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立道

說來也巧,莫長生趕回客棧的時候,正好碰到齊遠山正推搡着已經瘋癫的老祁國公主從客房裏走出來。

莫長生一眼看去,齊遠山也瞧到莫長生了,冷哼一聲,便道:“宗門有消息傳來,不必護送公主回國了,我們立刻便要返回宗門!”

莫長生立刻低頭應是。

一位築基修士,三位練氣期修士正要護着老祁國公主返回宗門,卻在剛出客棧時,就被攔了個正着。

攔着他們的,正是昨晚莫長生看到的另一位金丹真人萬真人,在萬真人身後,還有諸多築基後期的修士。

昨晚望山坊市拍賣了一位年輕貌美的祁國公主,這些人搶又搶不過璞陽子,如今因着聽到信兒,跑來堵齊遠山幾個小輩,也不足為奇了。

萬真人直接冷哼道:“本真人聽說,這一位也是祁國公主?她可會唱曲兒?”

老祁國公主自然是會唱曲兒的。只是她一來已經瘋癫了,二來體內的千年靈珠早就被取出,其歌聲雖然還是龍語,但是卻沒有了勘破心魔的作用。

然而莫長生知曉此事,萬真人等卻不知道,他們一聽到老祁國公主癡傻的開口唱歌,其語言與昨晚那位年輕的祁國公主相似,便立刻發了狠的要從齊遠山等人身後奪人!

“真人莫不是不知道,晚輩是逍遙宗之人!這位公主,也是逍遙宗的座上賓,真人還請莫要為難的好!”齊遠山立刻将老祁國公主擋在了身後,那意思仿佛要硬抗也不許人奪走了老祁國公主。

然而莫長生也好,還是與他同修為的盧林和白皎皎也好,在看到金丹真人帶着築基修士走來的時候,就立刻選了方便逃跑的位置站着……

當然,這位置距離老祁國公主和齊遠山也不算是很遠。

三人站穩之後,互看一眼,眼中都帶着些許笑意。

金丹真人來搶人是搏了他們宗門的面子,可是,他們僅僅是練氣四層的小修士而已,若是對面那些人打定了主意要搶,齊遠山打定了主意要對抗到底,他們……也就只好默默地被衆人擠到了外面,幫不了齊遠山什麽忙了。

萬真人也不想真的和幾個小輩動手。他是打聽好了才過來的,心中這老祁國公主是逍遙宗“用完了要送回國”的,萬真人便想,若是你逍遙宗之前要“用”老祁國公主,我跟你搶便是惡意為之,現下你竟然“用完了”,我順便接手,你憑什麽不給我呢?

“豎子修要胡言!本真人已經打聽過了,這位公主是你們要送回祁國的,既然如此,為了公主安危,與其讓你帶着幾個小練氣跑上一趟,倒不如本真人幫你跑上一趟好了!”萬真人昨晚被璞陽子威脅的氣悶還沒有發出來,此刻便毫不客氣的威脅道,“你好好聽話便罷了,若是不聽……那就休要怪本真人動手狠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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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遠山卻不知是傻了還是瘋了,竟然真的要以築基修為與一位金丹真人和數位築基修士相對抗,甚至口中還大聲喊道:“你們三個,立刻過來助我!否則祁國公主不保,你們今年的師門任務便皆要翻倍!”

齊遠山的威脅的确挺狠絕,然而與師門任務相比,顯然還是性命更加重要,于是盡管齊遠山欲拼死抵抗,莫長生三個卻是不幫忙的。

萬真人等見莫長生三個小練氣修士沒威脅,幹脆就扔到一邊不管了,一掌拍向齊遠山胸口,逼的齊遠山倒退幾步,吐出一口心頭血,同時也把老祁國公主給讓了出來,這才拂塵一揮,便将老祁國公主攔腰卷了過去!

齊遠山暗罵一聲,還欲扔法寶去搶,卻見老祁國公主“嚇嚇”笑了兩聲,竟眼白一翻,咬舌自盡了!

莫長生心道不好,立刻喊了一聲“快跑”,就抓起自己手裏的遁地符,立刻逃竄而出!

盧林反應慢了些,白皎皎輕咬下唇,随即也為自己貼上數道輕身符影子一般的從還沒反應過來的衆人身邊逃離。

齊遠山只比莫長生慢了半拍,最終卻也以築基期的修為,成功逃了出來。

唯有盧林,在連道數句自己是逍遙宗的外門弟子,若是殺了他,逍遙宗必定不肯善終。

萬真人看着在他手上自盡的凡人女子,心中郁郁不得而出,在聽到盧林的乞求時,直接冷哼一聲:“本真人走的是正經的大道,又豈會毫無緣由的奪你性命?你且放心。”

再然後,萬真人便吩咐手下将盧林丢進了築基期修士才能進入的幻陣。不過半個時辰,盧林便死在了幻陣之中。

而逍遙宗在望山坊市最近的駐守弟子,在趕過來的時候,盧林剛死。

萬真人研究過了老祁國公主的屍體并無異樣之後,便将老祁國公主的屍體和盧林的屍體一起丢到了逍遙宗駐守的金丹真人面前,在被逍遙宗責問之前,率先道:“這女人是咬舌自盡,這小練氣是在幻陣裏自己個兒經不住事兒死了的,可全都和本真人無關!你們逍遙宗,也莫想因此找我們的麻煩!”

在望山坊市最近的城鎮駐守的這位金丹真人氣得雙唇顫抖,然而萬真人的确沒有親手殺了老祁國公主和盧林,望山坊市又并非是逍遙宗的屬地,因此就算再生氣,駐守的金丹真人也只能拎了屍體回去,讓宗門出面,讨回公道!

然而在這之前,還要先将其餘和這件事有關的三個弟子找出來再說。

白皎皎比較好找,她跑了之後,就很快回過味來,迅速按照記憶裏師姐曾告訴過她的宗門駐守之地的位置,七拐八拐的主動跑了過來,這才徹底擺脫了追着她的那些人。

而齊遠山是築基修為,其靈器符箓和修為都比練氣期的白皎皎高上一大截,因此在白皎皎找上了距離望山坊市最近的宗門駐地時,他卻因為跑得太遠,只能找上另一個宗門駐地了。

和齊遠山有着相同窘境的還有莫長生。

當時事發突然,莫長生便想也沒想,用了他僅有的千裏遁地符之一,于是跑是跑遠了,可是,跑得卻太遠了。

莫長生在一座叫做永安城的城池裏打聽了許久,才找到了逍遙宗在這裏的駐守之地。

駐守之地的金丹真人木真人打量了莫長生一眼,查探了其宗門銘牌,這才眯着眼睛問道:“你方才說,你是捏碎了千裏遁地符,才會來到這裏的?”

莫長生點頭應是。

木真人冷笑道:“可你一個小小練氣修士,哪裏來的千裏遁地符?縱然是築基修士,身上也最多有那麽一枚保命的千裏遁地符,你小小年紀,剛入宗門,竟然就要說謊麽?”

木真人一面說着,一面毫不客氣的釋放了威壓。

金丹期的威壓,又豈是練氣修士能抵抗的?

莫長生被威壓一擊,登時跪倒在低,口中連吐三口心頭血!比之萬真人傷齊遠山的那一掌要重得多了!

木真人見狀,猶自不肯收了威壓,厲聲道:“還不從實招來,你手裏的千裏遁地符,是從何處偷來的?若是沒有個交代,就莫怪本真人代替宗門,搜了你的儲物袋了!”

莫長生被金丹期威壓壓伏在地,聞言猛地擡起頭來,原本當風流多情的桃花眼,黑白分明,如一汪泉水,卻是冷冷的看了過去,深邃清澈,仿佛看入了人心一般!

木真人心中怒氣更勝,待再要發難,便見莫長生口中吐出“風烈陽”三個字。

木真人心中一震,再看一眼莫長生的身份銘牌,卻是想了起來,那位腦袋裏有一塊奇石的風烈陽真人,身邊可不就有一位姓莫的爐鼎麽?

那個爐鼎,據說叫做……莫長憂?

而眼前之人,叫做莫長生,顯見就是親兄弟了。

木真人眼看着到嘴的可以搜身的“肥肉”就這麽飛走了,臉色很是難看。

然而莫長生的身份,卻讓他不能像欺壓無依無靠的小弟子那般惡形惡狀了。

木真人臉上變了又變,分外精彩。

讓木真人一位金丹真人對莫長生道歉,那顯見是不可能的,于是木真人在丢下一瓶丹藥後,便霍然起身離開。

木真人不願意得罪風烈陽,卻也明白只要莫長生沒死,風烈陽就沒由頭來尋他的麻煩。

過了一刻鐘,木真人身邊服侍的弟子才過來嘆着氣給莫長生喂了丹藥。

木真人丢的丹藥是真的,但是,他卻忘了莫長生已經被他持續的威壓傷到了心肺,心頭血都吐了三口,哪裏還有力氣來吃丹藥?

“你好歹,比我們命好。”那服侍木真人的弟子見莫長生厭惡的吞下了丹藥,嘆道,“以後謹慎着些罷。總有你熬出頭的一日。對了,三日後永安城要往宗門送一批藥材,你便跟着我一起乘坐傳送陣回去罷。等回去了,就沒人欺負你了。”

畢竟,莫長生傷成這樣了,再讓他用自己的飛行法器消耗靈力返回,顯然是不可能的了。

莫長生悶不吭聲的在永安城養了兩日傷。

第三日的時候,他身體便好了個差不多,起身在永安城轉了轉,中間換了幾身裝扮,買了幾對五階性情溫順的妖兔,還有一些吃食,便返回了。

翌日,便跟着永安城去往宗門的傳送陣一起回到了宗門。

莫長生回去的時候,正巧看到了莫長憂和裴十三都在他的小山谷裏等着他。

莫長生見了莫長憂後,便是深深地長揖一禮。

“我從前只以為,自己安安穩穩的修煉,便遲早有修煉到築基的一日,遲早有能回到家鄉看望父母的一日,待我安頓好父母家人,歸來之日,再不顧危險,走上長生大道。然而我這幾日才明白了,修真界從來沒有可以讓我安穩修煉的地方,若非兄長相助,我連之前在小山谷裏的安穩日子,都不可能得到。”

莫長憂原本要扶起莫長生的動作,因着莫長生的話也頓住了,他怔怔的看着自家弟弟,一時說不出話來。

莫長生則自己緩緩直起身,雙目晶亮的看着莫長憂和裴十三,一雙波光潋滟地桃花目中充滿了決絕和堅定:“既入了這修真界的第一日起,我便已經無路可退。從此以後,我便再不會妄想庸庸碌碌,不求上進之生活,我既踏上了修仙路,自當不惜一切追求大道!不為欺人,但求不被人欺,能護得我所在乎之人!永不棄此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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