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時潇醒過來的時候,日頭已經老高,日影透過碎冰紋的窗棂子照進來,落在窗下平頭案上的青玉香爐上,透亮透亮的。

爐鼎的狻猊獸吐出蘭麝之香,氤氤氲氲飄散開來,一瞬間,時潇有些恍惚,竟以為是在自己舊時的閨房呢,窗下平頭案,案頭狻猊獸。

她原先也有這麽一只香爐,是明彰送的,什麽由頭,倒想不起來了,明彰喜歡送她東西,只瞧見稀罕的,就讓人給她送來,卻也不都是貴重的,有些甚至是市井竹編的小玩意,這只香爐卻算貴重,明彰說是他無意中瞧見的,沒使幾個錢,說給她熏屋子也好。

時潇心裏知道這話不實,只這麽大塊青玉就少見的很,何況,那雕工甚是精巧,後來她家失火,莫說香爐,什麽都沒了,連點兒念想都沒留下,或許這也是天意。

不過這是哪兒,時潇想坐起來,才發現渾身發軟,頭也有些暈,好容易撐着坐起來,掀開被子見自己身上的衣裳都換了,遂唬了一跳,剛要下地,就見那邊兒隔扇門的帳子一攏,葉馳走了進來,手裏端着一個冒着熱氣的碗。時潇頓時松了口氣,既瞧見他,至少不是落在那些歹人手裏。

這一宿葉小爺過的,說是冰火兩重天也不為過,本來前半截挺好的,跟他小媳婦兒困在坑底,即使天黑,瞧不清楚,可說說心裏話兒,心裏也美,他當時真盼着,能在坑裏待上一輩子呢,可後半夜卻落了雨,把他媳婦兒澆暈了。

他媳婦兒一暈,可把小爺吓壞了,好容易瞧上個媳婦兒,真要是有個好歹兒的,這不坑他呢嗎,也顧不上再裝了,借着坑邊兒上垂下的半截繩子,一躍而出,抱着他媳婦兒這通狂奔啊,跑的比兔子頭都快。

一直奔錦城的別院來了,錦城這個別院是三年前,從一個山西人手裏買過來的,那山西人家裏出了事兒,急于出手,這麽個裏外五進的大宅子只要一千兩銀子,跟白撿的似。

錦城邀着哥幾個來瞧的時候,正在暑熱裏頭,可這裏卻涼快許多,一個是寬房大屋,格局開闊,另一個是依山傍水,樹木蔥茏,這宅子蓋得的時候可下了大工夫,四個人便合計着,把這兒當成個避暑的別院,到了暑熱之時,就來這兒住上十天半月的,敞開的樂。

故此,收拾這裏的時候,四個人都有獨立的院子,葉馳稀罕這院子外頭那幾棵古松,涼快不說,有風的時候松濤陣陣,令人如置身山中,且這院子比別處敞亮,打拳射箭施展得開,所以就要了這個院子。

平日有看管打理的下人,故此葉馳大半夜跑來也沒抓瞎,就是那看門的一打眼沒認出來,還當是從哪兒跑來個泥猴子呢,一聽說話兒才知道是小王爺,忙着讓進去,招呼管家來。

屋子都是現成的,就是這位爺懷裏這位不好伺候,別院就是四位爺避暑的別院,沒預備丫頭婆子,這位爺如今懷裏抱着一位姑娘,進來就嚷嚷着備熱水,兩位這一身泥水,是的洗刷洗刷,小王爺好辦,就算沒帶伺候的人,不行,自己親自服侍也能混過去,可就是這姑娘,橫是不能讓小王爺親自來吧。

這麽想着,管家便有些為難,忽想起有個底下粗使的婆子,忙道:“別院裏沒有使喚丫頭,倒是外頭有個粗使的婆子,手腳還算麻利,要不讓她來伺候姑娘沐浴更衣。”

其實葉小爺的意思,是恨不能親自給他媳婦兒沐浴才好,反正他媳婦兒這會兒暈着,指定不知道,可又怕自己忍不住,擱別人只他不想就沒事,可這是他的日思夜想的心尖子,沒見她的時候,都想那事兒,更何況這人就在跟前了。

要說,葉小爺也沒那麽多事兒,別管怎麽着,認準了是他媳婦兒,這輩子都是,成不成親都一樣兒,可他媳婦兒卻不是那看得開的人,又是那麽個家底兒,名節沒準看得比命還重,他得替她媳婦兒着想,反正日子長着呢,也不用非得急在一時。

這麽想着,便應了讓婆子來伺候着時潇洗澡換衣裳,忙活完了,天也亮了,讓管家去喚了郎中來瞧了脈,說無大礙,就是身子弱,着了寒涼,又兼着受了驚吓,才暈的,吃下一劑藥發發汗,表出來調養兩日便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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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使人送了郎中出去,見寝室的床給這姑娘占了,便要吩咐人收拾廂房的床褥,不想小爺發話了:“不用另外預備,我就在外間炕上吧,一會兒還得端藥呢,萬一我媳婦兒醒了,見不着爺,說不準要怕的。”

管家給他這話說愣了,半天都沒緩過來,等出了院還跟旁邊的小子道:“沒聽見說小王爺娶親啊,這怎麽呼啦吧的,就多了個媳婦兒,這位難道就是小王妃?不能吧!定親王府就小王爺這麽個獨根苗兒,娶親那得多大的動靜啊,怎麽可能這麽蔫不出溜兒的辦呢。”

小子道:“奴才瞧着可不像假的,啥時候瞧見小王爺這麽上心過,那可是個自生出來就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子,今兒倒要端茶倒水的伺候起人來了,且還歡喜的跟撿着個金元寶似的,不是媳婦兒能這麽甘心情願的伺候嗎,得了,管家您就甭糾結這些了,橫豎是主子的事兒,咱們伺候好了就成,管她是不是小王妃呢。”

管家一琢磨也是,自己糾結這個作啥,底細伺候着就是了,趕緊吩咐人熬藥端過去,別耽擱了。

再說葉馳,他媳婦兒如今就躺在床上,他哪舍得去外屋啊,一開始還算規矩在床沿邊兒上坐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媳婦兒瞅,是怎麽瞅怎麽順眼,臉色有些過百,幾近透明,唇上的紅潤退了些,瞧的葉馳心疼的不行。

可心疼着心疼着就開始琢磨了,不知道他媳婦兒的小嘴是個什麽味兒,要不自己親一下,反正這會兒他媳婦兒暈着,屋裏頭也沒別人,他就親一下誰能知道。

這麽想着頓時興奮的不行,剛要貼過去,又想要是正趕上他媳婦兒醒過來,可壞事兒了,如今兩人的關系剛緩和,要是讓她知道,自己偷親,不定又多少日子不搭理自己呢。

這麽想着,伸過去的腦袋又縮了回來,可眼珠子直直盯着時潇的嘴,挺沒出息的咽了口唾沫,實在饞得慌,伸手過去碰了碰,那柔軟的觸感,令咱們葉小爺再也忍不住,迅速探頭過去,啪叽親了一口。

剛親上,還沒等他砸吧滋味兒呢,就見他媳婦兒眉頭皺了皺,吓得小爺嗖一下就縮回來,哪知縮大勁兒了,收勢不住,屁股離了床沿,坐在了腳踏上,蹲的葉馳尾巴骨生疼。

半天才緩過勁兒來,擡頭瞅瞅,貌似他媳婦兒沒動靜,剛想着起來再親一下吧,就聽窗戶外頭那婆子道:“小王爺藥熬得了。”

葉馳心說早不來晚不來,非趕這時候來,沒好氣的道:“外頭候着。”出去把藥接了進來,剛進來就見時潇已經坐了起來。

葉馳暗道好險,差一點兒就讓他媳婦兒發現了,端着藥走過來,擱在床邊兒的小幾上,柔聲問:“可覺得好了些?”

時潇愣愣看了他半晌兒,才道:“這是哪兒?”

聲音都有氣無力的,把葉馳心疼的夠嗆:“這裏是錦城的別院,咱們自己的地兒,你踏實躺着吧。”

時潇記着娟子跟她提過,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有個是什麽鎮遠侯府的公子,叫封錦城,跟葉馳幾個兄弟相稱,想來是他了。

屋子布置的倒清雅,真不像個俗人,忽想起什麽,瞧着葉馳頗有幾分不安的道:“誰,幫我換的衣裳?”

葉馳瞧了她半晌不懷好意的道:“這別院裏什麽都好,唯有一樣,因平常來的只我們四個,便沒預備使喚的丫頭婆子……”說到這兒頓住了話頭。

時潇一聽臉漲的通紅:“那,那……”那了半天終是沒好意思問出口,心想,莫非真是這厮幫自己換的衣裳,可還有洗澡呢,這麽想着,時潇的臉都白了。

葉馳覺得差不多了,才道:“好在有個粗使的婆子,便勞煩她了。”

這一起一落,差點兒要了時潇的命,時潇抿着唇瞪着他,知道這厮一開始就沒按好心,葉馳的眼睛卻落在她緊抿的唇上,底細想了想,剛親在上頭的滋味,卻發現除了記得滋味美不可言,具體的什麽都想不起來了,要是能再親一口就好了。

這麽想着,眼珠子便一動不動的盯着那紅潤潤的一點,心裏頭悔啊,就該一開始就親,多好的機會啊,下一回不知什麽時候了。

時潇見他直眉瞪眼盯着自己,臉一紅,沒好氣的道:“你看什麽?”

他媳婦兒那小臉本來就白,這會兒又添了些紅,映着窗戶外頭的光亮,粉嫩嫩那麽好看,她一問,咱葉小爺想都沒想,就道:“我看你真好看。”一句話說的,時潇一張臉直紅到了脖頸子裏,白了他一眼,卻也不知道該說他什麽。

更何況說了也白說,這人臉皮比城牆都厚,根本不知道什麽叫不好意思,忽的想起自己這出來一宿了,家裏人不定要急成什麽樣兒呢,尤其她爹……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明兒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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