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祁洛是真的在着急上火。
傅久不得不再次認真解釋:“這次是我想離。”
怕他不信,又信誓旦旦地舉起手掌道:“真的。”
“真的?”祁洛猶是懷疑:“你之前不還說,無論發生什麽都要跟他過一輩子嗎?”
“一輩子?”傅久九聞言怔了怔,随即又自嘲地輕輕一笑:“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祁洛不贊同。
“你看我父母,我和林郡,”傅久九說:“感情這東西,注定了只會走下坡路。”
也不是沒有例外,但例外太少了。
“那你怎麽不看我父母?”祁洛很認真地争辯:“到我爸死的那一天,他們一直都很好,我媽一個人帶着我,也從沒想過再婚。”
如果他一直活着呢?還能一直好下去嗎?
這句話差點脫口而出,被傅久九及時咽住了,
他安靜了片刻,然後笑笑:“你說的對。”
“年紀輕輕別胡思亂想,”祁洛松了口氣,又問:“叔叔那邊知道了嗎?”
“沒呢,還沒來得及說。”傅久九說,然後又自然地道:“我媽……”
“對,”祁洛如夢初醒:“過陣子就是阿姨忌日了,這事兒可千萬不能讓她老人家知道。”
“嗯。”傅久九看了他片刻,緩緩點頭,眉目間極慢地泛起一抹酸澀的苦意來。
祁洛以為他在為離婚的事傷神,更是難受起來。
林郡雖有缺點,但耐不住傅久九是真心實意地喜歡他,依賴他。
他安慰他:“放心,我說話算話,一準讓他哭着來求你,這婚離不成。”
“你怎麽不信我呢?”傅久九無奈了起來:“我認真的,比真金都真。”
祁洛又看了他片刻,才半信半疑地點點頭。
他太了解傅久九對林郡的感情了,無論如何也不敢完全相信。
“如果是真的……”他蹙了蹙眉,有些欲言又止。
傅久九被他這副樣子逗笑了:“怎麽,我們之間也有不能說的話了?”
“可不是?”祁洛說:“你可為這事兒跟我翻過臉。”
傅久九和祁洛是真的連臉都沒紅過的關系,聞言不由地有些震驚。
“算了,你跟我鬧脾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祁洛又說:“這些話,以前你不聽也就算了,林郡有的是錢,不在乎,但現在不一樣了。”
傅久九認真聽着。
“如果你們是真的,”他頓了頓,聲音放小了一點:“以後你繼母再找你要錢,出手就要悠着點了。”
道和四樓。
林郡有點心不在焉,一份企劃書看了幾遍都入不了心。
他把手機往桌上一扣,反身趴在窗邊那小小的噴泉池邊,逗那幾條搖頭擺尾的金魚玩兒。
窗戶敞着,風有些涼,他擡眸看往樓下,安靜地發了會兒呆。
路西野推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他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他忍不住有些好笑,喚他:“郡兒。”
“林郡側目,沒有答話。
路西野邊在桌邊坐下,邊松了松頸間的領帶,問:“是真的?”
他問的是林郡和傅久九的事兒。
昨晚林郡應酬完,心裏煩悶,又約路西野到不渡喝酒。
結果人沒等到不說,還引得不少人躍躍欲試前來搭讪。
他煩的要命,去衛生間時打電話把路西野罵了一通。
兩人自幼一起長大,路西野很快發現他的情緒不對,便将實話問了出來。
路西野本來還有些懷疑,此刻見他無精打采的樣子才真信了幾分。
“嗯。”林郡又垂下眼睛開始逗金魚。
“也不能全怪小九,是你自己慣得太厲害了,”路西野有些好笑:“不過他得點教訓也好,不然被人吃了都不知道。”
林郡沒聽見般一動不動。
路西野又逗他:“才一天呢,就受不住了?”
“誰受不住了?”林郡這會兒反應賊快:“我又不像你,三心兩意,鐵石心腸,我這是正常反應!”
“心虛了吧?”路西野說:“我說一句,你頂八句。”
“虛你媽,”林郡說:“我告訴你,我才不想傅小九。”
“那你這是在幹嗎?”
“逗魚。”林郡斜他一眼,認真說。
兩人正鬧着,包廂門開了。
服務生進來躬身道:“路少,林少,傅先生今天也在店裏,要請上來嗎?”
“他一個人?”剛還說不想傅小九的林郡,聞言立刻精神了起來。
服務生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不是,和一位客人,以前沒見過。”
沒見過的?
林郡沉默了片刻,然後起身道:“不用請他,我過去。”
傅久九吃飽了,也從祁洛這裏聽了不少新鮮事兒。
和他預料的差不多,這個世界和他的世界基本一致,只是這個世界中,他母親去世的更早一些。
而他和林郡,高一暑假就正式确定了關系,一直到現在。
他将餐具放下,又低頭點了支煙。
順着擡手的動作,袖口松松滑了下去,露出一截細白的手腕來。
祁洛不動聲色地又盛了碗湯:“再喝口湯,怎麽跟貓吃食似的?”
傅久九點頭,剛碰到湯碗,包廂門便開了,林郡高大的身影現在門口。
第一眼看到的是兩人幾乎觸到一起的手,再一眼看到的是傅久九唇間叼着的那支煙。
他的臉瞬間黑了。
“喲,抽上了。”林郡走進來,彎腰将傅久九嘴裏的那支煙捏了去,就着濕漉漉的過濾嘴放進唇間,深深吸了一口。
傅久九反應不及,一碗湯差點撒到自己手上:“學長……”
“不至于吧?”灰白的煙霧從唇間逸出,林郡居高臨下地看着傅久九,隔着那層薄霧,眸色晦暗不明:“我知道你只有一千萬,過的不太好,但也不至于抽這種煙吧?”
如果他說的是一百塊,甚至一萬塊,傅久九或許可以從中解讀出某種侮辱性意味來。
偏偏他說的是一千萬。
這讓他情不自禁想起,他與傅小八一本正經講電話的樣子。
傅久九輕咳一聲,抿着唇偏開頭,竭力忍住了自己心底蓬勃的笑意。
“姓林的,你什麽意思?”見傅久九偏開頭去,祁洛挺身護在他身前:“別他媽欺人太甚!”
“啧,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林郡危險地看向他,眼神刀子一樣,透出股陰森的鋒銳來:“我他媽連口二手煙都不舍得讓他抽,你居然敢勾引他抽煙?”
祁洛也不是吃素的:“什麽叫勾引?引就是引,什麽叫勾引?”
“哦,引啊”林郡眯了眯眼,危險地說:“怎麽,承認了?”
“不是,我他媽什麽時候引他抽煙了?”祁洛嘴皮子沒有林郡利索,一時氣得臉頰漲紅:“我承認個屁,我只是在糾正你的用詞,我沒引,更沒勾引。”
“那他平時怎麽不抽,跟你見面就抽上了?”林郡不依不饒。
“你他媽還有臉問,他為什麽抽煙你心裏沒點B數?”祁洛嘴皮子不行,但拳頭硬,當時就要揮拳相向:“還不是你害的,好好的人交到你手上,就是讓你糟踐的?你他媽跟誰離婚呢你?”
林郡聞言猛地頓住了,一雙眼烏漆漆地看向傅久九。
那雙眼那麽深,透出股讓傅久九心軟的可憐和被背叛的傷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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