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作死
盧玳很确定剛剛門口是沒人的,但是現在那裏站着個灰衣青年,還有個白衣童子。
人,盧玳不認識。可是衣服,眼熟,和索要天鋒的人衣服一模一樣。他猶豫鹿道橫認識,難不成就是剛才的那人?
“這位道友。”盧玳沒猜錯,來人正是圓圓的師兄,他一臉尴尬為難,但一咬牙還是走了進來,“在下淨明宗左護法首徒,肖崇。”
盧玳連站都沒站起來,就盤膝在蒲團上,對着肖崇随拱了拱手,自我介紹更是只有倆字:“盧玳。”不快和反感一清二楚。
“盧賢弟,我離開片刻。”鹿道橫趕緊站起來,拉着肖崇走了出去,兩個小童也識趣的告退。
——
“肖崇,你莫不是又想來要狐貍的吧?”肖崇都追到這裏來了,雖然第一句話叫的是鹿道橫,但一看就是為了盧玳來的。鹿道橫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貌似也确實只有這麽一個原因。
“正是……”肖崇越發憋屈了,他堂堂道胎中期的修為,追着個金丹中期的小輩索要一只道行只有兩三百年的紅狐貍,他自己想起來都忍不住以袖遮面——丢臉!
“怎麽回事?”
“我與師妹帶着圓圓買了幾只靈獸,原本以為沒事。”肖崇嘆一聲,“可沒想到還沒回到住處,圓圓就開始大哭,說那些靈獸沒有小狐貍可愛。怎麽勸都不行,帶她回到集市上再買其它靈獸,她也不願意了。一直苦到我師父跟前……”
“你們畫個獸符給她玩不就好了?”
“我也這麽說的,可是師父不願意。”
淨明宗左護法莊鐾如今元嬰中期的修為,他為人潔身自好,但并沒有真正結下道侶之契的人,所以修行到他這個年紀,有過短暫姻緣,或者一晌之歡的人說多不多,但說少也是不少的。可說也奇怪,他并沒有特意避孕,卻直到七年前才有了唯一的一個後嗣。
沒有的時候莊鐾以為自己不在意後嗣,可是有了女兒,頓時父愛翻湧,對女兒圓圓百般寵愛,徒弟們都變成了保姆。
鹿道橫看他這模樣忍不住一笑:“肖崇,我也不難為你,你回去對你師父說,這人我保下了。”
肖崇頓時覺得嘴裏發苦:“鹿前輩,圓圓現在不過是覺得得不到的最好。我并不強索那狐貍,您看是否能說動那位盧道友只是出借幾日?我一定盡快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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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崇,你以為我是與你做買賣,還有讨價還價嗎?莫不知好歹!”鹿道橫沉下臉來,袖子一抖!肖崇反應不及被震得後退了兩步,他的腳踩到了不知何處,突然沒了蹤影。
——
鹿道橫走了沒多久,酒菜就已經上來了,盧玳沒動菜,拎過酒壺給天鋒和自己各滿上了一盞。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和這院子相配,上來的酒也是冰的,名曰冰裏燒。也确實酒如其名,一口下去冰冷透徹寒凍入骨,盧玳都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可緊接着就“燒”上來了,卻又燒得并不烈,如冬日暖陽,燒得人熏熏的。
盧玳一招手,邊上一塊奇石自己飛了過來,正好能讓他依靠着。盤在蒲團上的腿也不老實了,一條腿仍舊曲着,另外一條腿伸展開。原本就寬大的純白法衣披散了一地,天鋒見狀也不老老實實的坐在自己的蒲團上了,抓着自己的酒盞跑到了盧玳跟前。盧玳靠着塊石頭,他靠着盧玳。
鹿道橫進來時,看見的就是這一人一狐一白一紅相伴共飲,且都是眯眼含笑既惬意又懶洋洋的模樣……
鹿道橫的腳瞬間就沉了一下。
“鹿兄,背着主人獨自偷飲,在下實在是失禮了。”
“有何失禮?”鹿道橫三兩步坐下,“賢弟毫不做作,真情流露,乃是真心與我結交。”酒壺自己飄過去斟滿了鹿道橫的杯盞,“來!賢弟,你我滿飲此杯!”
不管陪客(?)如何,至少酒是好酒,盧玳和天鋒都喝得極為舒爽。回到淨明宗落腳處的肖崇卻是極為抑郁。
在他這一輩裏,肖崇在淨明宗裏即便排不進前三,也能進前十了。原本他也一直是天之驕子,春風得意,可是最近兩年小師妹能跑能跳,能清楚表達自己意思了,他就各種憋屈了。師父又最信任他,所以照顧小師妹這種重責大任,每每都交托在他身上,肖崇表面上只能感激涕零。
但今天這事過錯根本就不在他,可他說與莊鐾後,師父那種“你真沒用,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的眼神,看得他心裏被刀挖一樣。幾百年的相處,他師父都沒這麽看過他。偏偏師妹楚錦還在邊上扇風澆油。
“早就說那時候把狐貍要過來就好了,到現在竟然鬧得那位鹿前輩跑出來了。圓圓不哭,不哭。”楚錦一邊說一邊勸着吸鼻涕流眼淚的莊圓圓,“師父,師兄竟然追到玉京苑去了,看來這個盧玳也不是什麽潔身自愛的。”
盧玳的容貌,玉京苑的名聲,再加上原本素不相識的兩個人這才半天多一點的時間,鹿道橫就站出來幫盧玳擋事了,容不得楚錦不多想。
“蘇蘇,不要胡說。”莊鐾擺擺手,但是語氣裏也沒多大苛責,顯然想得也差不多。
“爹~~爹~~~”莊圓圓這時候走過來,抱着莊鐾的大腿,淚蒙蒙的眼睛就看着她爹,“小狐貍~小狐貍~”
莊鐾看了看女兒,嘆了口氣:“圓圓,這世上不是所有東西都是想要就有的。”莊圓圓哇一聲大哭起來,莊鐾把她抱起來哄着,心疼是心疼,但是不能得罪的人終究是不能得罪。拍着莊圓圓後背的手裏多了個玉瓶,莊鐾将瓶子扔給了肖崇,“肖崇,瓶裏有兩枚五百年、一枚八百年的媚狐內丹,你再跑一趟玉京苑,将這個送去,算作我們幾番打擾的賠禮。”
如果盧玳只是個散修,那他們買狐貍是理所應當,盧玳不賣是不識擡舉,即便他背後有宗門,但隐世不出的宗門除非盧玳遇到了生死大劫,否則不會出來找事的。但現在有了個給盧玳撐腰的鹿道橫,他們這樣做就變成“幾番打擾”了,自然得賠禮。
莊鐾以“常理”想,盧玳是個好姿容的,這麽快就勾搭上了鹿道橫。狐貍還沒化形呢就讓女兒神魂颠倒,女徒弟也說是只極為可愛的小狐。他就想這應該真是師徒倆,盧玳修的也不是正路子。正好媚狐的內丹,無論是狐貍,還是盧玳自己修行,應該都能用得上。
“是。”肖崇收好玉瓶,轉身走了。
——
霜院裏這時候已經大變了樣,一條清泉從怪石裏流出來,水聲潺潺還夾帶着叮咚之聲——水中漂流的杯盞偶爾碰撞在一起,大片大片的雪花紛紛揚揚,可有落雪卻無陰雲,月亮明明白白的挂在……北面?
鹿道橫剛剛吹奏了一曲《曲觞流》,他雖然面貌猥瑣,但這才藝是貨真價實的。天鋒都閉上了眼睛,沉醉于簫聲中。
“鹿兄此曲甚美。”不過盧玳……他的音癡大概也就比臉盲稍稍好了一點而已,鹿道橫的簫聲和墨随的牧笛聲,又或者小孩兒玩的水哨子在他聽起來也就是稍有區別而已,但區別在哪?簫聲聲音大了點,鹿道橫又吹奏得時間長了點……吧?
“獻醜,獻醜。”鹿道橫卻哪裏知道,心滿意足的坐下,“賢弟不如也演奏一曲?”
“不不不,鹿兄,在下實在是不善音律。”對于自己的缺點,盧玳沒有藏着掖着的,可卻被鹿道橫當做了客氣。
“我們不過是自娛而已,愚兄都不怕丢臉了,賢弟就來一曲吧。”不怪鹿道橫會這麽以為,修真者再怎麽不善音律,都修到金丹中期了,少說也有一百幾十歲的年紀,歲月悠悠總得有解悶的愛好,音樂是最适合也最能纾解心胸的一種,所以一般對修士來說,或彈或吹多少有一種能拿得出手的樂器。天鋒當初第一個想起來的不也是音律嗎。
盧玳一看自己再拒絕,那就不好了,他坐起來,掏出一枚靜音符打在天鋒身上——略有些炸毛的狐貍頓時恢複了平靜,繼續趴在溪流邊撈他的酒盞去了。
“那在下就……出醜了。”盧玳将琴拿出來了。
鹿道橫一看,心中立刻笑了:中品法寶也是難得的寶物了,盧玳有了這種寶物,還說自己不善音律?分明是謙虛。取一盞酒拿在手上,鹿道橫美滋滋的做好了欣賞的準備。
天鋒瞥一眼鹿道橫:見過作死的,但沒見過作死到這樣的。
盧玳把手放在了琴上,這次當然是不會注入真元,只是單純的演奏音律。另外,盧玳也有點好奇:我彈琴真有那麽難聽?不會是狐王的審美與人不同吧?
他的手輕輕撥動了琴……
“鹿前輩,盧前輩。”青衣童子不知何時站在了院中。
咔!盧玳的琴沒響,但是鹿道橫的酒盞被他捏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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