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築基
千幻道君出口便指責于紫煙道君和莫長憂,豈止這二人心中亦是責怪她沒能看好風烈陽?
風烈陽雖然被腦袋裏的奇石影響,心智如同稚子,誰也沒能料到以風烈陽如今的心智,竟會從黃粱一夢中醒來。
濟遙靈君沒有想到,千幻道君沒有想到,莫長憂,就更想不到了。
因此莫長憂在紫煙峰上,一襲白衣,悠然照顧洞府中自己種養的小小的靈草園時,卻突然被身後人驀地抱住,莫長憂誤以為是有人要傷他,立刻丢出去幾張爆裂符!
可惜風烈陽就算腦袋不清楚,修為也早早就到了金丹後期,因此幾張爆裂符只讓他呲了呲牙,衣服上黑了一塊,就繼續緊緊地抱住懷中人了。
“小爐鼎……”風烈陽很是難過的貼着莫長憂道,“我睡了好久很久,可是,你為什麽從不來看我?你一來,我就能醒啦!雖然夢裏也有你,可是,可是,還是想這麽抱着你。”
風烈陽眼睛紅紅的:“小爐鼎是不要我了麽?為什麽這麽久都不肯來看我呢?”
莫長憂身上一僵,才轉過身去,深深地看着這個口口聲聲喚着他“爐鼎”的男人。
“真人該回去了,否則,千幻道君會着急的。”莫長憂盡量平靜地道,“想來真人也不希望千幻道君着急失望吧?”
風烈陽一身紅色道袍,如同最耀眼的驕陽,肆無忌憚。
他大約也是知道千幻道君是他的母親,微微別扭了一下,就拉着莫長憂的手道:“長憂跟我一起回,我就回。不然,不然我就賴在這裏不走了!”
莫長憂皺了皺眉,心中只覺厭煩,于是左手垂下,悄無聲息的從腰間的儲物袋裏取出一只玉符,正打算捏碎,好令給他這枚玉符的師尊紫煙道君知曉他有危險了,就見眼前的風烈陽忽然放開了他的手,大聲地控訴起他來了。
“長憂長憂,你、你是不是不要我了?”風烈陽雙目通紅,似是下一瞬就要哭出來,“不要不要我好不好?我把我最好的東西都給你,你拿了東西,就一直留在我身邊好不好?我、我将來一定會娶你做媳婦的!這是娘答應過我的,真的,我一定會娶你的!”
莫長憂左手的玉符複又塞回了儲物袋中,他沒有注意聽風烈陽後面說了什麽,只雙目都停留在風烈陽拿出的那顆火紅色的珠子上面。
“這是,千年火靈珠?”
風烈陽見他的小爐鼎對他身上最寶貴的一樣東西感興趣,立刻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面上一派欣喜:“是的是的,這是師祖和娘特特為我尋來,讓我在結嬰時用的。現在,送給長憂啦!”
說罷,風烈陽就不管不顧的要将這顆千年火靈珠塞到莫長憂手中。
莫長憂也反應過來了,風烈陽是單火靈根,靈根資質雖然在修真界中已經算是佼佼者了,可是,若是有能将靈根資質再提升一階的法子,又何樂而不為呢?
于是濟遙靈君和千幻道君就為風烈陽尋來了這麽一顆千年火靈珠,期望風烈陽在結嬰時,将火靈珠融入到其火靈根中,将資質再提升一級。
莫長憂雙目黏在那顆火靈珠上許久,才終于移開了目光。
他知道這顆珠子的珍貴,心中亦期望能拿到這顆珠子,去送給他的弟弟用以提高靈根資質,然而風烈陽此刻雖然癡傻,但他總有心智恢複的一日,且風烈陽背後的千幻道君和濟遙靈君也是他們兄弟惹不起的。因此莫長憂心中再想要這顆火靈珠,也只能按捺住,開口拒絕了。
可是風烈陽心智雖猶如幼童,然而他對自己認定的莫長憂的喜怒之敏感,更是猶如幼童,幾乎只一瞬,風烈陽就知曉莫長憂喜歡這顆珠子,想要這顆珠子了。
“長憂喜歡,就給長憂。”風烈陽固執的伸着手,“長憂歡喜,我便歡喜。”
莫長憂微微攥緊了拳頭,努力遏制住自己想伸手去拿那顆珠子的想法。
千年火靈珠固然珍貴,長生也的确需要這顆珠子。可是,如果得到這顆珠子的代價,是與幻峰為敵,是讓風烈陽清醒之後,後悔今日所謂,從而恨上他們兄弟二人,那這件事,就不可為了。
莫長憂雙目微暗,再次取出了那枚傳訊玉符,果斷捏碎了。
紫煙道君果然很快趕了過來,再之後,就是千幻道君,風烈陽那顆珠子到底沒送出去。
千幻道君黑着臉看向莫長憂:“不要再讓我看到你靠近烈陽半步,否則……”
“否則如何?”
紫煙道君素來護短,更何況莫長憂既是她的關門弟子,而她也是因着莫長憂才得到了長生丹,因而有了進階希望的,當下就擋在了莫長憂身前,“烈陽是金丹真人,過不了多久或許就是你我一般的元嬰道君,你自己都關不住你兒子,反而讓一個小小練氣修士躲着你兒子,你覺得可能麽?風千幻,錯的明明是你們母子,你為何要遷怒我的弟子?莫非你真的以為,我徐紫煙怕了你不成?”
紫煙峰上,原本溫和的靈氣登時暴烈起來,紫煙道君雙目中,盡是戰意!
千幻道君又何懼一戰?當下亦擺出一副要戰鬥的姿态來,奈何不等她說出什麽應戰的話來,就見風烈陽已經暴力的破開了她之前攔住他的陣法,又沖着莫長憂奔去了。
甚至似乎是怕母親為難莫長憂,風烈陽幹脆張開雙臂,擋在了風烈陽身前,倔強又憤怒地瞪向千幻道君。
紫煙道君此刻倒不着急開戰了,“噗嗤”一聲,就大笑了出來。
千幻道君胸口一悶,險些氣得吐出一口心頭血來。
偏偏紫煙道君素來與她不睦,見狀更是火上澆油道:“我原本還擔憂在這裏與你鬥法,是否會傷了我的小徒兒,現下看到烈陽這麽殷殷保護着我的小徒兒,真真是既讓我意外,又讓我心安啊。”紫煙道君挑眉,“千幻師妹覺得如何?到底是我的小徒兒糾纏你兒子,還是你兒子死死的巴着我的小徒兒不放?”
千幻道君雙目赤紅,偏偏一句話都反駁不得,末了幹脆冷哼一聲,腳下一動,瞬間移到了風烈陽一側,抓起風烈陽的手臂,靈光一閃,便直接遁離了紫煙峰。
東九洲。
莫長生租下了洞府之後,并沒有立刻閉關,而是将傀儡人拿了出來,看傀儡人像模像樣的翻地種地,手上極為熟練,這才放下心來,令傀儡人在這處洞府的前院和後院種下三個月熟的靈草,并将一疊厚厚的甘霖符和除蟲符給了傀儡人,這才安心閉關,将手中的千年金靈珠煉化到他丹田裏的金靈根裏。
這次煉化比莫長生第一次誤打誤撞煉化了千年水靈珠要順利的多,不過十日時間,莫長生就将千年金靈珠煉化到了他的金靈根裏,将金靈根提升到與他的木靈根和水靈根相同的極品資質。
靈根資質一提升,莫長生覺得他修煉的速度都快了那麽一點點。
蛟龍大人亦頗為高興,圍着莫長生轉來轉去,嘀咕道:“還差兩顆千年靈珠,長生拿到那兩顆珠子,以後修煉就會越來越快拉!”
莫長生修複了靈根之後,倒是沒着急立刻築基,而是換了衣衫,頗有些好奇地回頭看向這惡龍:“我的氣運就這麽好麽?真的會在歷練中将剩下兩顆珠子也拿到手?”這等氣運,也着實太好了吧?
可是有這麽好的氣運,他前世怎麽還落了個身死的下場呢?
奈何蛟龍大人平時對他予取予求,這會子反而雙眼左看右看,就是不肯看他,小聲道:“長生的氣運本來就是好的,這也是長生應得的。至于那兩顆珠子……反正,反正早晚都會到長生手裏的。”
莫長生心有疑惑,覺得這惡龍後面那個問題回答的不太對勁,只是築基在即,他并未多想,只休息了三四日,每日只例行修煉,制符和煉丹都放棄了,只偶爾有了心情,在種了大半靈草的前院裏放好桌椅,開始作畫。
蛟龍大人暗搓搓的想讓莫長生畫他,可是莫長生心裏自有計較,覺得畫些花花草草更不費神,那些花花草草也不會跳出來指責他畫的不像,至于這惡龍……蛇形的他不想畫,人形的畫過一張還被撕了,蛟形的則太大了,他要真心畫起這惡龍的蛟形,說不得連着五六日都不用休息了。
莫長生将他的理由一說,就見這惡龍腦袋不知又想了些什麽,羞澀地看着他,欲語還休。
莫長生嘴角一抽,不甚在意的沾了紅色的墨汁,正想要落墨:“你想說甚麽?”
蛟龍大人“我、我”了幾聲,終于讷讷出聲道:“我、我真的很大麽?那,長生喜歡麽?”說着,一張通紅的俊顏,就呆呆的捧到了莫長生眼前。
莫長生一愣,才反應過來這惡龍是在調戲他,立刻惱羞成怒,幹脆拿着沾了紅色墨汁的筆,往這惡龍腦袋上一點,惱道:“你最近胡亂看什麽書了?怎麽腦袋裏竟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蛟龍大人心說,他才沒有看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他看得是合歡宗的至寶——那份會動會說話的帶顏色的玉簡,據說那至寶是合了天地之道,交配一事正是為了繁衍之道,是天道所鼓勵之事,就算他和長生的“繁衍下蛋”計劃和旁人有那麽一丁點的不同,但是……好歹也為繁衍一事做了貢獻,怎麽會是亂七八糟的東西呢?
只是這話蛟龍大人不敢真的對莫長生說,畢竟他的長生似乎就是那些故事裏的“保守主義者”和“老封建”,估計接受不來他這麽靠譜的結論,于是蛟龍大人心中郁悶了一會,就繼續纏着莫長生給他作畫了。
莫長生被這惡龍纏的煩了,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讓這惡龍變成一尺長的蛟形,方便他只為這惡龍畫個小像。
畫完之後,莫長生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惡龍歡喜的模樣,幹脆在自己眼前凝結了一片水鏡,按照記憶,将莫家一家人,都畫在了畫紙上。
黃昏下,莫家村,一處古舊的院落中。
蒼老樸實卻又慈愛的莫老爹和莫老娘正湊在院子裏數家中的銅錢,機靈可愛的孿生兄弟莫小三和莫小四正蹲在地上捉蚯蚓喂家中的雞,而十三歲的莫長生,亦和兩個弟弟一樣蹲在地上,只是他沒有在捉蚯蚓,而是在拿了枝樹枝削的細細的“筆”,正在地上寫寫畫畫……
莫長生畫完之後,發了好一會呆,在身旁的惡龍控訴地問他為什麽畫中沒有他時,莫長生才微微笑了出來,重新執筆。
他并沒有将這惡龍先畫進去,而是在夕陽旁邊,先将莫長憂的身影若有若無的畫了上去。
畫裏的莫長憂,沒有淡淡的憂愁,只有見到家人的欣喜與歡快。
至于那惡龍,莫長生自覺不好将這惡龍的人形和蛟形畫進去,于是思量良久,深嘆一口氣,幹脆在雞窩旁邊,畫了個隐約露出的小金蛇的小腦袋,如此算完。
蛟龍大人費了好大功夫,才發現自己在這副畫上只占了那麽一丁點的筆墨,甚至連整個身子都沒有,就只真正意義上露了個“頭”而已。他看向莫長生的目光就更哀怨了。
“長生長生,你嫌棄我!我原先只以為長生有那麽一點點的嫌棄我,沒想到長生連我的整個身體都不願意畫,竟然這麽嫌棄我……”
莫長生清咳了一聲,不好說他只是一時心有所動,才畫了這副曾經經歷的畫出來,原本的畫中,其實不止沒有這惡龍,連莫長憂都是後來才加進去的。至于嫌棄……好吧,他最多只是嫌棄這惡龍的蛇形而已。
只是這些話莫長生不知該如何對着極其喜歡自己一身金皮的惡龍解釋,于是将畫一收,幹脆就回到修煉室,閉關築基去了。
兩個月後,莫長生出關,成功築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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