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陸離

距離破星三百光年的太空,一艘B級無畏星艦正勻速航行在既定的航道上。

銀河聯邦對星艦的等級劃分采用的是由高到低的形式,最高等級的星艦為S級太空堡壘,次級為A級湮滅星艦,随後則是B級無畏星艦,C級重裝星艦和D級巡邏星艦。

因為黑暗獸的威脅,人類基本屬于全民皆兵的狀态。軍用星艦和民用星艦的區別并不大。只是軍用星艦的側面和尾翼會噴塗軍部序列號,而民用星艦的尾翼則是噴塗星艦的所屬标識。

眼前的這艘星艦沒有軍部的序列號,只在尾翼處有一朵血色的鳶尾标識。如果聯邦第七軍團有人在這裏,就會知道這艘星艦是屬于第七軍團第一作戰大隊隊長少校陸離的私人星艦。

三天前,陸離及其下屬的第七軍團第一作戰大隊結束了卡恩星球的駐防,有了一個月的休息時間。三十九名下屬哨兵中除了三名哨兵選擇回家探親,其餘的三十六名哨兵都以工資花完了、沒信用點、沒地方去、活不下去(……)等理由賴在了陸離的星艦上。為了養活這群下屬,更為了“養活”這艘私人星艦,陸離不得不把休息時間用于想辦法賺錢。

這次從地球押送“走私者”趙景光前往破星本來是中央督察部外包給民間傭兵團的任務,被陸離通過私人關系搶了下來。任務的報酬是一千B級标準能源石,也就是夠鳶尾號正常往返一次破星,再剩五百能源石。巨大的經濟壓力下,陸離雁過拔毛的屬性發揮的淋漓盡致,“受害者”首當其沖當屬趙景光。

星艦下層禁閉室

身材矮胖,禿頂凸肚的趙景光滿臉驚恐地躺在地上,一只穿着黑色作戰靴的腳踩着他的肚子,輕輕地碾了碾。趙景光發出殺豬般的尖叫,腳的主人彎下了腰,露出了一張長相陰柔的臉。作為陸離的副官,沈慎同時還肩負着情報官、審訊官等各種職務。他兩手插在兜裏,第七軍團黑色的軍裝被他穿得吊兒郎當,似笑非笑盯着趙景光,慢吞吞地問:“三個月前,星歷1021年3月15日,你帶着十五名暴徒哨兵襲擊了N-3星球的中央塔,劫走4名未結合的向導,轉手賣給了紅蛛星盜團……”

趙景光哆哆嗦嗦打斷了沈慎的話,搶着回答:“我不知道,我只負責向導出手,不管向導的去向。”

沈慎的腳從趙景光的肚子移到他的臉上,堵住了他的嘴。“我不在乎向導的去向,那是中央督察部的事。我好奇的是四個向導被你賣了五千A級标準能源石,可我看中央督察部的資料,他們只收繳了三千能源石,還有兩千能源石被你藏在了什麽地方?”

“沒有,沒有賣了五千,只有三千。”趙景光哭喊着說。

“那你的意思是紅蛛星盜團騙我了?”沈慎尾音上挑,漫不經心地問道。

“是……不是……我不知道。”趙景光一陣胡言亂語,臉上是混雜了眼淚和鼻涕的卑微神色,“我真的不知道。”他似乎怕沈慎不信,猛地轉頭朝向禁閉室的另一邊,拼命詛咒發誓:“陸少校,我真的不知道,三千能源石,真的只有三千能源石。”

被趙景光稱為陸少校的正是星艦的主人陸離。同樣一身黑色軍裝,陸離穿的整整齊齊。墨綠色襯衫的扣子一直系到喉結,暗銀色的領帶沒有一絲褶皺。黑色的外套,銀色的領章,筆挺的軍褲和锃亮的黑色軍靴。陸離穿着标準到随時可以接受聯邦總統的接見,就是最為嚴苛的中央督察也絕對在軍容上挑不出他的任何毛病。

此刻陸離正端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捧着一本《生态艙植物培植注意事項》看得津津有味。趙景光的哭訴将他的目光吸引了過去,他合上手中的書,目光溫和地看向趙景光,“我相信你。”

兩滴感激的眼淚被趙景光硬生生擠出,陸離同情地看着他,語氣越發的溫和,“但很抱歉,我的副官不相信你。你知道的,一個好的長官要學會聽取下屬的意見,所以我不方便幹涉沈副官的行為。對于沈副官給你造成的傷害我深表同情,如果最後确定是沈副官的情報出了問題,我會讓他向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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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激凝固在了趙景光的臉上,沈慎不耐煩地踢了踢他,懶洋洋道:“聽到沒,如果我錯了,我會向你道歉的。”

趙景光捂着肚子再次哀嚎起來,“我要向中央督察部控告你們侵害我的人身安全。”

陸離臉上露出了遺憾的神色,好心告訴他,“趙先生走私事業繁忙,大概沒有時間研讀聯邦法律。依着聯邦法律第十八條六十三項,只有聯邦公民才享有人身安全的權利。趙先生因為襲擊中央塔,綁架販賣傷害向導已經被剝奪了公民權,我想中央督察部是不會接受趙先生的控告的。”

沈慎噗嗤笑了起來,滿懷惡意地提議着:“既然他都不是聯邦的公民了,送去破星太費時間。依着慣例,前面随便找個太空黑暗獸的巢穴丢進去算了,反正中央督察部和傭兵團都是這樣幹。”

陸離一副要認真考慮這個提議的樣子,趙景光再顧不得裝死,翻身緊緊抱住沈慎的大腿,喊道:“我說,我說,還有兩千能源石被我藏在了破星的36號廢墟,坐标N22E45。”

沈慎從他懷裏拔出腿,輕輕一腳趙景光就昏死了過去。他邀功般地看向陸離,“老大,兩千A級标準能源石夠鳶尾號三個月的能量了吧。”

陸離站了起來,“如果不考慮外挂生态艙耗能的話。”

沈慎苦着臉,“老大你真要在鳶尾號外面挂一個生态艙?我們是B級無畏星艦,是戰鬥艦,生态艙那是民用星艦才會弄得東西,太丢人了。”

陸離從善如流地點點頭,“是有些不好看。那麻煩沈副官幫我想個辦法,解決鳶尾號上大家對蔬菜水果的需求,我已經負債累累即将破産了。對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沈副官好像每次都是吃的最歡的一個?”

沈慎馬上換了一副表情,狗腿地抱着陸離表着忠心,“老大我錯了,是我審美不好,我們挂生态艙吧。上面挂一個,下面挂一個,左右各挂一個,尾翼後面還可以拖好幾個。”

陸離贊賞地看了他一眼,摸了摸沈慎的狗頭,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兩人出了禁閉室,守在門外的另一名副官魏娜解除了手中的白噪音發射器。魏娜是比較少見的女哨兵,身形高大健美,剃着板寸,一身貼近咖啡色的肌膚,顯示出其華裔之外的血統。她的身上倒沒有穿軍裝,簡單的吊帶背心和黑色的卡其布長褲,将她充滿力感的身材曲線勾勒的畢現無疑。

沈慎的視線落在白噪音發射器上,表情誇張,“剛剛的談話不算機密吧?”

白噪音發射器是軍部研發的小玩意,獨特的音頻不僅可以讓哨兵感覺到安靜,還能降低哨兵對話被竊聽的可能。

魏娜面無表情地瞪了他一眼,說:“考慮到某位貴客正在鳶尾號做客,我必須維護第七軍團和第一作戰隊的榮譽。”

沈慎:“……”

魏娜還想說什麽,走道的一邊,陸離的另一名下屬江波滿臉興奮地跑了過來。

“老大,老大,小芋頭發現了前面不遠處西卡星盜團的一艘重裝艦,兄弟們都準備好了,就等老大指示了。”江波邊說邊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沖出去。

沈慎同情地看着他,江波莫名其妙:“怎麽了?遇到星盜就搶不是我們的習慣嗎?”

陸離咳了一聲,糾正道:“身為聯邦軍人,星盜這種破壞聯邦治安的毒瘤是我們要堅決打擊的對象。我們的行為是為了維護聯邦法律,為了人類的正義。”

魏娜:“……”

沈慎:“……為了法律。”

江波:“……為了正義。”

頂着大義的名頭,陸離很快下了命令,“江波你去跟小芋頭說開啓僞裝模式,第一小組布置粒子攔擊,第二、三小組準備強行登艦。”

所謂僞裝模式是通過一種視覺拟态改變星艦在對方眼中的樣子,出門在外某種程度這是一項十分實用的技術。

江波點點頭,心裏立刻盤算起這次他們該扮演哪家星盜團?是紅蛛?黑獄?還是沉默團?作為一個選擇困難症患者,江波決定還是老熟人紅蛛吧。“要挂出紅蛛的旗幟嗎?”

“……”陸離,他語重心長地教導江波,“從長遠的角度看,薅羊毛不要緊着一頭羊薅,要給羊一些休養的時間。我們上次已經讓紅蛛被聯邦盯上了,再來一次西卡,紅蛛估計會處境艱難。這次換一頭羊吧。”

沈慎和江波馬上狂拍馬屁,“老大英明。”

陸離毫無愧色地收下了屬下的贊美,帶着魏娜準備去艦長休息室和貴客打聲招呼。作為一名負債累累還養着一幫飯桶的星艦艦長,陸離不得不努力開拓各種賺錢的渠道。像幫着中央督察部跑一趟破星賺取一些報酬,或者順路捎幾個不太方便公開露面的乘客。如此時正在鳶尾號上的聯邦上将莊偉。

作為聯邦七名上将之一,也是第三軍團的軍團長,莊偉隐瞞身份低調前往破星的原因陸離并不感興趣。如果不是直屬上司李振道的關系,陸離也不會接下這個麻煩。

艦長室門口,魏娜被莊偉的親衛哨兵攔了下來。目前整個鳶尾號,艦長休息室是裝修最好的艙室。為了節省能源石,鳶尾號除了保留戰鬥武器外,其他所有華而不實的基礎設施都被關閉了。艦員的艙室只剩下了吊床,用陸離的話來講,這也是為了培養艦員艱苦樸素的習慣。江波私下吐糟,鳶尾號除了武器設施,幹淨的就像是剛被星盜洗劫過一樣。以前的乘客都不講究吃住,他們也不敢在陸離面前講究。可莊偉情況特殊,陸離不得不把自己住的地方讓出來。當然,莊偉也付出了讓陸離滿意的報酬。

“莊将軍。”陸離敲開了門。

“陸少校。”

觀星窗前,莊偉笑着和陸離打了聲招呼。他今年已經快要六十了,但看起來只有四十出頭。作為聯邦幾十年來最強大的哨兵,莊偉的身上沒有絲毫的軍人氣息,反而是給人一種儒雅的感覺。如果不說,所有見了他的人只會将他當做一名學者,而不是聯邦鐵血軍團的将軍。

“您住的還習慣嗎?”陸離對莊偉的态度十分尊敬。他從小聽着莊偉的傳奇經歷長大,某段時間莊偉還曾是他的人生偶像。和出身軍事貴族家庭的哨兵不同,莊偉出身平民家庭,在加入第三軍團後,完全是靠着軍功一步步登上了聯邦上将的位置,也是聯邦七名上将中唯一出身平民的人。

“很好,休息室的風景很不錯,從這裏可以看到沿途的宇宙美景。”莊偉招呼陸離坐下,“陸少校有什麽事嗎?”

陸離微微欠身,“鳶尾號預計在半小時後會有一次小型的軍事行動,希望不會給莊将軍造成困擾。”

“當然不會,是針對前面西卡星盜團的星艦嗎?”

以莊偉的實力,恐怕在小芋頭發現西卡星盜團之前就已經發現了對方的星艦。陸離沒有隐瞞,坦率地說:“您知道,想要養一條B級星艦實在是太費能源石了,我不得不尋求一些外在的幫助。”

莊偉哈哈笑了起來,風趣地說:“我很理解這種感受,當年我的星雲號能保留下來,也多虧了幾家星盜團的大力幫助。我想這一次西卡一定不會吝啬的。”

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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