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還是朋友

“這……這可真是……”怎麽可能不順眼?!當初關問己連自己都願意賣出去,現在盧玳這就是白給啊!至于他說的靠山,那不是應該的嗎?!別說他們這三品宗門,就算是一品二品的宗門,誰家嫌棄福地多啊!盧玳投奔誰,誰都把他當仙人供着!

“就是以後可能會對關掌門的名聲,帶來些不太好的傳言。”

“傳言而已,有何可懼?”關問己原本多少被傷勢牽累,而且畢竟之前确實是要對弟子門人下殺手,這些日子多少有些心情抑郁,精神不振。現在瞬間有底氣了,整個人都亮了,很豪爽的對盧玳表示:真的我都不怕,何況傳言呼!

“持此令牌者,可部分操控福地。”盧玳給了關問己三枚令牌——大福地落地生根的那一刻起,很多東西就自然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令牌是最近煉制的,其中存了盧玳的一絲神念,“另外,關掌門,我好奇的問一下,為什麽有這麽多人都跑來給婺源城城主祝壽?”

關問己原本欣喜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盧公子,你來婺源城怕是個巧合?”

“我是來見見世面湊熱鬧的。”

關問己點點頭,一臉的果然如此:“我們來,是因為洛昶方說此次鑒寶會的壓軸之物,就是大福地。”

“他說你們就信了?”

“他也拿出證據了。”關問己苦笑,“只是現在想起來……不過終歸是錯有錯着了。”關問己看盧玳,“盧公子,你可願做我師弟?”

“能不當嗎?”盧玳知道這是關問己要給他身份,但是……他師父還沒生出來呢,不想拜別人。

“有何不可?”關問己看着盧玳笑了一下,并沒有被拒絕的惱怒,他看出來了,這位直言快語的盧公子雖然心底純良,但一定年紀不大,過去也必定離群索居,“那……做我弟弟可好?”

天鋒要是在這,一定會感嘆:又一個被騙的。奇怪,我為什麽會說又?

“大哥。”這個不錯,盧玳一拱手,幹脆認了。

“弟弟,你今年多大?”

“十九。”

“這麽小?”雖然知道盧玳小,但關問己還是被吓了一跳,“你師門就這麽放你出來了?真是……”十九歲的盧玳,在關問己眼裏和圓圓那小屁孩差不了多少。關問己已經完全進入了大哥的角色,開始對盧玳各種噓寒問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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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鹿道橫被封閉在一個蓮花座內,現在的鹿道橫已經早沒了醜怪的模樣,他劍眉虎目,鼻直口闊,是一副極為剛正的面容。他被困在此處已有多日,一開始還心焦外界的變化,到現在卻平靜下來了。這地方只有他父親能進得來,鹿道橫不需要睜眼就就能知道腳步聲是誰,“父親,我是不會入魔的。你若逼迫,我自絕經脈的能力還是有的。呃!”

蓮花座外的禁制陡然破裂,一只大手掐住了鹿道橫頸項!

“你早知道對不對?!早知道!所以等着看我出醜對不對?!你們都該死!你們都該死!該死——!”

雙方修為相差太大,鹿道橫就算離開了禁制,依然被洛昶方壓制得動彈不得。洛昶方掐着他的脖子搖晃,就仿佛是掐着個小木偶。羅道恒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睜開眼睛。這一睜,把他吓了一跳。

洛昶方原本面容肅穆威嚴,自有一方霸主氣概。鹿道橫上次見他,他雖然入魔,也只是面有黑氣。現在,他看起來仿佛嚴重燒傷的傷者,沒有了鼻子,沒有了上下眼皮,沒有了任何一塊看似完好的皮膚,圓圓的眼珠子在血淋淋的眼眶裏上下轉動,仿佛随時都會掉出來。

他掐住鹿道橫的手仿佛正在腐爛當中,滿是膿疱的爛肉間還能看見白森森的手骨,惡臭的液體糊了鹿道橫一下巴。

“吓着你了?咕咕咕!”洛昶方看着鹿道橫睜大了眼睛,突然不再咒罵了,而是把自己的臉更貼近鹿道橫,用怪異的腔調笑着。

“父親!”鹿道橫雙手捧住洛昶方的臉,突然哭泣了起來,“您到底對自己做了什麽啊,父親?”

面目的扭曲必定帶來了身體嚴重的痛苦,鹿道橫又不是沒見過魔修,雖然入魔多有面目全非的,可他父親這樣子絕對不對。

“……”洛昶方看着鹿道橫,猛地一擡手将他扔飛了出去。

鹿道橫原本以為自己會跌在地上,卻發現他仿佛落進了個無底洞,洛昶方眨眼間就沒了蹤影,他則在不斷的朝下掉,朝下掉,又朝下掉……

突然間,鹿道橫發現自己重見了天日,可眼前白光一閃。他落到了個陌生的地方,但周圍熟人卻不少。

“鹿道橫!你還我相公命來!”一位女修當場就撲了過來——他們這群人大多法寶盡毀,這時候想拼命只能靠肉搏了。

不過女修還沒撲上來,就被其他人攔下了。

“鹿兄,看來你并未入魔。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可能說給我們聽聽?”幾名修士左右讓開,露出了盤膝在水邊的盧玳。

雖然只是新近認識的友人,但看見盧玳,鹿道橫頓時有了一種物是人非之感。

“你們來問我,我又如何知道?”鹿道橫真不比其他人知道得多,他當時是在盧玳所在的大廳裏負責招待賓客的,不過負責的不是川雲仙宗那一塊。在自家裏辦的宴飲,他是半點防備也沒有的,花燈爆炸時,他是第一批失去意識的。

再醒過來時,就已經被困蓮花座中了。對面就是那個十幾年大概才見一次面,當時卻已經入魔了的父親。

突然盧玳身後的水面上黑光一閃,原本委頓在地鹿道橫大喊了一聲:“父親!”撲了過去,果然,那是洛昶方。

——

洛昶方單人匹馬白手起家創下婺源城的基業,他是芸懷東洲修真界裏公認的一代枭雄。

可惜,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他在俗世上的牽累太重,元嬰期之後,無論塞了多少天才地寶也再難精進。眼看着他就倒了三千歲了,人修活到三千歲其實不算太稀奇,可是活到三千歲還是元嬰的人修,就稀奇了。

表面上婺源城如日中天,洛昶方卻一天比一天更加畏懼。這樣的年紀,這樣的修為,他再不突破,即便修行上不出岔子,其他人也會讓他死!終于,洛昶方将目标放在了修魔上。可是,正道修真能夠允許婺源城裏有魔修的出現,因為在一定程度上他們也需要和魔修互通有無,但正道修真卻絕對不會允許婺源城的城主是個魔修。

婺源城是要不了了,拱手讓人更加的不可能,一方霸主的洛昶方也不想自己從頭再來。尤其魔修可沒有正道修真那麽友好,他若入魔,正道修士大概只是想殺他除魔,魔道的則大多想要将他當成肥羊分食。

他得有個依仗,原本洛昶方只要弄個化魔陣,拉婺源城滿城修士入魔,可是在和幾個老魔頭搭上線後,他的胃口大了。百多年的綢缪,才有了萬魔陣,可是如今……

若只是婺源城化魔,想來那個大福地主人是能逃得出去的,他能逃出去,也就不會開啓大福地,更不會讓他們功虧一篑。

即使如此,洛昶方沒有悔不當初的意思,他不是輸不起的爛賭鬼,而是婺源城的城主!

洛昶方走出城主府,不管婺源城的其他地方是什麽樣的,城主府依舊輝煌雄偉如凡人的帝王宮殿。被一團濃黑魔氣包裹着,洛昶方一飛沖天,魔氣在他身周旋轉如同龍卷,他腳下的城主府在這龍卷中漸漸分崩離析,化作随風飛舞的亂瓦。

依稀能看見有小魔頭也被卷進了龍卷,洛昶方卻半點放人的意思都沒有,看着他們在魔氣裏聲嘶力竭的慘叫咒罵,直到慢慢的沒了聲息。而大福地擴張的白色靈氣,也越來越近。終于,當距離靈氣不足十丈遠的時候,洛昶方雙臂張開,長嘯一聲在魔氣裹夾中沖向了靈氣壁!

他斷無得勝之理。

大福地裏看着的衆修士知道,洛昶方自己也知道。

但到了這個地步,與其生,不如死。就如同他入魔的選擇,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遺臭萬年。

“盧兄!還請送我出去!”鹿道橫墾求着。

圍觀着的衆人都以為盧玳不會答應的,應該會勸鹿道橫。可是鹿道橫的話剛說完,他就消失不見了。

洛昶方在笑,他的境界雖然因為化魔提升了到了化神初期,但卻并不安穩,随時都會掉落下來。反而是現在,他敞開懷抱送死,反而穩穩提升到了化神中期。但他的笑的并不是境界的提升,他只是單純的開心,因為在這生命的最後,他這一生并無遺憾!

“父親——!”

——

鹿道橫在最後的時候撲了上去,他必定是受了重傷的。洛昶方的肉身也必定已經損毀,至于元神到底救沒救下來,誰都說不清楚。鹿道橫走了,帶着重傷跑了,盧玳沒去追他。

“盧公子為何不将他召進福地?”

“我沒召進來的魔頭多了。”盧玳眼皮都沒擡,“想報仇的,自己去找。”

沒人說話了,有人不忿,卻立刻被熟人或師長教訓了:不要得寸進尺。

盧玳開啓大福地,就算不管他們,只是滅了萬魔陣,就是天大的功德。救他們只是存着修真正道互相扶助之心,這更是大恩。但他新開大福地,修為又不高,放走那些魔修不管,也是人之常情。他和洛昶方不算有什麽深仇大恨,反而是與鹿道橫有些交情。鹿道橫沒入魔,去救的又是他父親,讓盧玳把朋友父子抓進來交給他們處置?那可真是太想當然了。

一場大禍,在衆多正道修士都還不知道的情況下,消弭于無形。

又過了些時日,陸陸續續有人趕到。對這些人,不管是怎麽樣的高門仙宗,盧玳都是不見。他把事情直接推給了關問己,退給了川雲仙宗的人去應付。這時候他撈進來的人已經被他挪到了大福地外圍,他自己則躲在福地的中心。

關問己也樂得處理這些事情,盧玳太小,讓他出來,絕對是要被這些老怪物們五馬分屍了。

衆人這才明白過來,這大福地已經歸了川雲仙宗了。羨慕有之,嫉妒憤恨的也有。尤其是淨明宗左護法,原來只是不好意思,現在是腸子都悔青了。明明他們比川雲仙宗接觸盧玳更早,這原本該是他們淨明宗的仙緣,結果就這麽眼睜睜的錯過去了。

所以說緣分這東西,不是你沒遇到過,只是沒抓住而已。

不,還是有一個“人”,盧玳要見的。

“陛下。”挪走了外人數天後,天鋒也終于出現了。不管是紅毛狐貍還是金毛狐貍都不見了,站在盧玳面前的是高傲俊美的狐王天鋒陛下,“現在我都認不出來你了。”

“你是真的不認識,還是……”

“……”

“盧玳,你這毛病真的得治治。”

“陛下放心,沒人能在我面前假扮你,說兩句話就認出來不對勁了。”

“盧玳,你不說話,我們還是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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