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長生丹

蛟龍大人兀自做着美夢，卻不知莫長生正摸着脖子上的小小的牙印,擰着眉看着它。

蛟龍大人綠豆大的眼睛瞬間又晶亮了幾分，扭着細細的蛇腰飛快的爬到了莫長生腳前幾步遠的地方，怯生生卻又激動無比地擡頭看着他的小媳婦！

“嘶嘶，嘶嘶！”

莫長生：“……”他能說他一點都不想聽懂這所謂的蛇語麽？

被一條還沒見過面的蛟龍給暗自設計成了所謂的“蛟龍伴侶”,一向不能忍受跨物種繁衍的莫長生本就郁悶至極，如今又被一條黏膩的小蛇咬了一口，結了契約，莫長生就更開心不起來了。

尤其是這小金蛇竟然張口就叫他“媳婦兒”！

莫長生看了四下散開、打算去找那個攻擊淩昀的“冰系修士”的衆人，他瞥了小金蛇一眼，讓小金蛇遠遠地跟着他，便也要悄然退去，默默地和這群人分開。

奈何楚陽早就打上了莫長生的主意,一眼就看到莫長生退去的方向不對,立刻便上前道：“長生可是打算離去？”

莫長生緘默不語。

他并不擅長說謊,此刻便不說話了。

楚陽一襲白色道袍，清雅無比，看着眼前比他矮了一頭的小少年,卻是嘆了口氣,爾後便引着莫長生往妖獸林樹木繁茂的地方走去。

莫長生看一眼那處并無其他人，稍一猶豫，便也跟着了。

而被莫長生嫌棄了一路的蛟龍大人，沖着楚陽的背影“嘶嘶”吐着蛇信，顯然是極不喜歡這人。然而他的小媳婦兒一面聽着這罵人的蛇語眼皮直跳，一面卻又和這長得人模人樣的楚陽走得那麽近，蛟龍大人氣得心肝疼，爪子癢，正想着如法炮制，再用冰針攻擊楚陽，卻見他的小媳婦兒驀地一回頭，一雙桃花目波光潋滟，淡淡的朝他瞅了一眼，蛟龍大人……蛟龍大人心肝立刻不疼了，爪子也不癢了，身上如同揣了個火爐一般，暖洋洋的，舒坦極了。

算了算了，蛟龍大人向來龍傻膽大，因果什麽的從來不考慮，只知一句随心所欲，看不順眼的，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回去修煉，待修煉有成了再打回來——當然了，鑒于蛟龍一族向來壽元長的吓人，要是對方已經死了，就把對方轉世給揪出來再打一頓，只要不弄死就成了。奈何小媳婦兒規矩忒多，又是要得道修仙的，蛟龍大人為了能跟着小媳婦兒一起升仙，夫夫同心，也就只好咬着牙，壓着自個兒的脾氣了。

莫長生一路并不怎麽搭理蛟龍大人，楚陽卻是看了一眼蛟龍大人，若有所思，然後笑道：“還未恭喜長生，得一靈獸相伴。”

莫長生黑着臉，拱手道謝。心中卻并不怎麽高興。若那小金蛇真是白來的靈獸，就算蠢了些，等級低了些，獸形格外不讨喜了些，莫長生也能将就着用了，手下麽，塞到靈獸袋裏不就眼不見為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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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那小金蛇咬了他一口之後，莫長生除了發現自己能聽得懂蛇語了，其他的書上寫的靈獸認主後的親切感與支配感，一概沒有察覺到。莫長生面上不說，心裏卻覺得那小金蛇并非是認他為主了。

楚陽只以為莫長生是不喜歡蛇形妖獸，畢竟，一般的修士都愛養個豹形或者虎形的妖獸，既威風又讨喜，偏偏這蛇形妖獸……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喜歡的起來的。

楚陽腦袋裏轉了一圈，心知想要莫長生來助他一臂之力，不與他說清楚是不行了，于是沉吟了一番，終是說了實話。

“長生可曾知曉，這玲珑秘境，因何名為玲珑？”楚陽也不待莫長生答話，接着又道，“相傳三千年前，有一女修名為玲珑，其煉丹天賦當世無人能敵，也是這位玲珑仙子好命，意外得了這玲珑秘境，便将秘境之中種滿了各種靈植，而後又獵了各種妖獸來，讓這一方秘境，漸漸有了今日的模樣。”

楚陽見莫長生漸漸聽進去了，心頭松了口氣，語氣沉沉的道：“然而這玲珑秘境，說穿了卻是個地方極大的芥子空間，如此寶物，又豈能為單個人私自所有？即便玲珑仙子煉丹上的天賦極好，即便玲珑仙子願意将她參透的上古丹方與整個修真界分享，即便相傳玲珑仙子得到了長生丹的丹方，并且煉制出了三顆長生丹，修真界卻依舊有人千方百計地想要殺了玲珑仙子，妄圖得到這玲珑秘境。”

莫長生這才仰頭看向楚陽：“這麽說，是逍遙宗殺了玲珑仙子？”

楚陽白淨的面上，卻是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逍遙宗豈會做此等卑鄙之事？乃是當時玲珑仙子為歹人重傷，其唯一的徒弟，又被歹人擄去做了人質，玲珑仙子丹田被傷，無力回天，又救不了徒弟，這才自請将玲珑秘境獻給逍遙宗，以求逍遙宗救出其徒弟，并予以庇佑。”

莫長生便問道：“然後呢？”

楚陽一愣：“什麽然後？”

莫長生直接停下腳步，定定的看着楚陽道：“玲珑仙子的确可敬可嘆，只是楚師兄對我說這些，又是所為何事？我年紀小，太複雜的話也聽不懂，師兄不妨與我直說。若是我能力不足之事，便是楚師兄說再多，玲珑仙子再可敬，我也不會答應。”

楚陽原先的确是打着莫長生年紀小，又因着兄長身為爐鼎，被衆人孤立在所難免，他若主動與其交好，便會讓莫長生感激涕零，自願奉上那張原屬于元白真人的金色漁網的主意，然而現下看來，莫長生年紀的确是小了些，可是，心性卻正，他想要通過小恩小惠将其收服的主意，怕是難以成行了。

楚陽心中閃過無數念頭，末了卻只低頭，與莫長生作親近狀，低聲道：“玲珑仙子将玲珑秘境奉上之後，卻未曾提到其研究出來的長生丹的丹方還有煉制出的那三顆長生丹的去向，就将玲珑秘境從靈魂之上剝離，死去無魂。師門原以為其弟子會知曉此事，然而玲珑仙子的徒弟在聽到玲珑仙子的死訊後，便也立刻自爆金丹，魂飛魄散，與玲珑仙子一道化為灰灰，消散世間。”

楚陽還有一句話沒說，可嘆修真界幾大宗門千方百計的設計，最終也只得到了這處秘境而已，至于長生丹的去處……

“為兄卻是湊巧，得到了一份地圖，據說是玲珑仙子徒弟的住處地圖。先前三千年，宗門派出無數人在秘境裏玲珑仙子的住處搜尋，始終都未曾找到長生丹極其丹方，我卻想着，以玲珑仙子對其徒弟的相護之情，或許那東西，早已被玲珑仙子送給了徒弟也說不定。”

莫長生看傻子似的看向楚陽。

他并不覺得三千年了，這秘境裏還能留下什麽好東西。而且，既然修真界如此看重長生丹，宗門更是很有可能主動設計了玲珑仙子才得到了玲珑秘境，卻又怎麽可能不将這秘境搜尋個徹底？即便是曾經有，如今，怕也早就沒了。

楚陽卻是極認真的看着莫長生解釋道：“玲珑仙子并不糊塗，在她死後，宗門雖是得了秘境，但是秘境之中，除了練氣修士每十年得進入一月的時間，其餘時候，這秘境任是誰也打不開的。宗門縱使是有心，練氣弟子修為低下，見識又少，能進入的時間也短，沒人找得到長生丹，也并不奇怪。”

莫長生沉默了片刻，說要再考慮考慮。

楚陽并不在乎莫長生的修為，他看重的卻是莫長生手裏的金色漁網還有那只掌門所賜的弓，那樣的上等法器，就是他自己，手裏也僅有一件而已。

此刻見莫長生說要考慮，楚陽有心相逼，然而終究自幼受到的都是直道而行的教養，稍一躊躇，便嘆一聲氣，暫且離開了。

楚陽一走，蛟龍大人卻是扭到了莫長生眼前，“嘶嘶”叫着。

“答應他答應他！晏玲珑的長生丹和丹方都還在，答應他，也省下咱們去找路的功夫啦！”

莫長生一怔，“晏玲珑？你認得三千年前的玲珑仙子？”

蛟龍大人苦于不能輕嗤一聲，嘶嘶道：“呿，那個傻子！”

莫長生：“……那你如今，高壽幾何？”

這下輪到蛟龍大人無語了。

蛟龍大人扭捏無比，只要一想到前世将自己的年紀告訴了莫長生後，莫長生面上糾結的神情，蛟龍大人就深覺這輩子不能再這麽傻了，于是他佯作很鎮定的轉移了話題。

“晏玲珑出事的時候我那時正在睡覺，結果一覺睡了百年，等睜開眼睛後，才發現事情不對了。奈何晏玲珑和她那個傻子徒弟都死得透透的了，他們兩個把東西藏在哪裏了，我也不知道。只是晏玲珑偶爾會睡在她徒弟那裏，把東西藏在那裏也不奇怪，而且……”

前世的時候，莫長憂因為修煉九轉爐鼎功法的緣故，很長一段時間都一直在練氣期徘徊，莫長生為了莫長憂的壽元，就是找了這個叫楚陽的家夥，從他手裏高價買回來了一顆長生丹。蛟龍大人還記得，莫長生那時為了買那顆長生丹，把身上的道袍都賣的只剩下了一身，最後還是不要命的去了東九洲的深淵秘境尋寶，如此才買下了一顆長生丹。

蛟龍大人那時想要攔着，莫長生就說要麽賣了蛟龍大人，要麽讓他去深淵秘境冒險……當年險些被賣掉之心酸，蛟龍大人簡直不忍回憶。

“長生是真的，上輩子你就是從這個家夥手裏買的長生丹，跟着他，咱們一定能找到長生丹，然後讓他從你手裏買！”蛟龍大人舍不得責怪莫長生，卻能毫無猶豫的遷怒了楚陽，“必須要高價賣，不讓那個家夥窮的連褲子都當了，就不許賣給他！”

莫長生：“……”他覺得長生丹固然重要，但是他此刻更需要好好和這條金色小蛇，談一談這個“上輩子”，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以及，蛇也有爪子麽？這金色小蛇什麽時候身下多了兩只爪子？腦袋上還凸了一塊，那是什麽？角麽？

又或者，是蛟？

莫長生摸摸左臂，少年的臉上，登時烏雲密布，山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