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半夏
施貴妃近來睡不好這事是個秘密,她可不敢讓別宮知道了,否則有得是文章可做。
心腹侍衛很快就回來了:“禀娘娘,是一只挂着信箋的箭矢。”
施貴妃滿腹狐疑:“拿上來。”
借着侍女點燃的小燭看清了上面的內容,施貴妃眼中驟然一驚,看完便将信箋放在燭上燒了,随即吹滅。
“都下去吧。今夜之事,嘴巴放嚴實點。還有,去查這送信之人是誰。”
“是。”
屏退下人後,施貴妃思量了好一會兒。
她做夢都想坐上皇後這個位置,可現任皇後江麗蓉深居簡出,從沒有被她抓到過把柄。
若此人所言屬實,這便是她的大好時機。
只是,還得知道這人給她送信的用意在哪裏。
她的人辦事很快,第二日便來回禀。
這箭矢是再普通不過的款式,宮外随便找個武器鋪子都能買到,無從辨別身份;昨晚,巡宮的侍衛也未曾見到任何人攜帶箭只出行。
顯然,這人隐藏得極好。
施貴妃沉吟片刻:“傳王太醫,準備去蓬萊宮。”
太醫院衆人中,這王太醫受施貴妃打點多年,是個可以信任的人。
柳離沒想到施貴妃的動作這麽快。
午時剛過,柳離才剛從國子學回來,施貴妃便風風火火地上門來拜訪寶安了。
嘉成帝早就吩咐過不許任何人打擾寶安靜養,可施貴妃還是不顧阻撓地前來了。
“施貴妃娘娘駕到——”
寶安剛吃完補品,靠在木椅上,有些昏昏欲睡,聞言看向柳離,後者無辜地搖頭,表示自己不知情。
“貴妃娘娘……”寶安吃力地想要起身,按理,她是該給施貴妃行禮的。
“郡主有恙在身,便歇着吧。”施貴妃親切地免了這份禮,“小郡主也在?真是母女情深。”
施貴妃和寶安年齡差不多,當年未出閣前也是相識的,所以并不算陌生人。
柳離福身,随即吩咐道:“還不快給娘娘看座。”
貴妃排場自然大,帶了數名侍女外加太醫,一行人浩浩蕩蕩,讓本略顯寂靜的蓬萊宮一下子熱鬧了許多。
“自從郡主進宮,我便挂念得緊。上次在追月宴上看着郡主似是臉色不好,更是憂心不已。”施貴妃客套道,“也不知先前給郡主看診的是哪位太醫,我自作主張,帶了王太醫來。王太醫醫術高超,我當年生小五落下許多病根子,都是靠他才得以痊愈。今兒個,不如讓他給郡主瞧瞧?”
柳離心說這施貴妃未免也太直白了。想是她想扳倒皇後的念頭太過強烈,不肯猶豫哪怕一秒,這便趕緊來了。
寶安還沒回答,柳離便感激道:“多寫貴妃娘娘挂念我阿娘,這便讓王太醫給瞧瞧吧。”
柳離着愛母心切的模樣大大取悅了施貴妃。她亦是有女兒的,看柳離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了幾分,轉頭吩咐道:“王太醫。”
“郡主娘娘,微臣冒犯了。”
王太醫雙指隔着一塊絲緞,為寶安診脈。他凝神半晌,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柳離雖然知道結果,但還是很配合地問出了口:“王太醫,我阿娘的情況如何?”
王太醫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拱手道:“敢問郡主娘娘平日裏吃的什麽藥?有多久了?”
柳離立刻流利地将那方子背了出來:“有幾個月了。”
“這便怪了。”王太醫撚着胡須,“郡主娘娘吃這副藥,應該有所好轉才對,可如何……”
剩下的話,自然不必言說。
寶安臉色一白,輕聲道:“太醫這是何意?”
施貴妃也眉頭緊蹙,眼睛一轉,跟當時的寧子笙有了同樣想法:“郡主可是吃了什麽相克的東西?飲食可有注意過?”
又是柳離代寶安答道:“回娘娘,每日的膳食都是按照太醫囑咐來做的,并無相克之物。”
王太醫有些為難地看了施貴妃一眼,不知道該不該将這話說出口。
寶安咬唇:“太醫盡管說便是。”
“郡主娘娘可曾服用過半夏果,或是平常的膳食中摻了半夏?”王太醫謹慎道,“這藥中有一味烏頭和半夏相克,而郡主娘娘的脈象,正是極為明顯的兩物相克之象……”
果真和寧子笙當時說的半分都不差。只不過,柳離心知這王太醫作為施貴妃的人,自然是誇大了事實。
她早就讓寶安停了藥,這“相克之象”肯定沒有王太醫說的“極為明顯”。
“什麽?”寶安瞳孔一陣,“這……”
施貴妃一拍桌子,冷聲道:“相克之物,焉是巧合?本宮這趟來得巧,竟是誤打誤撞地撞破了一場針對郡主的陰謀。來人啊!”
她帶來的侍衛在門口領命。
“還不去禀報聖上和皇後娘娘?真是膽大妄為,竟敢朝當今郡主下手!”
聽到她叫人去尋嘉成帝,寶安登時冷汗直流,還好有柳離在旁邊緊緊握住她的手,無聲地給予安慰。
沒事的,不要怕。
嘉成帝此時剛下了朝,正在皇後宮裏陪她用膳。
這也是施貴妃如此匆忙前來“探望”寶安,并迅速讓王太醫診出不對的原因之一。
她掐的時機剛好,嘉成帝剛要動筷子,施貴妃的人便到了皇後宮門口:“貴妃娘娘有急事求見聖上!”
守門的是皇後親信,順理成章地極為不待見貴妃的人,冷嘲熱諷道:“聖上正在裏面陪皇後娘娘用膳呢,你卻一通大呼小叫,若是驚擾了帝後,你擔當得起麽!”
嘉成帝不是聾子,自然聽到了這些動靜,微微皺眉。
他平日裏還算喜愛性子嬌憨的施貴妃,只是今兒個怎麽失了分寸,在他來皇後宮裏時,如此明目張膽地争寵?真是越發沒規矩了。
江皇後見此暗自冷笑。施貴妃這個蠢貨,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真是不可救藥。
她剛想出言寬慰嘉成帝,便聽外面的人又嚷嚷道:“聖上明鑒,貴妃娘娘有急事請您趕緊去一趟蓬萊殿,事關寶安郡主安危!”
“寶安郡主”這幾個字瞬間讓江皇後面上血色盡失。
“什麽?”
嘉成帝倏然站起來,神色嚴肅。只有某個名字,才能如此劇烈地牽動他的喜怒。
江皇後寬大的衣袖下,指甲狠狠扣入掌心,幾乎要劃破皮肉,她卻像感知不到疼痛一樣。
她是皇後。施貴妃或許可以偶爾肆意妄為,她卻要永遠謹言慎行,恪守一個皇後的本分。
于是江皇後只是笑着說:
“聖上別着急,臣妾陪您一同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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