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緣起(二)

他後面的話在看見簡葇的一瞬間,消失無蹤了……

短暫的冷場中,簡葇看見鄭偉的臉色由驚訝,到驚喜,再變成驚豔。之後,他又似乎想到什麽,表情凍結成讓人驚心動魄的深沉,一如外面陰雲密布的夜空。

她看不見自己的臉色,猜測着也是千變萬化的過程,因為她在見到他鄭偉的第一眼,也是驚喜的,就像在孤單無助之時,偶遇自己最信賴的人,欣喜若狂得恨不能馬上撲進他的懷抱。

而随後,她想起了伍建帆他們剛才的對話,她忽然感覺眼前的鄭偉變得陌生,他不再是那個騎着破舊得除了車鈴哪裏都響的自行車,接她放學的鄭偉;也不是耐心陪她逛街,把她試過的所有衣服都毫不猶豫買下來的鄭偉;更不是帶着她去最普通的時鐘酒店看《泰坦尼克號》的鄭偉……

眼前的他,璀璨如星辰,高高挂在她遙不可及的世界。

再随後,她想起了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經紀公司幫她收了伍建帆六位數的“飯局費”,把她當做“商品”送來當神秘禮物。這樣的她,仿佛與他的世界更加遙遠,比妓~女和嫖~客的距離更加遠。

……

瞬間凝結的氣氛和鄭偉臉上千變萬化的神情自然也逃不過伍建帆敏銳的洞察力。他大惑不解地看向同樣茫然的衆人,最後,以詢問的視線看向葉正宸。

作為唯一的知情者,葉正宸悠然靠近伍建帆的身邊,低聲對他說:“你這個神秘禮物送的太有創意了,偉哥肯定會記你一輩子的。”

“什麽意思?!”

“我忘了告訴你……”他瞟了一眼簡葇的方向,“偉哥已經搞定了。”

原本想牽線搭橋的伍建帆立刻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誤,還是個不小的錯誤,“不是吧!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

“我也是上個月才知道,本來想今天給你們隆重曝料的……” 葉正宸又靠近他一點,一臉看好戲的笑意,“噢,還有個事兒我也忘了告訴你。偉哥沒告訴過簡葇他的家世,他說:她一向對我們這種人有偏見,會以為他是一時興起,随便玩玩而已。”

“難道……不是嗎?!”

葉正宸想了想:“可能,不是吧?”

“……”

簡葇聽不到他們的對話,只從他們看好戲的笑容中明白,今晚這場好戲,她終于可以演一回女主角了,至于情節發展該是瓊瑤劇?青春偶像劇?還是現下流行的無厘頭喜劇?

她努力去想,想起的都是圈裏那些高富帥們和女星的風流情史,一段段愛恨糾葛,一場場人生如戲,從來都是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說到底,不過是一幕愛情娛樂秀,拿自己痛徹心扉的愛情娛樂大衆,拿身體換身價,拿眼淚換眼球。

莫名地,她有些恨鄭偉,恨他不是那個一無所有,但可以在黑夜裏緊緊抱着她,給她全部的人。

******

鄭偉帶着一身寒意坐着了簡葇身邊的位置,葉正宸則別無選擇坐到僅剩的空位上,表情似乎也不太滿意這樣的蓄意安排。

東道主伍建帆趕緊調節氣氛。“你們兩個讓我們等了半小時,讓我們苦等也就算了,還讓美女苦等,老規矩先罰一瓶。”

“是我有事耽誤了,我認罰。”鄭偉二話不說,拿起桌上的一瓶啤酒,一口氣喝得見了底,接着他又把葉正宸的那瓶拿過來,替他喝了。

看着眼前空空蕩蕩的啤酒瓶,葉正宸似笑非笑着說:“你就不能給我留點,我也渴着呢!”

話音剛落,有人馬上倒酒,舉杯換盞的談笑聲中,飯局的氣氛成功解凍。然而,鄭偉和簡葇之間還是隐隐飄散着冰凍三尺的寒氣。

極少喝酒的簡葇陪着喝了幾杯啤酒,臉上便有點熱,眼前的光鮮的人影也有些虛無。

她半轉過臉,帶着些許醉意的目光看向鄭偉凜然的側臉,以前她只覺得很帥,帥得很有味道,很有內涵。此刻細細品味,她才明白,他那種的味道叫做氣勢,那是習慣了居高臨下的男人才會擁有的東西,她早該發現的。

自嘲地苦笑,她端起酒杯,昂貴的啤酒流過味蕾,她嘗到的只有苦澀和冰冷。

又有人提酒,鄭偉奪過她正準備端起的酒杯,放回桌上,終于對她說了今晚的第一句對白:“別喝了,你醉了。”

“我沒醉!”

“你答應過我,會在家等我。”

“這是公司安排的,由不得我。”如果可以,她也不想來,不想以這樣的身份面對這樣的他。

他垂眸,有色的眼光掠過她事業線隐約可見的胸口,轉向她精挑細琢的臉:“你經常參加這樣的酒局嗎?”

聽出他語氣中的不屑,她心中一寒,冷然回答:“一定沒有你這種太子爺參加的多。”

“……”

似乎想要緩和氣氛,他伸手握住她纖細而冰涼的手指,她卻倔強地抽回手。“對不起,我只陪酒,不提供其他服務。”

“既然來了,有些事,也由不得你!”他狠狠抓緊她的手,在她沒來得及抽回時,強硬地摟着她的後頸,強硬地吻上她的唇。

古典的宮燈籠罩中,在衆人驚詫的注視下,他帶着酒氣的呼吸将她吞噬,她用盡全力推他,打他,甚至把他的嘴唇咬出鹹澀的味道,他都沒有放開。

當然,也沒有人阻止他的放肆。

她知道,鄭偉在用這個強勢的吻和任意的肆虐告訴她,何謂弱肉強食,何謂身不由己!

如果今晚的男人不是他,結果又會如何?她不敢再想下去……

結束了糾結着疼痛的吻,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跡,對着震驚的觀衆無所謂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情不自禁了!”

“噢……”還沒太搞清楚狀況的李公子,很善解人意問:“要清場不?”

鄭偉微笑着回他兩個字,“不急!”

……

雖然嘴上說不急,簡葇明顯發覺他們之間的氣氛從寒氣逼人突然變成如火如荼。一杯接着一杯的酒喝進去,他的一雙手也越來越不安分,一會兒撩撩她的頭發,一會兒摸摸她的手,時而,滾燙的掌心還會落在她的腿上,輕輕磨蹭……

看來他是打定了注意讓她記住——這年頭既然出來賣,就沒有只賣藝不賣身的規矩。

威爺打電話來,問她能不能應付,需不需要他幫忙脫身時,他正摟着她的肩膀和人聊天,威爺的話一字不漏聽在他耳中。

剛好李公子問他:“偉哥,酒喝得也差不多了,不如去你別墅組個局吧。”

伍建帆補充說:“好久沒給你送錢,他手癢癢了。”

“好啊!”說完,他低頭看向她,“一起去玩吧。”

“我……”

“別跟我說你經紀人找你有事,他不會連伍總的面子都不給吧?”

簡葇看一眼寂靜無聲的手機,默默挂斷,回了條信息:【沒關系,我能應付。】

******

鄭偉的別墅距離會館并不算遠,賓利車在黑夜裏疾馳了沒多久,便停在了一棟豪華的別墅外。

他們進門,傭人已經把別墅的燈都打開,那輝煌的光芒晃得她幾乎睜不開眼。麻将機也搬到了客廳,水果點心還有茶水也都準備好了,可見傭人對他們的習慣早已了如指掌。

幾個男人迅速開戰,簡葇一個人走進陽臺,看着窗外的風景。在這個城市住了十幾年,她從不知道還有如此人煙稀少地方。

就像她認識鄭偉這麽久,從不知道他有這麽一個家。

陽臺的門推開,鄭偉端着一杯紅茶走到她身邊,茶香透着深高的幽韻。她低頭嘗了一口,茶水入口甘醇,味道清淡,醇厚,與她平常和的簡便紅茶不可同日而語。

真難為他,跟着她荼毒自己的品味。

“我不是有意騙你,是你從來沒有問過,我的家庭……”

她笑笑。“是啊,看見你騎着破自行車在學校門口等我的時候,我應該問問:你爸爸官居何位?你的名下有多少家財?你住的房子有幾百平米?”

“……”

“你這麽有錢,跟我談什麽感情,不累嗎?直接拿錢包我多省事?”

“……要是能省事兒,誰願意找麻煩?”他從背後摟住她的腰,将她擁入溫熱的懷抱。“我知道,你是錢買不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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