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檔子事,陳筠已經煩惱了很久了,如果放過這次招攬人才的機會,下一次可就得等五年後了。

五年吶!這可是個長久的數字,陳筠等不起,為了收回權力,這一屆的科舉他必須插手!

“賤妾修為不高,無法生存于陽光之下,”梅三娘黯然道:“賤妾甚至無法找到負心人的所在。”

“我知道他在哪,”陳筠淡淡道:“可是我不會告訴你。”

“大人……”梅三娘驚愕,失聲道:“為什麽,為什麽不告訴我!”

“你現在不能殺他,”陳筠見她神色激動,解釋道:“冷靜些,你如今修為過低,即使是在晚上,也無法跨入府邸守護石獅的後方,若他們屋內張貼了門神,你知道是什麽後果嗎”

“我……”梅三娘豔麗的紅唇緊緊抿着,貝齒輕咬下唇,面色仍有不甘之意。

“你甚至連親手殺死他的能力都沒有,”陳筠實話實說道:“外面随便哪個有點法力的道士和尚都能至你于死地。”

見她臉色蒼白,淚眼朦胧的美目中透着絕然之色,好似甘願為了完成目标而付出靈魂消散的代價。

由愛生恨的女人太恐怖了,偏執到扭曲的程度,讓陳筠心驚肉跳。

自古以來就有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的諺語,陳筠總算是體會到了其中的些許意思,此後更是對女人敬而遠之了。

敖翔應該感謝梅三娘,若非她當時無意之中給陳筠留下了心裏陰影,恐怕等他長大些以後會為了堵住大臣的嘴而随意納妃,将那群女人養在後宮整天膈應他。

如今的情況卻是,深知怨婦威力的陳筠從根本上打消了将諸女子當作政治犧牲品關入後宮的想法。

陳筠對于自己突然發病還有些小內疚,随即又解釋道:“我可以給你機會親自殺死他,可是再此之前你不能打亂我的計劃。”

“……”梅三娘怔忡,聽說有了機會頓時就不管不顧了,若能得貴人相助,何愁無法殺死王旭安?

思及男人手中那恐怖至極的亮白色光弧,梅三娘心有餘悸,妥協道:“賤妾願意聽從大人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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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個“小弟”

梅三娘的語氣有些不情不願,顯然是還沒放棄對王旭安的複仇,想來若是讓她遇見了王旭安,她還是會不管不顧地沖上去。

所以只要不讓她遇見王旭安就好了。

“你現在法力低微,還不能在陽光下行走,”陳筠挑眉道:“所以還是潛心修煉吧。”

“賤妾願意為大人效命,”以為他想打發她走,梅三娘急切道:“求大人允許賤妾跟随。”直到知道王旭安下落為止!

陳筠又怎會看不透她的想法:“你若只是為了知道王旭安的下落,自可不必跟來,并非只有我一人知道他的下落。”

陳筠側過頭,耳邊的碎發被陰風吹地飄動了幾下,眯眼看向梅三娘的身後,卻見空氣中有一團黑霧正在凝結,扭曲着向遠方逃竄而去。

“嗯?她沒死幹淨?”陳筠又拍了一道裁決過去,白色的電弧狀光芒緊緊跟着黑霧而去,黑霧驚慌失措地竄走了。

超出技能範圍了麽?

陳筠看着那冒出來的miss符號,嘗試着又打了一道過去,光芒雖然還是向着黑霧所在的方向飛去,卻還是消散在了空中。

梅三娘瞳孔一縮,“聽幽是由欲望而生的豔鬼,這周圍的環境促使了她的再生。”

“糟了,她去向鬼王通風報信了!”梅三娘暗道一聲不妙,她将鬼王的事告訴了別人,行為等同于背叛,此後恐怕難以在天都城立足了。

梅三娘看陳筠的目光變了,與剛才的敬畏不同,多了一些其他的意味。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在自己實力尚且不夠的情況下知道還是先抱大腿要緊,如果這條大腿足夠粗,或許她還有能夠翻盤的機會。

陳筠對于遷徙到天都的鬼王很好奇,鬼王?是類似于閻王的存在嗎?

指尖輕蹭了一下,發現已經淩晨三點了,眼看黑霧不知道逃去了哪裏,陳筠輕輕皺起眉。

還是先不管鬼王了,最大的問題是他到底該怎麽回去?

他是想避開宮內眼線的監視去接觸來參加殿試的才子們才刻意熟悉光影這個技能的,如今可以熟練使用了,卻發現距離無法控制。

走到燈籠下低頭看自己沒有影子的腳下,陳筠嘆息。

沒影子什麽的,這是個悲傷的故事。

“跑了便跑了吧,”陳筠淡淡道,看向了容貌豔麗的梅三娘,靈感突然就來了。

“你說願意為我效力?”

女鬼、書生、科舉、秀才,标準的聊齋配置,他好像找到一條新的捷徑了!

他之前在幹什麽?腦子一定是被門擠了!與其費那些破心思和大臣們周旋,浪費自己本來就為數不多的腦細胞,還不如另辟蹊徑拿拳頭解決問題,何必費心思和那些人折騰?

梅三娘之前也有受到過鬼王的招攬,鬼王抛出的橄榄枝雖不是她想要的,到底還是有些意動。

世道混亂,做鬼說不定比做人更艱難。

人有爾虞我詐,大多數人面子上卻還是願意披上一層虛僞的表象,不像鬼妖,強者為尊的世界對于她這樣的弱女子來說生存着實艱難了些。

如今得罪了鬼王,唯有另想他法自救。

她愣了一下,堅定道“是,賤妾願意追随大人!”

陳筠勾勾唇:一個良好的開端是成功的開始!

“朕知道你并非真的臣服于朕,”陳筠換了口氣,原先還有些溫和的臉上多了幾絲威嚴,“不論你是想要殺死王旭安還是為了尋求躲避鬼王的庇佑,朕只在此警告你一句:科舉結束前不得殺害王旭安,即使他在你面前,你也不能沖上去!”

陳筠突如其來轉變的自稱令梅三娘表情空白了片刻,等到回味過來其中所代表的含義,饒是向來聰慧冷靜的梅三娘也呆住了。

“不可能,當今天子年僅八歲......”

“朕想要幾歲便是幾歲,”陳筠冷哼一聲,臉上的表情像極了小白龍平日裏鄙夷愚蠢人類的傲嬌樣,說不出的高貴冷豔←←

梅三娘生前曾是臨湘閣的臺柱,見識到的達官貴人也不少了,因她賣藝不賣身又彈得一手好琴,招惹來了許多窺視,更被老鸨逼迫過險些自盡。

後來贖身與王旭安成親,沒想到他卻為了榮華富貴而殺害了她。

王旭安一心想要入天都城為官,機關算盡,最終卻攀上了陳家的鹹豬腿。

此時她的心裏或許已經複雜到連自己都體會不清是什麽感覺了。

梅三娘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陳筠看到她對自己的忠誠度由陌路人升為初級手下後便交給了她第一個任務。

天都城內哪些看上去郁郁不得志的,有才能的男子都給我拿個本子記下來,如今各地正在進行鄉試,人海茫茫的大範圍篩選很容易出錯,還是先将目光圈定在天都城,等來年省試時再說。

“朕許諾,科舉結束後王旭安任你處置,如何?”

對于梅三娘來說,或許這是最大的誘惑了,為了複仇她連死都不怕,何況只是做些記錄的小事?

“既然你同意了,那麽簽訂契約吧,”陳筠招出了光明神殿的聖典——一本磚頭大的厚本子,翻開到契約那一頁。

原定于讓玩家在游戲中進行包括賣號之類各種交易的契約在此刻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由梅三娘帶着到了皇宮門口,陳筠見她被龍氣困在外面不得而入便沒有勉強,囑咐道:“鬼王若來找你,你知道該怎麽做。”說着,他轉身潇灑走遠。

“......”看着陳筠漸行漸遠,梅三娘捏緊了手中的石頭,精神還在恍惚中。

龍氣完美地與那個人融合在了一起。

可見他真的是當今天子的魂魄......

思及民間流傳的歌謠,梅三年喃喃道:“紫薇帝星轉世......嗎?”

問題是,天子的态度不似作假,他是真的想将鬼王抓起來研究!( ̄_ ̄|||)

壓力好大,有種被騙上賊船的感覺,梅三娘呆滞着目光往回走,手心小心翼翼地将那塊不起眼的石頭藏進了衣袖中。

陳筠回到未央宮殿內,迎面而來的卻是刺眼的金色光芒,光芒散去後床上的孩子與小白龍依舊酣睡着。

是錯覺嗎?他剛才好像模模糊糊間有看到一個成年男人的影子躺在龍床上。

走近床邊,聽着孩子細細弱弱的呼吸吐納,陳筠看向了卷在孩子身邊的小白龍。

“敖粑粑......敖粑粑?”

小白龍就像沒聽見一樣沉沉地睡着。

他聽不見我說話。

陳筠心裏一涼,有些慌亂地摸向了床上孩子的身體,感覺到自己略有些透明的手穿透了孩子直接摸到了床上!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妖魔之子堯惜

他回不去身體了?!

陳筠在龍床邊來回走了幾步,手再次伸向了敖翔,情況與剛才一樣,手心虛晃了一下,直接摸到了床板上。

“敖粑粑!敖粑粑!”俯下身在小白龍耳邊大聲吼了幾下,發現敖翔依舊無動于衷。

難不成他這次玩大發了把自己身體給搞沒了?TAT

小白龍龍須動了動,睜開迷迷糊糊的眼睛看了一下依舊安靜睡着的小孩子,龍角在他細細嫩嫩的臉上蹭了蹭,嘟哝道:“離魂之法你都敢貿然随便嘗試,等你回來打爛你的屁股!”

陳筠心頭跳了跳,卻見小白龍又一次枕在小孩身邊睡過去了,焦急地在床板上拍了幾下:“我已經回來了!”

過了許久,龍床上依舊沒有動靜,陳筠無法,起身在殿內來回走動着。

天将破曉,黎明的第一次光亮已經籠罩了整個大地,陳筠來到殿外,皺眉看着那一群早起忙碌的宮女太監們。

宮內有龍氣鎮壓,一絲一毫妖魔鬼怪的痕跡都沒有。

為什麽梅三娘和聽幽能看見現在的他而敖粑粑看不見?明明敖粑粑的修為比她們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陳筠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再過不久就要早朝了,如果他還不醒,這是要翹班的節奏嗎?

宮女們井然有序地忙碌着手中的夥計,掃地、搬東西,服侍他穿龍袍的宮女已經去拿他的外衣托盤了。

陳筠無奈地看了一眼殿內還在熟睡的一人一龍,往未央宮外走去。

在各宮主子還在睡覺時,這群宮女太監們就已經起了,禦膳房裏叮當響着,是早起的禦廚正在準備主子們的早膳。

如今後宮雖然空着,每日的護理和打掃卻從未斷過,只等着皇帝長大選秀填充後宮了。

“心儀,你說二皇子會不會真的是妖孽所化?”山石後方,端着水盆的小宮女輕聲對身邊的夥伴說着些什麽,時不時交談幾句,然後将今天宮人們要換洗的衣物一件一件堆在一起。

陳筠挑眉,順着聲音走了過去,果然聽見幾個年幼的宮女邊忙碌邊聊着話,擡頭看了下牌匾,原來是潔衣苑。

這地方偏遠的很,雖然荒涼了些,氛圍卻比皇宮中心要輕松上不少,也難怪幾個小宮女還有興致聊天玩鬧。

“我不知道,”那位叫作心儀的小宮女說話輕聲細語的,那張小巧的瓜子臉,柔弱中透着楚楚可憐之色,是個惹人憐愛的孩子。

“太後娘娘曾将你安排在二皇子身邊,是讓你作通房的,你日日伺候着殿下,又怎麽會不知道?”另一個宮女同情道:“我聽說二皇子對下人極其嚴苛,稍有錯事就會被打板子。”

心儀張了張嘴,小聲道:“其實只要做好本分的事就不會被殿下責罰了,不過......”

她欲言又止,杏眼中透着些許恐懼的神色,在周圍宮女的催促下低下了頭,說話的語氣已經帶了一些哭腔:“我......我見過二皇子他一個人自言自語,好像在和誰說話,可是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別哭,你既然已經被調到潔衣苑,想來以後是不會再回去的,這宮裏誰不怕二皇子呀,”宮女打了個哆嗦,心有戚戚地拍拍心口。

“我聽說呀,當年二皇子出生的時候,天現異動,整個嫣然宮內一片血色!”尖臉宮女左右看了看,神經兮兮地捂嘴輕聲說道:“先皇在位時之所以獨寵嫣貴妃娘娘,就是因為被妖精迷惑了。”

一股寒意自幾人的腳下冒出,先皇與他身邊太監的樣子衆人心裏都是知道的,死的時候整個人都骨瘦如柴,眼下的青黑色猶如濃厚的墨汁,看上去就像是被妖精吸幹了精氣一樣。

已經有宮女開始搓着胳膊了,害怕地縮縮脖子,尤其是心儀,已經恐懼地瑟瑟發抖。

“心元慎言!”稍稍年長些的宮女臉色很難看,呵斥道。

“心藍姐姐,我說的都是真的,宮裏人都是這樣流傳的,”尖臉宮女委屈地癟嘴:“很多人都說嫣貴妃是個妖精,二皇子是妖魔之子,所以太後才不喜歡二皇子。”

“心元,”心藍小心地張望了一下遠處,皺眉提醒道:“莫要再談論主子們的事!”

心儀緊緊抓着手中洗了一半的衣服,淚流滿面:“別說了。”

“快擦擦淚,管教嬷嬷來了,”心藍提醒了一句,轉身去搬髒衣服。

這裏的活雖然又多又累,她是寧願待在這裏都不願意再回到二皇子身邊的,心儀抹去了臉上的痕跡,使勁搓着手中的衣服。

“幾個小妮子聚在一起幹什麽,還不快去幹活!”管教嬷嬷厲聲訓斥了幾句,刻薄地挑着刺,誰若有一絲懈怠便會被她手中的竹鞭抽到。

過了片刻,見宮女們一個個都專心幹活了,嬷嬷嘟哝了幾句走了,到潔衣苑屋內搬了塊板凳閑坐着,那雙渾濁的眼睛緊緊盯着她們幹活,悠閑地翹起了二郎腿。

陳筠若有所思地繞過潔衣苑往回走,看來太後也不像表面上那麽喜歡堯惜。

他想不出堯惜有哪裏恐怖的,那小子雖然冷了些,拽了些,卻從未做過出格的事情。

不過,←←這麽小就安排通房,那小子行麽?此時的陳筠完全忘記了,通房什麽的,他也有份!

天空逐漸亮堂了起來,太陽升起的那一刻,一股吸引力自胸口傳來,還來不及詫異,陳筠只覺得眼前一花,等再次睜眼時看到的是睡在自己面前的小白龍。

“醒了?玩的開心嗎?”敖翔冷哼一聲,金色的眸子裏似有熊熊火焰在燃燒,豔麗明亮地猶如最美的寶石。

“敖粑粑,”發現回到自己身體,陳筠可高興了,抱住敖翔就一陣猛親,“QAQ我還以為回不來了呢!”

“喂!”小白龍扭着小小的身體在他懷裏掙紮,溫溫熱熱的唇瓣接觸到他的龍鱗上,龍身表面的顏色逐漸變深,原先白色的小龍都變成了淡淡的粉色,惱羞成怒地甩尾巴直拍陳筠,“幹什麽呢你!”

抱住小白龍蹭蹭,陳筠在小白龍唇上印下一吻,“我靈魂出竅以後回不去身體了,早晨在床邊喊你你卻沒聽見。”

感受到唇邊一片溫熱的觸感,敖翔驚愕地瞪大了眼睛,僵在陳筠懷裏不動了。

即使只是輕輕的觸碰,親吻的感覺就像是一股電流,順着嘴唇滋滋滋地一直麻到了心裏。

感覺好奇怪......神智飄忽了一下,敖翔懵了,腦子裏只剩下陳筠小巧瑩潤的唇不斷在放大。

恭喜陳筠獲得龍王的初吻一枚。

感覺到小白龍一點反應都沒有,陳筠詫異地低下頭去,将它翻來翻去查看,驚訝道:“ 敖粑粑,你怎麽變紅了?!”

“你才變紅呢!”小白龍龍須在陳筠臉上狂掃一頓,炸毛地一尾巴把拍向了他的手背。

“啪!——”

聲音清脆響亮,力道一時沒掌握住。

暗道一聲不妙,敖翔卷起陳筠的右手翻看,面露焦急之色。

他可是拿了當初拍死老嬷嬷的力道在揮呢!

陳筠眨眨眼,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緊張:“沒事啦,一點都不疼。”随意地動了動手。

敖翔“......”這人簡直皮厚到不可思議!看陳筠的視線更詭異了幾分。

物理防禦奇高無比的血牛肉盾無辜臉回看着他,就這點傷害值,還比不上法師砸在他身上的一個小火球術呢!

“你說你早上就在床邊喊我?”敖翔反應過來,瞬間嚴肅了表情,豎瞳中滿是凝重:“堯烨,怎麽回事?”

陳筠将早上的情形詳細複述了一遍,敖翔皺眉:“不可能,連普通小鬼都能看見你,我怎麽可能沒感覺到?”嘴上雖這麽說着,心裏有一絲不安卻在逐漸擴大。

這種危機感總讓他想起不好的回憶。千年前,盛怒的他自爆肉身與魔君同歸于盡,早在妖與魔之間關系惡化前他就曾有過這種危機感,當時沒太在意,只以為是錯覺,最終卻釀成了大錯。

無力挽回,眼睜睜看着妖族在戰争下由盛而衰。

所有人都覺得妖魔之戰是神族一手挑撥而起,包括肉身死後元神再次蘇醒的他,此時回想起來似乎又不太對勁。

神族已經消失了,他們設計這一切最終卻徹底消失在世間,又是怎麽回事?

上古時代已過,如今掌握着這個世界的是仙,由凡人通過修煉等方式蛻變而成的新種族,在敖翔的觀念裏,那些所謂的“神仙”也不過是些壽元長一些、法術厲害一些的“人類”罷了。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推動着這一切發生。

“叩叩叩......”

“皇上,該起了,”清柯小心的扣門聲将靜默中的一人一龍喚醒,對視了一眼,陳筠秒懂敖粑粑的意思,清了清嗓子朗聲道:“進來吧。”

作

☆、傅離的異樣

大燕國的秋閨是鄉試,初冬來臨之時則進行府試、州試,省試則在初春舉行,最終的殿試集中在盛夏,整整一年的勞師動衆,來年的秋收季節進行最終的放榜張貼。

可見人口基數是個嚴重的問題,大燕國地域範圍太大了,地面平均人口也不算太高,連計劃生育都不行。

陳筠總算是知道人口大計的重要性了,人口太多,考科舉竟然要為時一年。

今天事情有點多,首先是戶部盧大人先彙報的稅收政策最終版本,引起了一部分人的不滿,那些暗地裏通過做黑心商斂財的都吃了個啞巴虧。

最終拟定下來的結果以左丞相略勝一籌,左相不經商大家都心知肚明,鑒于各人心裏的小九九,也沒人将這件事說出來,在場的又有幾個是真正幹淨的?

左相只做些土地買賣、店鋪租讓的夥計。高枕無憂地收着別人賺來的銀兩,只要不增加土地賦稅就絕不會損害到左丞相的利益。

暗潮洶湧的朝堂上一片烏煙瘴氣,哄哄鬧鬧不斷。

陳筠饒有興致地觀測着財務大臣徐大人,他那眯眯小的眼睛一直盯着老神在在的左丞相,時不時隐晦地翻上一個白眼。

我猜他心裏一定在暗罵左丞相那老狐貍無恥。

敖翔翻翻白眼,也跟着陳筠一起看好戲。

其實,如果換一種心态來看,底下那群人還真有點意思,比戲園子裏的花旦們演的還有趣呢!

陳筠注意到傅離面無表情地站在左丞相身後,皺眉聽着周圍的竊竊私語,看上去似乎有些不高興。要知道,傅離這個溫柔的美男子幾乎天天都把笑容挂在臉上呢,給人的感覺很舒服,只是每天這樣笑着,他不累麽?

傅離竟然在朝堂上發呆了!陳筠詫異道:敖粑粑,他在想些什麽?

似乎是感覺到陳筠的視線,傅離擡起頭來,輕笑着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他以為你在擔心他,”敖粑粑的聲音酸溜溜的。

傅離确實心情不好,他與父親政見不同,昨晚才狠狠吵過一架,雖然最終在母親的勸阻下兩人重歸于好,該有的裂痕卻依舊存在,刻意忽略并不是一個好的方法。

父親越來越肆無忌憚了,他不想眼睜睜看着父親自取滅亡,想要阻止他,卻又無能為力,因為他已經聽不進任何勸說了。

整個朝堂的氛圍都讓他覺得壓抑,這不是他想要的,他的志向他的報複父親無法理解,貪婪如饕餮的群臣文士讓他覺得很無力,污濁不堪的空氣讓他每呼吸一下都感覺到致命的窒息。

長此以往,大燕國遲早要被這些人敗光了!

傅離怔怔地出着神,只覺得自己的思維都被排斥在政治中心之外,環顧四周,即使是幾個交好的好友都顯得那麽陌生。

臣子在下面吵吵嚷嚷,皇帝被孤立出去只能在上座發呆,他們竟然覺得是理所當然!

陳筠被傅離盯地不自在,向他眨眨眼,眼裏露出疑問之色。

傅離彎了彎嘴角,輕微地向他搖了搖頭。

在傅離的眼中,小皇帝鼓鼓嘴巴,無所事事地看着下面,目光似是不解,又好似茫然,幾次張張嘴最終又合上,不發一言地繼續發着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傅離抿抿唇,似乎是下了什麽決心,原先溫和淡然的眸子堅毅了許多。

皇上還小,雖然前幾年被刻意教廢,還有機會能夠扭轉過來。

敖翔勾了勾唇,蹭蹭陳筠:“這個傅離挺有意思,你要用人可以用他,不過不能完全信任,記得留些底牌。”

我知道。陳筠眨眨眼。

傅家父子之間的關系悄聲無息地裂了一個小口,為以後的徹底決裂埋下了第一道隐患。

賦稅之事過後接下來是科舉最近的動向,各地的鄉試已經陸續考完了,如今進入審批階段,相信再過幾日就能得出結果。

然後是漠北的戰報傳來,王安與趙安平配合默契,将沙甸國騎兵一路逼退至大漠深處,戰事大捷。

随之而來的是王安請求回都的奏書,大漠深處變化多端,無法乘勝追擊,只是以趙安平的兵力已經足夠讓沙甸國不敢來犯了。

“皇上,臣認為,王将軍比趙将軍更适合鎮守漠北,何不将趙将軍招回呢?”

“越王爺此言差矣,”王太常站出來反對道:“趙将軍長年鎮守漠北對漠北綠洲極其熟悉,在沙盜橫行的漠北,趙将軍兵行奇招,用兵靈活多樣,漠北誰沒聽過趙将軍的名頭?若讓趙将軍回都,恐生事端吶!”

越王爺王給谏,曾經也是祖師皇帝培養給先帝的人手,文武雙全,靠着從龍之功被先帝封了異姓王,只是如今心思大了,見皇帝無權便肆意了很多。

先帝還真會給他找事,陳筠沉默,朝堂上這一堆爛攤子收拾起來可不容易,幾個異姓王雖然沒有兵權,卻各自手裏都管着其他東西。

又多了一項大任務,他還得削藩。

“你呀,飯要一口一口吃,收權的事情急不來的,”敖翔語氣裏也不知是寵溺多一些還是無奈多一些,“不要總是勉強自己。”

陳筠沉默片刻,其實他并沒有太過勉強,只是既然決定做了,就想要将這件事做到最好。

敖翔觀察了一番下面兩人,如此評論道:“右丞相與越王天生不對盤,他們的氣運是相沖的,或許你可以利用這一點來削弱越王。”

很久以後陳筠才知道,敖粑粑不是不問他前世的事情,而是壓根就沒聽到,一切與穿越前相關的信息都被屏蔽了,包括他靈魂的模樣......直到他的第一次死亡。

王太常位居右丞相官位,與越王比鄰而居,兩家人一直不合,在朝中也是争鋒相對,這兩人一旦吵起來就沒完沒了了。

“王将軍準奏,即日啓程回都,”陳筠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吵得臉紅脖子粗的兩人,四大将軍回不回都不是由他說了算的,王安只是面子上意思意思遞了奏章罷了。

兩人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妥,讪讪地回到原位。

傅離垂下眼簾掩去眼底的複雜,只覺得朝臣們一個兩個在耳濡目染之下都心大了,這樣一個環境,就連一向在民間聲譽頗好的右相都忘了最基本的君臣之分。

上方,陳筠手指繞過小白龍的龍須,将敖翔抱在腿上撫摸着。

小白龍的肚皮軟綿綿的,撓一撓還會舒服地哼哼幾聲。

敖粑粑,傅離今天怪怪的,像蔫巴了一樣。

敖翔眯眼趴在他腿上,閑閑地擺動着尾巴。

“文曲星下凡無非就是為了輔佐帝星,現在朝廷變成這副樣子,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堯烨若是想改革,可以從此人入手,”敖翔輕聲道。

“我教你的為君之道也不少了,不管是奸臣還是賢臣,能用便好,如何讓臣子為你所用想來你也有主意了。”

陳筠皺眉,他現在在朝堂上太孤立無援了,如果強硬把這盆渾水倒光,沒有新的清水注入盆子就空了。

此次科舉真的能選上來清水嗎?營私舞弊什麽的,那些人做的可順溜了。

至于他為什麽不用一些強硬的非人類手段去整合權力,實在是正常凡人們所組成的政權太脆弱了,他不敢下手太重,只能靠智慧來一點一點呵護着它。

與敖粑粑約好晚上一起研究離魂,陳筠下朝後又一頭紮入了奏折堆裏。

“傅太傅,李太傅和江太傅呢?”陳筠走進禦書房結果只看到傅離一個人,不由疑惑道。

“李太傅病了,今日的早朝也捎了假,”傅離溫和道:“江大人昨天被人打傷了,如今正在家休養呢,今天皇上可能會辛苦一些。”

“不辛苦,”陳筠搖搖頭,“辛苦的是太傅才是。”

批奏折,辛苦的卻是太傅,這是何等的諷刺。

“你想幹什麽?”敖翔不解,“這種話對于臣子而言無異于誅心之論。”

傅離臉色白了一下,輕咳一聲:“皇上,開始吧。”

只是試探一下罷了,陳筠暗暗道。

分類、篩選的活都是由傅離來做,而陳筠依然做着簽字的活。一段時間的沉默後,等陳筠簽完那些大同小異、幾乎毫無內容的奏章,傅離拿着挑剩下的一小疊搬到陳筠桌上。

陳筠看了他一眼,拿起最上面一本翻開。

陳筠:“……”

“怎麽了?”敖翔感覺到他情緒不對勁,湊近查看。

“這是劉大人彈劾李大人的奏書,”傅離輕聲說道,“一個月前,李大人的馬車在郊外撞死了一名身懷六甲的婦人,劉大人是天都衙門的縣令,因李大人官位比他高便将此事通告到了邢天府。”

陳筠詫異道:“邢天府?”刑天府是幹什麽的他再清楚不過了,只是這些人不是一直瞞着他刑天府的存在麽?

“邢天府負責皇室宗族的譜牒、爵祿、賞罰等事物,有監察賞罰百官的權利,”傅離解釋道:“邢天府只對皇上效忠,自先帝駕崩後邢天府就沉寂下來了,邢天府尹沒有皇上的旨意不能離開刑天府,也無需上朝,若皇上想見刑天府尹可以随時召見他。”

傅離沒有明說它的其他能力,只是引導陳筠認識刑天府。

陳筠知道,其實刑天府暗地裏還是皇帝培養暗動部隊的基地,為皇帝執行刺殺、收集情報等各種陰私任務。

傅離吃錯藥了?

“皇上多年不招見府尹,刑天府已經形同虛設了,劉大人無法,于是屢次遞交了彈劾奏書。”至于為什麽屢次遞交偏偏只有今天到了陳筠手裏,傅離沒有多說,大家都心知肚明。

陳筠将奏折放在一邊,拿起了第二本。

傅離淡淡地接着道:“這是禦史嚴通生的審查結果,附有于大人進行土地買賣的證據,侵占了大片民田……”

“你瘋了?”陳筠将奏折摔到桌子上,看着面無表情的傅離。

“臣沒有瘋,只是頓然醒悟罷了,皇上若有什麽疑問,臣一定知無不言。”傅離道。

☆、帶着小攻逛後宮

沒有了以往溫和如春風的笑容,傅離整個人氣質都淡泊了許多,陳筠好笑道:“傅太傅,你是個聰明人,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你自己心裏應該知道的。”

“臣自認此事除了臣無人可做,”傅離目光閃了閃,堅定道。

陳筠詫異于他的轉變,手指蹭了蹭小白龍的臉頰,輕笑着問道:“傅太傅想做什麽?”

傅離的目光波動了一下,苦笑道:“臣原想引導皇上熟悉如今真實的朝政情況,看來是臣多此一舉了,皇上想來早就知道自己是何處境。”

“朕的處境,”陳筠歪頭看着他,“傀儡皇帝麽?”

傅離神色一僵,無聲地點頭。

“你想知道是誰與朕說了這些嗎?之前你們從未教導過我如何為君,更不曾給我灌輸過君與臣的概念,”陳筠見傅離似有疑惑之色,輕聲道:“是皇爺爺哦。”神神秘秘地指了指自己身後,陳筠單純地眨眨眼:“傅太傅看不見嗎?”

“……”

不知道怎麽的,明明窗外陽光明媚,傅離卻覺得背脊發涼。尤其是看小皇帝手時不時探向身後撫摸着什麽,一股寒意順着腳心直湧而上。

以前從沒注意過的小細節,如今注意起來平白令人驚悚發毛。皇上确實喜歡有總将手搭在肩上的小動作,原以為是他的習慣,現在想來,該是先祖皇帝在他身後才對!

暖秋季節,傅離只覺得一陣陰風從身下刮過,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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