往他這兒塞,到後面給覃最過生日的事兒,江初覺得自己的态度都算挺可以的,給雙方留着足夠的體面。
但這次,可能因為實在是心疼覃最吧,他真的對覃舒曼的态度有點兒不痛快了。
江初大概也能感受到她的糾結,說到底還是放不下——
一方面覃舒曼覺得自己對覃最還有母親的義務,或者說,是她對于孩子的本能;另一方面,從她自己的觀念與施加給自身的道義上來說,她也在勸自己接受覃最。
可她又真的沒辦法接受。
這就導致她對于覃最的态度,呈現一種複雜疊加着複雜的複雜。
江初有時候甚至會覺得,覃舒曼并不是嫌棄覃最,或者說“恨”,她對覃最更多的情緒倒像是“怕”。
怕見到覃最就想起過去那些日子。
怕因為覃最而永遠擺脫不了過去。
更怕真的對覃最不聞不問,讓她自己良心上過不去。
确實很複雜,他能理解覃舒曼之前所遭受的痛苦,針沒紮到自己身上,他沒有資格去判定別人該不該怎麽做。
如果覃舒曼真的完全不接受覃最,連見都不想見他,一丁點兒都不想再跟這兒子有聯系了,其實都可以理解。
問題就是她并沒有那麽堅決,如果覃最最開始在火車站打給她的那通電話,她直接不讓覃最過來,後面可能也就沒這些事兒了。
總是給覃最一點兒希望,下一步卻又把距離拉得更明顯,江初想不出覃最是什麽心情,他代入一下自己,只覺得煩躁。
“抱歉。我是想說,如果你确實是不方便過來,又真的想關心一下覃最的情況,那直接給他打個電話,或者發個短信,都比從我這裏了解要直接得多。”
江初揉揉眉心,放緩了語氣。
“如果只是想讓自己安心,做出個‘我已經關心過他了’的樣子,雖然我覺得意義不大,但我也可以配合你,每天跟你說說他的情況。”
說完這些話,覃舒曼那邊仍沉默着沒不出聲,江初也沒等,簡單的道了個別,禮貌地把電話挂了。
覃最不知道在廚房翻什麽,冰箱開開關關的。
江初過去探頭看看,見他正往外拿菜,一只手扶着冰箱門,另一只手還一次只能拿一樣,以一條好腿為圓心來回旋轉搗騰着,水池裏竟然已經泡好了一砂鍋米飯。
“哎。”江初趕緊過去扶着他,胳膊很自然地往覃最腰上一圈。
“你是不是又長個兒了?”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是在平視覃最了,上個月感覺還沒變成這種視角,“出去躺着吧,今天飯我做。”
“她的電話?”覃最沒動,把手裏一小把蝦仁泡進盆裏。
“啊。”江初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如實跟覃最說他老媽今天的态度,想了想還是掩了一半兒,“她要過來看你,剛才那會兒沒走開,語氣還挺着急的。”
覃最沒說什麽,他知道江初在幫着覃舒曼說話,目的是想讓他心裏好受。
江初很好。
人很好,對他也真的很好。
“行了你別弄了,我還得在這兒扶着,一累累倆,真夠劃算的。”江初把着覃最的腰把他往外帶。
“你會做麽?”覃最甩了甩手上的水。
“做什麽?”江初這才想起來問。
“煲仔飯。”覃最說。
“我還真不……”江初說着,扭頭看了眼鍋。
他轉頭的時候,發際與太陽穴正好從覃最面前掃過去。
覃最沒想動,也沒覺得自己動了,雖然江初圈着他的腰,貼在他身側小心護着他的姿勢,讓他心裏一陣陣的波動。
結果江初很快地捂着太陽穴和耳朵那塊兒轉回來瞪着他:“你拱我幹嘛?”
“我拱你?”覃最愣了愣。
“你拿鼻子拱我了吧。”江初又揉揉耳朵,他這塊兒特怕癢。
“你有妄想症?”覃最皺皺眉。
“裝,還裝。”江初以為覃最跟他鬧着玩兒,笑着彈了一下覃最的鼻子,“你是小狗麽?”
覃最看了他半天,最後眼簾一搭,什麽也沒說,任由江初這麽撈着他的腰把他攆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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