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對賭合同

面對博成的疑問，建中看起來還算平靜，可能原本也料想到了結果吧，一直以來，建中對自我認知到位，知道自己目前的處境，搖了搖頭：“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是去當萬年替補，就是重回次級聯賽吧。

博成又看了看高楊，道：“你呢？”

高楊一邊收拾桌子，一邊說：“回家。”

高楊玩醫療師已經好些年，一直跟諾思搭檔，現在槍炮師諾思都去直播了，自己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高楊之前一直說自己退役了以後要回家幫父母經營農家樂，看管橘園，現在的“回家”不知道和他預想的退役是不是有所差別。他也是隊裏唯一一個要退役以後，做一個和電競游戲完全不相關的工作的人吧。

高楊和諾思都是年紀都25了，在職業圈子，這是“高齡”職業選手了。如果，如果戰隊還能繼續下去，那麽可能高楊還會再堅持一兩年，可是現在，沒有堅持的理由了。

諾思笑道：“挺好的，到時候我去你那農家樂幫你直播宣傳宣傳哈。”

諾思是想得真遠啊，直接把高楊給逗笑了：“好呀，但你可千萬不要穿女裝來！我爸心髒不太好。”

諾思正笑着，轉頭瞥眼見程燦希一副天崩地陷的表情，實在看不下去了，走到程燦希面前，使勁揉了一下她的頭發，嘆氣道：“你這傻子，有什麽還傷心的呢，你是我們隊裏最應該高興的，你知道不？”

程燦希也不去管那一頭的雞窩，低頭不語，她沒有想動手打人的想法，如果有她女孩子也不好意思打男的，她想打自己，為什麽，為什麽不能在厲害一點點。

諾思繼續說道：“你看，你現在是新人王，身價肯定是超過我們所有人的，我敢保證，淩晨一到，就有頂級戰隊聯系你買你，你信不信？哥哥我不會騙你的，你的職業生涯斷不了，大家搶都搶不過來呢。”

建中看了一眼程燦希，沒有說話，繼續收拾。

而程燦希依舊埋着頭，不發一語，小小的手卻緊緊握成拳，而拳頭卻都開始發抖。而諾思還要繼續說道：“你不像我們這幾個哥哥，都年齡大了……”

高楊連忙打住：“別，你別這麽說，就你年紀大，我可只有18呢。”

程燦希突然擡頭，眼睛布滿血絲，一下推開諾思的手，使勁的吼道：“是你們他媽的跟我說我們可以拿冠軍的，今年不行，可以明年，沒有地方我們可以住大街呀，沒有基地我們可以去網吧呀，為什麽！！為什麽一說解散你們就這樣輕松的就可以放下呢？既然這樣那是誰整天跟我說我們是要一直一起去拿冠軍呢？”說道最後程燦希已經泣不成聲了，蹲在地上，雙手蒙面嗚嗚哭泣起來。

作為女孩子，這麽哭實在太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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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什麽可高興的，我一直把這裏當成我的家，你們知不知道！”這句話說出來，程燦希都覺得丢人，但是哭都哭了，哪裏還管那麽多。

程燦希受不了戰隊解散是事實，但是真正讓她崩潰的是各位“戰友”最終的去路。

一年走來，從一個籍籍無名的選手到現在的全世界矚目的新人王，不單是自己的努力，這都是整個隊在戰術和打法上對她的支持和配合，每一場比賽，都是讓她去發育，讓她K人頭，讓她吃經濟，縱容她計劃一個個大膽而又不可思議的戰術布局。

可以說她的成長簡直是在吸各位兄弟的血，要知道，對于職業選手的黃金時間本來就短暫，在最終，他們卻默默選擇站在程燦希的身後，這種愧疚感，從失去冠軍的那一刻就一直存在，此時再也忍不住了，程燦希的羞愧感全面爆發出來了。

沒想到，最後崩潰的竟然是平時最乖巧的程燦希，所有人都愕然了，但是其實同樣是心情不好，誰的傷心又能比誰少呢，現在，連裝輕松也裝不下去，沉默許久，博成開口道：“對不起。”

程燦希猝然起身，深深鞠了一躬，擡頭已經是鼻涕眼淚糊了一臉，胡亂擦了兩下，抽噎的說道：“對不起，兄弟們，是我，是我對不起幾位哥哥。”深吸一口氣，似乎要表露一個什麽決心，最終，還是只是說出了對不起三個字。

程燦希跑回到自己的房間，将頭悶在被子裏，她哭的臉有些腫，意識有些模糊，想起了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當時，我跟我的隊友保證過，我能carry，但是我沒有做到。”

這是逸然三年前輸掉比賽說的話。程燦希知道那個男人語氣中的自責和落寞，也知道他心中很痛，可是，今天，她才知道那種痛到底有多痛。

KGT的傳統，在全球總決賽結束一周後，所有職業選手合同到期。從淩晨開始，個個戰隊都會根據整個賽季的表現情況，開始瘋狂搶人活動。

有的戰隊戰績不好需要招兵買馬；有的戰隊選手因傷退役也需要新人；有的即使不缺人，也會注入新鮮血液。可以毫不誇張的說，一個戰隊的戰術體系，下一屆的冠軍争奪，戰隊升降級別，都是從簽約選手就開始了，所以制定好計劃，在淩晨鐘聲敲響，這場“搶人大戰”就開始了。

每一個戰隊管理者都争分奪秒的聯系自己心儀的職業選手，而好的選手都是早早下手，只有簽訂合同，那麽才算是定下來。

“咚咚咚。”

程燦希揉了下有些紅腫的雙眼，拍了下臉頰，道：“進來吧。”

敲門的是博成，站在門口，并沒進來，輕聲到：“走吧，會議室。”

程燦希看下時間，剛過淩晨，會議室，還能是什麽，猜也能猜得到，但是，哥哥們都還在外面，自己要先去跟其他戰隊談合約，這種事情，她做不出來，假裝沒聽到，繼續裝死。

博成站了站，還是進來了，繼續沉聲說道：“去吧，是SDK。”

程燦希愕然睜大眼睛，身體仍舊在被子裏沒有動靜。

“你不是要拿冠軍嗎？SDK最适合你，而且，你還可以跟那個人一起……一起拿冠軍。”

“那個人”只是程燦希心中的一個标杆一樣，指引他的職業生涯，現在是一個靠近他的機會了，但是這樣的機會得來的太過殘酷，實在讓她無法再把這樣的夢想成真當成什麽喜悅事情了。

但是——

程燦希吼道：“但是——我現在只想在FENG拿冠軍。”沒有控制住語氣，此時的激動讓程燦希聲音聽起來就是一個軟弱受傷的小女子。

博成似乎有些生氣，用更大的吼回去：“你還是個小孩子嗎？給我起來！！”

程燦希從來沒有見過博成發脾氣，心慌慌的坐了起來，仍然坐在床上。

博成吐了口氣，整理了下情緒，語氣也緩了下來，繼續說道：“剛過十二點就第一個聯系你，可見他們也是很有誠意的，我問了，你只要簽約過去，就是首發。去吧，大家都是兄弟，我們都希望你越來越好。你不用有什麽負擔，我們其實也很感謝你的，沒你我們連決賽都進不了的，哈哈，你要是愧疚就趕緊給我起來，把你賣個好價錢，我們才有錢去吃飯呀。”

“你這才經歷多少呀，你要像我和博成那樣，一年換一個戰隊，兜兜轉轉幾次戰隊就知道了，這是鐵打的戰隊流水的兵，有什麽大不了的。”不知何時，諾思也站在了門口，又拿出一副過來人的經驗之談說教起來。

鐵打的戰隊？可是FENG呢？

程燦希擡頭看着諾思，想到了剛到FENG的時候，面對一米九大個子諾思，心中直悚。諾思為了跟她拉近距離，竟買了海綿寶寶的睡衣給她，而自己一個派大星的服裝套上，就跟程燦希類似父子裝一般的景象，在戰隊被其他人嘲笑了一個月。

如今海綿寶寶還在，派大星已經不能在原地陪他了。

程燦希還是垂頭喪氣的坐在床上，博成随後拿起一個公仔就讓她砸去，程燦希順勢又癱在床上了。

諾思道：“程燦希，你要是在這樣扭扭捏捏的，就是矯情了，你要讓其他的隊員也過來求你去嗎？”

別，其他人還好說，現在，她最不沒臉面對的就是建中，如果被他知道有戰隊找自己，他肯定更加自卑難過了。

“還是說你就是想擺個架子，讓韓星廉‘三顧茅廬’，你都不肯見呀！”

程燦希一聽，知道SDK來的竟然是韓督導，那是的确是很有誠意了，韓督導在SDK那可是說一不二，既然是他來，肯定不是只是來接觸，或是說只是簡單的談談的了，肯定是帶着合同來，直接當面簽訂合約的。

博成也打趣道：“去了SDK，你要是還這樣呀，啧啧，我估計你要刷新待在SDK最短時間隊員的紀錄了，你要SDK是出了名的魔鬼訓練營。要不算了，我怕你堅持不下來，還丢了‘FENG前隊員’的名聲。”說完還朝諾思使了個眼色。

諾思也道：“也是，又愛哭鼻子，又愛撒嬌，連每天起床都要人哄，你這樣的嬌滴滴性格，到了SDK,估計被韓星廉天天罵的狗血噴頭呢。我看還是算了，博成，你讓韓星廉走吧，就說程燦希不想去打職業了，他準備……準備跟我去做女裝主播了。”

博成回道：“嗯，也是，我覺得我們程燦希做主播肯定會搶那些女主播的風頭的，估計也是前途無量的。”

程燦希聽到兩位哥哥都在給自己設計未來女裝大佬的職業路線，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在反抗，腦海中全是諾思滿臉胡茬還穿着粉紅色公主裙的畫面，不，自己絕對不要這樣！

我程燦希，怎麽能穿粉紅色公主裙呢，是女子，就該拿刀幹仗！

既然是韓督導親自來FENG要人，那麽程燦希也算是很受鼓舞。被連哄帶拽，程燦希終于來到了會議室。

會議室內，SDK督導兼教練韓星廉帶着另外兩名類似助手，西裝革履，猶如黑幫交易——人口買賣。

韓星廉一臉慈愛的微笑，溫聲道：“合同你确認下，”說着從助手手中遞過合同，并伸出紳士手：“歡迎來到SDK。”

這麽直接？程燦希想着大概是博成已經跟他談過來吧。

韓星廉衣冠楚楚，滿臉堆笑，語音溫和，讓人如沐春風。面對大名鼎鼎的SDK教練，這算是程燦希第一次私下接觸到，這種斯文敗類的模樣，真的讓人感覺甚好。

程燦希不會看合同，面對十幾頁合同，博成比程燦希看得還耐心，疑惑道：“其他好說，但是這首發怎麽還有附加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