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有點過了

中秋過後, 榮華公主早早搬出了皇宮。

楚朝再度迎來大捷，京城大街小巷都在議論這件事。

榮華公主也接了謝寧的來信，說她和雲瀾都全須全尾地從吐蕃回來了, 雖然打的很艱苦, 但總算沒虧本。

看着虧本那倆字，榮華公主哭笑不得，一場讓朝中上下重臣提心吊膽的大戰, 在謝寧看來只是沒虧本嗎？

不過既然小夥伴沒事，榮華公主就打算下一步了。

之前雲郡王大婚, 将京城內關于和親的喧嚣都壓下去了, 如今是時候在炒一炒了。

想到這裏，榮華公主派何道給林晞送信。

林晞早就從國子監搬了出來，他本來就是勳貴子弟, 在國子監還占着名額，如今他以閉關讀書以準備來年考試為由搬回府, 倒也沒什麽人來找他的麻煩。

林晞一邊做着長孫榮給他出的各種試題, 一邊要應付太子和公主這對兄妹布置的任務, 頓時有些手忙腳亂。

林晞很想撂挑子不幹。

但理智告訴他，定國公府還需要他撐起門戶。

而且他孤家寡人一個, 不管是太子和公主, 看重的恐怕也是這一點。

他雖然身為勳貴，卻從未帶過兵。

定國公府在軍中有一定的影響力, 可這影響力并不強。

他是定國公世子, 卻又和鎮國公府藕斷絲連。

他還沒什麽宗族兄弟拖累, 更沒必要為家族以權謀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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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國公府沉寂了十多年，已經漸漸淡出了朝臣視野，也方便他幫太子和公主搜集情報。

林晞自己都能想出好處一二三四，更別說宮裏那兩個使喚人的家夥了。

最重要的是，對于這樣的任務，他不能推脫。

只有成為太子的心腹，他才能在朝堂擁有立足之地。

畢竟……他那位父親在文臣中可沒什麽力量。

林晞只能靠自己。

林晞深深地嘆了口氣，他琢磨着，是不是找幾個幫手？

找誰呢？林晞很自然地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同窗身上。

秦深？不行，這厮的姑父是當朝宰相。

李靜仁？不行，這家夥被明遠伯盯上了。

優秀的人才到哪裏都搶手，而且還要考慮忠心度的問題，實在是……

就在林晞一邊頭疼一邊瘋狂加班時，老家來人了。

是的，別看定國公府要落魄下去了，可終究還是有一些老人的。

早年伺候林晞的王姑姑說林家老家遠方一位堂親的小子來京城歷練了，希望林晞給點指導。

林晞狐疑地看着手上這封信，信的落款的确是他們老林家的印章，還是自家祖父早年留在代州的人手，但是這個林霄……比他年紀還小哎！才12歲！！

“王姑姑，我這位堂弟年紀也太小了吧？”

林晞問王姑姑：“他是來讀書的？”

王姑姑笑着說：“世子，這位霄少爺也是習武出身，不過據說性格有些大咧，偶爾還有點傻氣，小……老家那邊希望他能來京城增長些見識。”

“畢竟在老家那邊霄少爺就是捅翻了天，現在的代王爺看在當年老公爺和鎮國公爺的份上，也不會說什麽。”

林晞糾結了一會，他問道：“還有多久會到京城？”

“大約三天。”王姑姑說。

林晞詫異臉：“這麽快？”

王姑姑含蓄地表示：“據說霄少爺行動力很強。”

林晞嘴角微微抽搐：“……我恐堂弟不聽我的。”

他有些頭疼：“京城片瓦大的地方，貴人那麽多，我還沒正式成年，若是堂弟他……”

王姑姑連忙說：“世子莫要擔心，據說這位霄少爺很聽話。”

林晞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要是聽話，也不會被打發到京城了。”

雖然林晞對這位名叫林霄的堂弟不抱期待，然而等真見到人了，林晞立刻忘記了之前的想法，無他，這位堂弟和他長得真像啊！

只看臉型輪廓，就知道兩人擁有相似的血脈。

而且這種感覺不是林晞一個人獨有，林霄少年見到林晞也心生親近，天天堂哥長堂哥短的，讓林晞生出一種錯覺，就好像林霄是他親弟弟一樣。

不過比起林晞，林霄更像是山裏養大的野小子，他父親也是邊疆的将領，從小住老家。

北疆那邊環境向來艱苦惡劣，林霄的性格也像漫無邊際的草原似的，想一出是一出，腦海裏能跑馬，胡攪蠻纏讓人受不了。

好在林霄也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來京城後沒靠山了，就安靜乖巧了許多。

林晞琢磨了一下，不如讓這位堂弟幫忙算了。

于是在太子和榮華公主不知道的情況下，倆人的公用情報監察小組多了一個成員。

林霄不愧是北疆散養長大的，他似乎對于探查京城諸多人家的動向有特殊的技巧，每天早上揣着銀錢就出門了，等晚上回來時，就會拉着林晞的胳膊嘀嘀咕咕一大堆。

有各家七大姑八大姨的八卦，也有誰家老爺砸了書房誰家少爺睡了幾個丫鬟的花邊新聞。

最新的消息是，宮中的太子妃心情抑郁，太醫診斷這一胎有些艱難，弘毅侯府的吳夫人連着進宮好幾次了。

林晞感慨一句自家這位堂弟真是做情報的料子，就将太子和榮華公主的要求全都拍在了堂弟的臉上。

林霄高高興興地揣着要求和目标繼續在京城胡天海喝了。

這天，林霄不到宵禁就回來了。

林晞還在書房認真溫習功課，直到書房門被推開，他才意識到堂弟回來了。

林晞差異地擡頭：“怎麽這麽早？”

他看着窗外的日頭，還沒落山呢！

林霄這半大小子蹭到林晞身邊，小聲說：“哥，公主真要和親了？”

林晞一愣：“有什麽新消息嗎？”

林霄癟嘴：“您不是為太子和公主查消息嗎？我接到您給我的下線交來的情報，說明遠伯帶着吐蕃的使者來京城了，大約幾日後就會進京。”

林霄拉着林晞的手晃啊晃：“哥，陛下不會和親的，對吧？”

林晞微微蹙眉：“你問這個幹嗎？”

林霄的眼珠子亂轉：“沒什麽，只是覺得咱們楚朝要是和親，太丢人了。”

林晞笑了笑：“不會的。”

林霄忍了再忍，還是沒忍住，他問林晞：“哥，你想娶公主嗎？”

林晞毫不猶豫地拍了林霄的腦門：“瞎胡扯，公主要入道呢。”

林霄翻了個白眼，他小聲嘀咕道：“入哪門子道啊，也就騙騙外面的人罷了。”

林晞微笑道：“你要是很閑，不妨和我一起讀書吧。”

“啊我還有事先走了！”

林霄立刻竄了。

林晞笑着搖搖頭，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

公主啊……

十月中旬，明遠伯滿載而歸。

謝寧和雲瀾都是他麾下骁勇善戰的大将，不過為了不惹人眼，謝寧和雲瀾從別的城門先回京了。

謝寧回來時，鎮國公還在月氏鎮守，一時半會沒法回來，所以鎮國公府空蕩蕩的，根本沒人。

謝寧回去轉了一圈，索性拿了換洗衣服并帶了瑞雪和瑞露，直接跑到了公主的別苑。

榮華公主看到小夥伴回來後心情極好，拉着謝寧的手問了許多事，從治軍到出兵，從一路見聞到走私的細節，榮華公主算是長了一番見識。

謝寧好好洗漱一番，換了身衣服，正打算入宮去見重景帝，就被找上門的林晞吓住了。

見到林晞，聽說林晞在給榮華公主傳情報，謝寧震驚臉：“你成阿姽的師爺了？”

林晞看到謝寧，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發現去西川征戰一番後的謝寧氣勢更盛，顧盼間已經有了自己的爹鎮國公的氣勢了。

林晞頓感心塞。

他呵呵笑：“你羨慕？”

榮華公主驚異地看着往日在她面前溫文爾雅的林晞變得尖酸刻薄，像是看到了新世界一樣稀罕。

榮華公主往後靠在貴妃榻上，開始閑閑地看着倆兄妹擡杠。

謝寧似乎根本不相信林晞有能力一樣，她說：“你別将太子和阿姽帶到溝裏去。”

林晞同樣反駁回去：“這次出兵八成是你跟在雲瀾後面吃灰吧？”

謝寧繼續嘲諷：“會算賬嗎？父親在月氏那邊替你入股，別被意外之財砸暈了。”

林晞呵呵笑：“讀過九章算術嗎？再能找線路，不會經營也是白瞎。”

榮華公主頭一次見到謝寧如此全面地從頭到腳貶低一個人，而她也是頭一次見到林晞大變臉。

更讓榮華公主無語的是，這倆兄妹說着說着……還打起來了！！

好在他們倆似乎很熟悉，就算打也只是在小範圍內拆招。

就連榮華公主這等不懂武功的人都看得出來，在小範圍內驟然爆發攻擊上面，林晞似乎占據極大優勢，而謝寧更擅長防守反擊。

然後打着打着，謝寧似乎怒氣爆發，硬是挨了林晞一拳頭，一把抓住林晞的衣襟開始打臉了！！

榮華公主：？？？

一刻鐘後，謝寧神清氣爽地揚長而去。

留下了一個豬頭臉林晞。

榮華公主：“………………”

真是漲姿勢了。

直到謝寧走了，林晞才意識到自己好像丢人了。

他不斷抽着嘴角，想要開口告罪，卻不妨對上榮華公主那微蹙的長眉和黑黝黝的眸子。

榮華公主：“……阿寧居然下這麽重的手？”

她看着幾乎看不出臉型的林晞，突然對小夥伴的武力值有了一個直觀了解。

她的聲音柔軟中透着嘆息：“有點過了。”

林晞的心猛地漏跳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