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公元前6900年
“咚、咚、咚——”
蒙在半截空洞樹幹上的獸皮被拍響。
夕陽西下,部落裏所有的男人排成方陣,手裏拿着棍棒之類的農具或是武器,随着鼓點忽左忽右地跳躍,整個方陣就一道緩緩朝夕陽的方向移動。
領頭的男人時不時大聲念誦一句什麽,其他男人随後跟上,齊聲重複,這古老的祭詞便在曠野中響亮回蕩。
伊南則坐在一枚木樁打磨而成的圓凳上,欣賞/研究原始部落的祭典,一邊看一邊暗自感慨——這可不是什麽民俗博物館裏的表演,這是真實發生在公元前6900年幼發拉底河岸邊的一幕。
祭典發生的現場沒有其他女性旁觀,伊南是因為她“神”的身份,才被特地請來列席此次祭典。
這是一個在幼發拉底河畔定居的小部落,人數與伊南估計的差不多,在二百人上下——這個數字是伊南向少年丹确認過的:少年丹曾經指給伊南看他們全村用來記錄人數的“人口板”,木板上鑿着一個個圓洞,洞裏插着代表每一個人的樹枝,大概是這麽些數量。
主持此次祭典的,是早先在麥田遇見的長者圖——令伊南沒有想到的是,圖竟然也是一名“巫”。
圖沒有被稱為“巫師圖”的原因,很可能是他還沒能像巫師丹那樣擁有“獲得神谕”、“開啓種植”的偉大功績。
圖此次主持的祭典,是為了祭祀部落的祖先,包括帶領部落完成巨大變革的巫師丹。伊南大致聽懂了部落裏男人們的祭詞,其中就有感謝巫師丹的字眼。
她托着腮在一旁沉思:原始文明時期,祖先崇拜是原始信仰的重要組成部分。人們通過各種儀式,嘗試與祖先溝通,希望能夠繼承他們的智慧。人們甚至會認為,自己就是祖先。
這時混在方陣最前頭的少年丹突然轉過身,面向伊南,伸出手大聲說:“我尊敬的女神,丹非常榮幸與您再次相見——”
伊南吃了一驚,這個口氣與聲音突然讓她想到了休眠之前見到的小男孩。
這時站在丹身後他的父親,也就是這個部落裏勇者的領袖,庫。庫一轉身就提起了丹那兩枚小胳膊,将這孩子直接提着離開了地面。
丹被父親提着胳膊,雙腳在空中亂蹬,頗不服氣地對身後的庫說:“快放我下來,我感知到了曾祖父,所以現在我是你爺爺才對……”
庫頓時把丹臉沖下往自己膝蓋上一撂,“呱唧”幾聲打了幾下屁股,聲音冷然,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甭管你感知到誰,我都是你爸!”
丹在父親膝頭上掙紮,拼命擡起頭看了一眼伊南,大聲喊:“我真的……真的感知到了巫師丹……”
部落裏的其他人看着這一對父子,一起笑出了聲。
伊南倒沒有覺得特別好笑——她認為這是祖先崇拜的一種表現形式,先民們試圖将自己代入祖先的位置,仿佛感知了祖先,但多半只是在祭典環境下的一種心理暗示。
丹卻絲毫沒有氣餒,掙紮着從庫的膝蓋上爬下來,沖到伊南面前,雙手交疊放在伊南的膝蓋上,擡起那對明亮的眼睛,祈求道:“我的神,我也想像曾祖父一樣,聽從您的訓谕。您說什麽我就做什麽,您讓我跟在您的身邊好不好?”
伊南瞬間覺得亂入了時空,仿佛自己依舊置身一百年前,面前是手裏捧着野生豌豆,專注凝望着自己的小男孩。
“我可以嗎?”伊南擡頭,眼光正對上少年丹身後的庫。
進入部落駐地之後觀察了這麽久,伊南早已發現:庫才是這個部落裏有決定權的人——他是勇者,不是巫,但又同時繼承了巫師的血統,所以大權獨攬,甚至蓋過了現在的巫。
而伊南在這個部落裏的處境略尴尬,因為庫不願相信她這個“怪女人”就是自己祖父當年遇到的“女神伊南”。
早先在麥田旁初遇的時候,盡管有丹和庫那些部落成員作證,大肆描述了伊南面對卡山部落的這些人是多麽冷靜鎮定與勇敢,庫都不肯相信。
唯一打動了庫,讓他點頭同意讓伊南跟着回歸部落的,是從麥田和豌豆田裏找回的那三條安全繩——這些繩子比庫平生所見的所有繩索都要來得堅固,而且根本看不出是用什麽材質編織的,堪稱“神物”。
現在伊南這樣開口詢問,庫依舊默不作聲,瞪着伊南和自己的兒子看了半晌,終于從鼻孔裏“哼”了一聲。
伊南不解其意,丹卻歡呼一聲,跑到了伊南身後,挺胸凸肚地,像個小跟班。
儀式卻還剩個尾巴,在庫點頭之後,圖趕緊帶人把剩下的祭詞念完。
少年丹卻一直跟在伊南身後。伊南小聲問丹:“你們跟卡山部落是怎麽結怨的?他們為什麽要來燒你們的麥田?”
丹一扁嘴:“卡山部落想趕走咱們,想要獨占這塊地盤嘛!”
伊南噘嘴:“怎麽會?他們是……不種田的對不對?”她本想說卡山部落以采集和狩獵為生的族群,但又怕丹聽不明白。
丹搖頭:“不種!但他們覺得我們住在這裏會搶他們的食物。”
伊南:說到底,這還是有限的生産力和人民群衆日益增長的物質需求之間的矛盾呀!
其實卡山部落如果願意,将他們的人手與丹的部落合并,開墾出更多的農田,并且開始馴化并蓄養家畜,這片土地的資源完全能夠滿足兩個部落的共同需求。
沖突不能解決根本矛盾,共同發展才是硬道理。
想到這裏,伊南問丹:“對方叫‘卡山’部落,咱們部落叫什麽名字?”
丹搖了搖頭:“我們部落沒有名字的。”
這是……無名部落?①
祭祀祖先的儀式結束之後,丹引着伊南來到了部落的駐地。
女人們一下子都迎了上來——她們早就從兩個參與種植勞動的年輕女孩兒那裏聽說了伊南的“光輝事跡”。
但在看見伊南真“神”的那一刻,女人們還是有些畏縮;誰知下一刻,這種畏縮立即被好奇所取代。女人們忘了行禮致意,直接将伊南團團圍住:
哇,女神裹在身上的究竟是什麽呀?看着顏色像黃沙,摸上去卻一點兒也不像,柔軟又光滑;
還有女神的頭發,又黑又亮;女神的肌膚,白得像雪;女神的臉,光潔得像玉石……好想上手去試試手感呀!但她們馬上都想起了早先那兩個同伴帶回來的“渎神警告”,在千鈞一發之際把手縮了回來。
丹擠進人群,把伊南解救出來:“伊南我的神,來見見我媽媽!”
丹的母親名叫歡,是一個面相精明,略有些富态的中年女人。伊南判斷她應當是管理部落駐地的重要人物。
果然,歡滿臉堆笑地将伊南往部落的駐地裏迎,說是已經得到了消息,部落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女神。
“食物都準備好了,”歡十分自來熟地拉住了伊南的手,“神一定要嘗嘗我們為您準備的飯食……”
伊南心想:不是那種冷冰冰的供桌食物就好。
不過目測這個正從“泛神”信仰轉向“多神”信仰的部落,還沒有發展起給神明奉獻“供品”的習俗。甚至親眼見到了某個“神”,竟也只是很世俗地把人請到駐地好吃好喝地款待而已。
駐地裏炊煙袅袅,甚至還能聞到烤肉激發出的油脂香氣。歡卻突然面帶緊張,朝伊南屈了屈膝:“豆子和小麥……您可願意享用?”
伊南揣測歡的想法:擁有泛神信仰的人,往往認為“神”是自然事物所具備的意識和感情——伊南既然啓發巫師丹種植了豌豆與小麥,那麽伊南也許就是豌豆神或者小麥神,是那些神奇植物的化身。
給伊南奉上豌豆與小麥做的食物,豈不是讓女神自己吃自己?——歡顯然之前忘了這一點。
伊南微笑地安撫:“都可以,我沒有問題……”
歡很明顯松了一口氣,笑容可掬地将伊南映入駐地正中一小片空地。
空地正中點着篝火,女人和孩子聚在一邊,庫和圖帶着男人們聚在另一邊。
伊南只掃了幾眼,就大致摸清了整個部落的人口結構:
除了她今天遇到的農業種植勞動力和勇者之外,這個部落裏還有些老人、懷了孕或是正在哺育期的女人,以及不少小孩,從被抱在母親懷裏的,到像丹那麽大的,總共有四五十人。
在從事農業種植的定居部落裏,孩子的比例要比從事狩獵與采集的部落來得高——這是定居帶來的結果。
伊南還在左顧右盼“觀察”的時候,歡已經帶着幾個年輕女人,把盛在木盤上的食物一一端給大家。
香味迅速勾起了伊南肚內的饑餓,同時她對原始部落的飲食結構也很感興趣:
公元7000年前後的人類,食用的究竟會是什麽,生猛野味還是黑暗料理?
伊南一瞅送上來的食物:喲,這可和她所想象的有點不大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①只是暫時“無名”,其實部落是有名字的。
順便統一回答一下大家在評論區提出的問題:
①涉不涉及其他文明,如古埃及、古羅馬等?
答:會涉及,但是故事發生的主場在兩河流域。
②女主會不會再次休眠,咻一下錯過好多劇情的那種?
答:會,大家可以理解為女主在文明的長河裏定向穿越,直接參與那些文明發展中最關鍵的階段,撩史上最帥的漢(bushi)。
③CP定了沒?
答:CP已定,請一定要相信作者菌也是會寫感情戲的。另外本文的設定是能夠帶着少量的記憶(或意識)轉世。女主認為是“心理暗示”或者是“祖先崇拜”的,其實就是這種記憶或者意識的體現。但是這種記憶需要喚醒,所以男主可能并不總能意識到自己其實是一枚披了“馬甲”的正牌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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