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臣服

蘇禾晚上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帶着陸離一起回了小鎮。沒有黑暗獸,師父也還活着,小鎮的生活一如周圍的那條大河波瀾不驚,平穩而安定。他把陸離帶到師父面前,跟師父說陸離是他找的哨兵,要和陸離生活一輩子。師父臉上的笑容淡去,質問他找了一個男人以後怎麽有孩子。他跟師父争辯兩人一見鐘情,以後不要孩子了,哪想到陸離突然站出來說他可以給蘇禾生個孩子。

蘇禾:“……”

蘇禾驀地驚醒,黑暗中瞪着天花板半天才回神。床頭獵隼安靜地靠了過來,無聲地陪伴着蘇禾。蘇禾看到獵隼,荒誕的夢境重新浮現。他腦海中回蕩着陸離要給他生孩子,翻身把臉埋進了枕頭,窘然地想自己怎麽會做這麽奇怪的夢。大概……在他的潛意識中陸離是無所不能的吧。

蘇禾一時睡不着,陸離的身影頑固地占據着他的腦海。回想起夢中的情景,蘇禾覺得又好笑又窩心。他自小生活在華夏國一個普通的小鎮,平日接觸的除了師父和鄰居就是學校的同學。師父慈眉善目是個和藹的老頭,鄰居淳樸友善,同學活潑熱情,而陸離和他過去所有認識的人都不一樣。在蘇禾正處于熱血沖動的年紀裏,陸離橫空出現。他強大、英俊、學識淵博、充滿了魅力,滿足了蘇禾對未來自己的所有幻想。雖然沒有承認過,但蘇禾潛意識中是希望自己以後能成為陸離這樣的男人。

之前蘇禾一直在逃避,他也分不清楚哨兵向導的身份和陸離男人的身份哪個讓他更困擾一些。前者也許是和陸離相處久了,他本能地信任陸離不是那種把向導當做附庸的人。後者從他夢裏為了陸離跟師父據理力争開始大概就不再是困擾了。他想,喜歡上陸離其實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就是老頭子希望自己兒孫滿堂的願望要落空了。

蘇禾翻了個身,摸了摸獵隼,想着陸離迷迷糊糊的睡去。

指揮室內,陸離捧着一本書半天沒有翻頁。他感受着蘇禾情緒的波動,心情愉悅。和他一起負責今晚警戒的沈慎湊了過來,對他深情地說:“不要緊,你值得每個哨兵等。”

陸離似笑非笑瞪了沈慎一眼,一擊制敵,“四萬米。”

“……”沈慎,他收起身上的無賴勁,靠着指揮臺認真起來,“老大你什麽時候和小向導結合?”

陸離說:“不急。”

這是陸離的真心話。随着對蘇禾的了解加深,他發現蘇禾對哨兵向導的了解只流于表面。蘇禾對哨兵的抗拒更像是人們日常抗拒一件不熟悉不了解的事物。一旦深入熟悉了解,人們往往會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原來這件事并不是曾想的那樣。比起這個陸離更在意蘇禾對他同性身份的抗拒,蘇禾好像不太能接受同性在一起,就像蘇禾晚上說的那樣他還沒準備好。前者是因為不熟悉,後者是因為觀念,不管哪一個,蘇禾需要時間了解接受,而他有耐心等待自己的小向導長大。

陸離的回答簡單直接,沈慎頓了頓,似乎是在尋找着措辭。他看向陸離,“将軍的意思,老大你應該明白。”

“我明白,然後呢?”陸離合上書,等着沈慎後面的話。

沈慎聳聳肩,幹脆挑明了說:“聯邦不成文的規定,只有結合過的哨兵才能獨領一軍。畢竟在公衆的眼中,一個穩定的哨兵比一個随時可能發狂陷入神游症的哨兵可靠的多。藍沙血戰之後,中央督察部壓下老大你的嘉獎,放出的理由就是這個。雖然我們都知道那只是中央督察部的借口,但不可否認軍團的很多人都認可這個理由。”

李政道一心認定陸離是他的接班人,但陸離遲遲不肯找向導是橫在他面前最大的問題。過去李政道沒少動用關系給陸離介紹向導,都被陸離拒絕了。如今蘇禾出現,于公于私沈慎都希望陸離能盡快同向導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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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情真意切道:“老大你繼續單身下去,最高興的是林家和凱洛克那個花孔雀,他們巴不得你一直不找向導,哪天陷入神游回不來……”

陸離若有所思,突兀地問:“将軍許了你什麽好處?”

“……”沈慎,他有些抓狂,“我身為你的副官,就不能一心為你考慮嗎?”

陸離眼神懷疑,沈慎挫敗,“好吧,将軍說我如果能說服你早點找個向導,他就把珍藏的那套華夏國古錢幣給我。老大你知道那些都已經絕版了,現在随便一張在黑市都是價值連城。”他語氣一轉,狗腿地抱住陸離,“老大,看在我對你忠心耿耿的份上,你也不忍心擋我財路吧。你就和蘇禾向導早點結合吧,回去我拿到那套錢幣分你三分之一,怎麽樣?”

陸離笑而不語,摸了摸沈慎的狗頭。

沈慎立時頓悟,“分你一半!”

陸離勉為其難,“既然沈副官一心為我着想……”沈慎眼神期待地看着陸離,陸離頓了頓說:“我會考慮這個提議的。”

沈慎:“……”

陸離輕笑,重新打開了面前的書。沈慎說的大概是鳶尾號每個人的想法,大家都希望他能盡快和蘇禾結合。身為一名哨兵,沒有人不願意在向導身上打上印記,但陸離想到父母,就多了一份耐心。他的父親當年就是沒有抗拒過本能的吸引,太過匆忙地和母親結合。雖然結合後哨兵向導的羁絆讓他們彼此深愛,但母親短暫的一生都困于蘇禾曾問過獵隼的那個問題。她愛父親是出于向導的本能還是真正的感情?

對于聯邦的哨兵向導而言,他們從一開始接受的教育就告訴他們,哨兵向導彼此吸引是天性,是生命不可抗拒的一部分。他們雖然不像普通人那樣在日常的相處中滋生感情,但一見鐘情和日久生情又能說哪個是錯呢?只有沒有接受過向導教育的野生向導才會糾結于這個問題,鑽入“蘋果”問題的牛角尖。

因為母親的緣故,陸離的外公從小教育他要學會克制本能。等他體內的哨兵基因覺醒後接受的又是另一套教育。兩種思想沖突,陸離或許曾有過困惑,但等到蘇禾出現,過去的困惑反而幫助他理解了蘇禾。正因為理解,他才不希望勉強蘇禾。

陸離不想多說,沈慎只能無聊地縮回座位。下一刻陸離突然站了起來。“怎麽了?”沈慎警覺地問。

陸離看向窗外,雲層遮住了月光,此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他擴展感知,範圍不斷朝着沙漠深處蔓延。一開始什麽都沒有,感知範圍內寂靜無聲,但不一會,細小的沙粒開始震動,震動越來越大,随即整個沙漠呈波浪狀朝着鳶尾號的方向擴張過來。

“綠色生命體。”陸離言簡意赅,摁下了警鈴,在不清楚對方來意之前,一切都要小心為上。

刺耳的鈴聲響起,鳶尾號緊急行動起來。蘇禾再次被驚醒,距離他入睡才短短十幾分鐘的時間。他愣了愣,反應極快地撲到窗前,外面什麽都沒有,不是他想的獸潮。

“滴”的一聲輕響,艙室門打開,陸離出現在門口,随手開了燈。“蘇……”乳白色的燈光下,蘇禾近乎全|裸地趴在窗口。燈亮起之後,蘇禾轉身,對着陸離露出了一個難以言喻的古怪表情。

陸離微微怔愣,立刻道:“穿好衣服,綠色生命體來了。”

蘇禾壓下了腦子裏陸離說要給他生孩子的荒誕畫面,匆匆套好衣服。“要我出面嗎?它們應該是怕我的吧?”蘇禾緊張地問。

陸離替他理了理領口,“不知道它們的來意,先看看再說。”

和之前兩次不同,蘇禾并沒有感覺到沙漠深處的敵意,他跟着陸離趕到指揮室,一衆哨兵都已準備就緒。鳶尾號兩側的艙板打開,武器系統全部充能完畢。黑色的機甲升空,警戒地守護在周圍。

指揮室氣氛凝重,蘇禾跟着嚴肅起來。他不像哨兵能看到很遠之外的畫面,只能通過衆人的表情判斷形勢的變化。形勢似乎越來越惡劣,蘇禾的心跟着提起。但就在陸離準備命令機甲攔截生命體之際,沙漠波浪狀的湧動突兀地停下,無數綠色的生命體冒出。最前方的是一只巨大的生命體,它的觸手顏色已經不是翠綠而是深綠帶了一絲枯黃。

生命體朝着鳶尾號的方向垂下觸手,西瓜大小的能源石從它體內排出。它的觸手将能源石舉過頭頂,以一種臣服的姿勢趴在了地上。

一衆人:“……”

仿佛氣球被戳破,指揮室內的氣氛立刻松懈下來,蘇禾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猜到應該是沒事了。

“繼續戒備。”陸離朗聲道,随即跟蘇禾說:“我們去看看。”

兩人趕到了沙漠邊緣,巨大的生命體觸手舞動。它小心翼翼地将能源石遞到蘇禾面前,蘇禾不知情,伸手接了過來。

陸離:“……”

生命體的觸手輕輕碰了碰蘇禾,它的意識傳入蘇禾的腦海。比米粒稍微大一些,傳達的意思也更清楚一些。

半小時後,鳶尾號在沙漠上飛快滑動,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鳶尾號的底部有無數的綠色觸手在托舉着鳶尾號。生命體帶着鳶尾號在沙漠疾馳,速度居然一點不比機甲飛行速度慢。

鳶尾號兩側的舷窗打開,黃色的大漠坦蕩地展現在他們前面。一衆哨兵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紛紛擠在露天的走廊,享受着這種難得的奇遇。

蘇禾和陸離不在鳶尾號,兩人被巨大的生命體舉在頭頂。大漠深處的風刮過,蘇禾被刮得搖搖欲墜,頭發根根豎起。陸離拉着他,大聲問:“要不要回鳶尾號?”

“不要!”蘇禾更大聲的回答。這可比待在鳶尾號刺激多了。他鼓勵似的凝聚出一團乳白色的能量球,拂過生命體觸手枯黃的部位,濃郁的生機蔓延,生命體跑的更快了。

蘇禾一個沒站穩差點掉下去,陸離把他拉回來摁在懷裏。蘇禾沖着陸離大笑,陸離低頭深深地吻住了他。

兩人在沙漠深處接吻,遠處地平線染上了一道紅邊,巨大的火球掙脫地表緩緩升起,整片沙漠折射出一片七彩的光芒。

“哇喔!”

蘇禾驚嘆,乳白色的能源石鋪滿整片沙漠,绮麗炫彩下是一片能源石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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