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公元前1756年

希律只聽見一聲嬌俏的“希律大人”, 從烏魯克鄉下地方遠道而來的“伊絲塔小姐”已經伸手提着裙裾,邁開長腿,跑到他面前。

希律只覺得眼前晃動着的,都是她裙裝上的色彩豔麗的裝飾, 和她渾圓肩頭上的雪白肌膚。希律只看了一眼, 就別過頭将眼光轉向別處——似乎多看一眼, 就會影響到他那顆一向冷硬的心。

“希律大人, 好久不見!”女人甜甜地招呼。

“怎麽,您也住店嗎?”伊南明知故問。

希律聞言黑着臉,哼了一聲,說:“看見了你的置産文書, 來打聲招呼。”

早先伊南買房子買地,和賣家訂立了契約,并且在官方進行了備案。備案的泥板經過燒制, 會送到王室的禮官那裏過目,之後存檔。

希律過目不忘, 自然知道了那位敢于沿路等待王駕出現的烏魯克少女, 已經到了巴比倫。

他當然知道這個姑娘為什麽會來巴比倫——要和這姑娘争産的,正是他同僚古伽蘭那的妻子……以前的妻子。

他當即感到一陣煩躁, 随意出來走走, 散散心,卻莫名其妙地沿着城中一家家旅店問過來。問到這一間, 店家點頭:确實有一位來自烏魯克的“尊貴的阿維魯小姐”,在此下榻,但現在卻不在店內。

店家問希律有沒有什麽口信要留下的, 希律搖頭, 轉身就走。誰知就這麽巧, 讓他在旅店門口面對面碰上了這個女人。

若是沒有當面見到她也就罷了——一見到伊絲塔,希律馬上明白為什麽巴比倫城內會突然風靡起帕拉裝了。帕拉裝本是蘇美爾人的服飾,原本只在烏魯克地區最為風行。

全城流行帕拉裝,只可能是因為眼前這個女人,以一己之力,喚起了全城對帕拉裝的癡迷。

她确實是美的,美到具有侵略性;可她的行動也确實是蠢,比在烏魯克初見她時還要蠢百倍——希律這麽想着,不由自主地對眼前的女人說:“伊絲塔小姐,既然遇見了,那麽就請借一步,說幾句話。”

伊南轉轉眼珠:“好!”

她記得希律的“借一步”說話,就是說一些“單刀直入”毫無掩飾,但是不方便讓別人聽見的話。

果然,希律轉身,向旅店內一座供旅人們會客及休憩的中庭走去,他徑直走了個對角線,走到對面的角落,面朝牆,背着手,等待着。

伊南給阿普他們比了個手勢,要他們都守在中庭外面,自己一個人走到希律背後,柔聲問:“希律大人,你要對我說什麽?”

卻不知,早已經有一團火在希律心中騰起。他突然轉身,脫口而出:“你這個……”

你這個蠢女人,傻女人,去年你那點兒小聰明勁兒都到哪裏去了?

你明知被人算計了,還在這裏開開心心地幫人數錢掙家産嗎?

可是當他回頭的一剎那,一個俏生生的人影落入他眼中,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正望着他,帶着探索與好奇望着他……希律的話立即被堵在喉嚨口,他的眼眸凝住,無法挪開。

在那對眼波裏,他似乎立即陷進去了。他不是不想掙紮,可是他一旦掙紮,心口就微微作痛。

這女人……真要命啊!

半晌,希律才轉開眼神,硬着心腸說:“令姐與你争産之事,想必你已經知道了。”

對方乖巧地點頭:“知道了。”

希律心底又是無明火起:“既然已經知道了,你一到巴比倫,為何不先去尋王室禮官反訴?”

“既然知道有人觊觎你的財産,為何一到這裏,就急忙添置不動産?你難道就沒想過,這些将來都有可能落入他人的口袋嗎?”

他對面的女人頓時驚慌地睜大了眼睛,顫聲問:“怎麽會?”

她滿臉訝色,接着問:“希律大人,你是看過我的繼承文書的,我繼承父母的遺産時,是唯一的未嫁女。這一點怎麽可能有錯?姐姐早就嫁了別人,王室的禮官怎麽可能把財産判給她?”

她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希律胸前的黑袍,雙眼誠懇地望着他:“您不就是王室的禮官嗎?尊敬的希律大人,維護公正是漢谟拉比王統治巴比倫王國的基石,而您,您也正是受命守護公正的不是嗎?”

“難道我不應該相信您,相信正義嗎?”她滿懷希冀地問。

希律原本還有無數的話想要教訓她,被眼前這滿懷希望的眼神一堵,就立即說不出來了。

按說,确實應該如她所言,伊絲塔小姐的財産得來正當,理應沒有任何争議。她到巴比倫來,原本應該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幹什麽都是正當的。

可是,按照他對古伽蘭那那兩口子的了解,這個局一旦做下,就意味着兩口子已經打通了全部的關竅,做好了一切應對的準備——甚至那兩口子為了錢,可以不承認這十多年的婚姻,不認他們兩人一起生的孩子……

希律輕輕地把自己身上的黑袍從對方手裏拽出來,淡淡地說:“你還是長點心吧!”

“這樁投訴,不歸我管。”

古伽蘭那大約是知道希律是個鐵面無私的人,很多在別人那裏可以通融的事在他這裏通融不了。所以古伽蘭那夫婦倆刻意走了別人的門路,對方的地位比希律更高些,希律過問不了就是過問不了。

不知道為什麽,在這一刻,希律斂了眼神,竟然不敢看面前女人的眼睛。

在深心裏,他正因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感到羞愧——

他願意相信“正義”這個東西的存在,可是它究竟存在于哪裏?

是神的意志嗎?木星之神馬爾杜克偶爾睜開眼睛,想起來就懲惡揚善一番——那麽當神明閉上眼的時候該怎麽辦?

或者是王的責任?巴比倫的王漢谟拉比近年來屢屢強調,他的王國需要正義與公平,才能讓他的王國堅如磐石——可是王的精力有限,他将所有的事務都分交由官員管理,每個官員的品行不同,就必然生出差別。

“總之你要上點心。”

希律能夠做的,竟然也只有這一點:提醒眼前這個傻白甜,讓她動動腦筋,至少別幫着幫別人掙錢了,為自己考慮一點。

只見面前的伊絲塔小姐放開了他的黑袍,将兩雙手的十枚手指尖疊在一起,相互絞了絞,似乎終于開始動腦思考這件事了。

她突然開口問希律:“如果姐姐的投訴成功,會怎麽樣?”

希律冷笑着說:“她會将你名下的所有財産都奪去,一切,你家田莊上的瓦爾杜和阿姆圖,你的作坊……你剛剛買的那些巴比倫産業……小姐,你将一文不名。”

伊南卻搖搖頭:“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我是想問,如果姐姐投訴成功了,但是卻是以不正當的手段,比如說僞造證據、賄賂王室禮官之類,我還有什麽申訴的辦法嗎?”

希律聽見她問這個,立即變了臉色,臉上肌肉甚至在微微跳動,想起了什麽非常令人不快的事。但他還是按捺着回答:“有一個辦法,你可以向王直接申訴。”

伊南一挑眉:“哦?”

這樣看來,目前巴比倫的司法體系,是分成層級的,以希律為代表的王室禮官一層,巴比倫王漢谟拉比一層。王可以作為司法的最高層級,推翻禮官的判決,主持伸張正義。

“那麽我還有一些希望?”她問希律。

“不不不,”誰知剛說到這個,希律面上的神情有些扭曲,似乎萬萬不願意見到這樣的景象出現,“如果你向王申訴,你将會遭受到莫大的羞辱——你又是一個女人……”

伊南:……?申訴和她是一個女人有什麽關系?

希律卻覺得難以啓齒:“向王申訴……必須通過那座‘正義的七重門’……”

“‘正義的七重門’?”伊南很好奇。

希律卻一個字也不肯多說了。他頭一低,從伊南身邊掠過,臨走抛下一句話:“我知道你來巴比倫是不得已。但是……你還是不該來。”

他離去時行走如風,連旅店老板向他招呼他也沒理會。

伊南則在他身後冷靜地望着他的背影。

希律恐怕以為她“不是天真就是傻”,卻不知道她是存心要看看,這個社會裏司法體系的漏洞究竟在如何影響正義。

事實上,她正在等着艾裏伽爾小姐勝訴——一定程度上是因為,真正的“伊絲塔小姐”已死,這份家産,原本确實應該還給艾裏伽爾,伊絲塔唯一的血親。

而伊南,則關心的是那道“正義的七重門”——按照希律說的,這理應是遭受冤屈的人最後的希望,可它究竟為什麽,會給一個渴望正義的女人帶來莫大的羞辱?

但是希律來找她,這件事出乎她的意料。

她并不希望希律從中插手,畢竟這樣會打亂她的一切計劃。

她要的,恰恰就是一件不公到極點的事實,好讓她順利找到這個社會的痼疾,然後一刀切下。

最好你把我看成是個再傻不過、咎由自取的女人——伊南心說:至少現階段,千萬不要想着為我出頭。

希律提醒過伊南之後,伊南依舊繼續了此前她的作風,我行我素。

她的商鋪先隆重地開了起來:開業的當天,阿布請到了巴比倫城中有頭有臉的大商戶一道前來捧場。

作坊裏,來自烏魯克的工匠第一次演示了玻璃是如何吹制的。

眼看着被半固态的玻璃被窯爐中的烈火燒得紅亮紅亮,慢慢旋轉着、膨脹着,成為渾圓透亮的玻璃球,商人們一起轟然叫好。

玻璃風靡巴比倫已經有些時日,這裏的人們還是第一次見到吹制玻璃的“神奇”場面,都不禁為那技藝高超的手工匠人所折服。

鋪子的另一邊,則展示着由修補匠人精心修補的玻璃杯。

有個透明啤酒杯的把手缺了一塊,修補匠人融了一小塊黃金,嵌在把手缺口之中,立即像是給這啤酒杯鑲了一段金把手。原本殘缺的杯子,現在看來被補得天/衣無縫,身價倍增。

巴比倫城裏的人還真沒想到,玻璃器皿還可以修補的。

以前他們都只以為,這玻璃器皿就像陶器一樣易碎。

但是在巧手工匠的修補之下,有少量殘缺的玻璃器皿不但能夠恢複原本的使用功能,而且比以往更增美感,成為獨一無二的藝術品。

修補匠人這邊的訂單,也立即像是小山一樣堆了起來。不少略有殘缺,但是人們卻舍不得扔的玻璃器送到了商鋪裏,由修補匠人過目。

人們都盼着他點頭——只要他一點頭,就意味着,只要貼補一部分材料錢,就能讓這件器皿重獲生機,而且身價暴漲。哪怕自己不用,轉手給貴族們,或者是收藏家,都能多少賺上一筆。

從開業的這天開始起,巴比倫唯一一間玻璃鋪子就門庭若市。

中間商阿布不再四處奔走,而是全天候在鋪子裏幫忙——他算學學得不錯,記賬是一把好手,于是專門負責在店鋪裏記訂單,統籌貨物。

鋪子裏的訂單源源不斷地發往烏魯克的作坊,烏魯克那邊完成的訂單,也每十天一次,運送到巴比倫,由阿布經手檢查過,發給巴比倫的主顧。

作坊的生意必須用“日進鬥金”來形容。

但是所有的利潤,伊南都分別交給了阿布和兩個工匠——理由是他們都是阿維魯,賺來的錢,自然由他們自己保管。至于烏魯克那邊應得的利潤,也有阿布一并保管,每半年一次送回烏魯克去。

阿布和工匠們相互看看,都從小姐的話裏嗅到了一些非同尋常的意味。

而瓦爾杜和阿姆圖們則沒有可能擁有財産。伊南只能讓他們盡量享有合理的工作時間,良好的飲食和居住環境。

波安等人都心中有數——只有在伊絲塔小姐這裏,他們才能享有良好的待遇。一旦王室禮官對這場“奪産”官司的判決對伊絲塔小姐不利,他們就會失去眼前的一切。

但是奴隸們沒有掌握自己命運的權利,他們只能偷偷地祭神,在神明面前祈求公正。

伊南甚至有一次開口問阿布,想不想娶她的侍女阿普。

平民阿維魯是可以娶女奴阿姆圖為妻的,女奴的孩子和其他人的孩子一樣,享有阿維魯的地位。

在伊南看來,阿布明顯是願意的,偏巧她說這話的時候正好讓阿普聽見了——小姑娘就說了一聲“啊這”,就捂着臉逃跑了。

伊南與阿布相對苦笑,知道“婚姻”這事,對于阿普來說還太早了,小丫頭還接受不來。

這事就只有暫時作罷。伊南靜待王室禮官對這樁“奪産”案的判決。

這天,伊南正在鋪子裏和修補工匠交談,波安忽然過來,對伊南說:“小姐,您看路對面的那個人……”

伊南家的商鋪,平時一向是将大門敞開。而門上則整齊挂着千絲萬縷的半透明玻璃珠簾,稍許遮掩了一下鋪子裏的情形。

伊南走到鋪子門前,稍稍将珠簾撥開一點點,果然看見路對面有個人,一個女人,一個戴着面紗,不願露出真面目的女人。

她也穿着最近開始在巴比倫城裏流行的帕拉裝,只是她的帕拉裝似乎是年輕時穿過的,後來壓了箱底。現在她的腋下腰上,都有很明顯的勒痕。

即便不合适,這個女人還是要穿最時興的衣裳——并且在衣服上自己釘上各種花裏胡哨的裝飾、閃閃發亮玻璃珠子……她不甘居于人後。

伊南明白波安的意思,對面的這個女人,應當正是伊絲塔小姐的親姐姐,艾裏伽爾小姐。

艾裏伽爾應當也看見了她,兩個女人隔着珠簾對視了一陣。

但就在此刻,又有幾名衣飾華貴的巴比倫商人,有說有笑地沿街道過來,來到店鋪跟前,撥開珠簾進店。

伊南趕緊讓開,再往外看的時候,只見艾裏伽爾一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伊南身後的波安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伊南猜測:波安應當是已經預見到了,艾裏伽爾和她,已經徹底沒有了和解的可能。為了這間店鋪在巴比倫的榮耀地位,和為店主帶來的滾滾財富,艾裏伽爾已經不可能收手了。

她心頭微沉,但仔細一想,在利益面前,人性就是這樣,要指望十年都未見過的姐妹親情,那也實在太高估了“親情”本身了。

她正想着,忽聽身後玻璃匠人大聲咳嗽了一聲,向周圍人道歉:“不好意思,沒有驚擾到各位吧?”

“沒事沒事!”來看熱鬧的商人們紛紛擺手,但同時都向後退了一步,似乎都想要保持一個“安全”距離。

伊南趕緊過去看玻璃作坊發生了什麽事,只見玻璃工匠表情尴尬:他前腳剛把粘稠的玻璃融液從窯爐裏取出來,後腳手一歪,一滴融化的玻璃從坩埚裏灑了出來,剛好掉進了工匠腳邊的一桶冷水裏。

這桶冷水是剛剛從井裏打上來的,溫度很低。滾熱的玻璃落入水中,馬上是“哧”的一聲,水面冒出一陣白色的水汽,将工匠和商人都吓了一跳。

伊南卻很關心那滴落進冷水的玻璃成了什麽樣子。她讓阿普去取了一個小小的網兜,繃在一根小棍上,去桶裏撈了好久,終于撈了出來。

這是一枚完全透明的水滴狀玻璃,因為是玻璃完全在液态的時候落進了溫度很低的水裏,這枚“水滴”後面還拖着一根“尾巴”。

這枚玻璃猶嫌發燙,伊南把它倒出來,扔在一個陶盤裏,讓它慢慢冷卻。

玻璃工匠那邊,開始繼續向商人和主顧們演示他吹制玻璃的“絕技”。剛才那一出小小的“意外”,已經被衆人遺忘了。

直到所有的訂單都被記錄下來,所以的商人主顧們都離開,伊南才讓阿普去找了一只更大更深的水桶,又讓人打了滿滿一大桶冰冷的井水。

“來,就像你剛才那樣,倒一滴融化的玻璃在這水裏。”伊南請求玻璃工匠。

玻璃工匠吓了一跳,連忙解釋:他剛才那真是誤打誤撞犯了錯,不是故意的。如果小姐想要做水滴形的玻璃,他們自有做水滴形的辦法。

伊南卻搖搖頭,表示她就是想要剛才那種“誤打誤撞”才做出的效果。

玻璃工匠沒辦法,只能又嘗試了一次——這次他在坩埚裏只盛了少許融化的玻璃,然後将這一點玻璃融液全都倒進了冷水了。

依舊是“哧”的一聲。但是這一次水桶很深,倒進去的玻璃融液形成了一根長長細細的尾巴——如果說早先那枚“意外”像是蝌蚪,這次做成的,就有點兒像是一枚大腦袋的小蛇。

伊南對此很滿意,她笑逐顏開地把新做成的“玻璃”取出來晾涼。

同時她又催促,讓人再去換兩桶冷水來,好讓玻璃工匠“繼續他的表演”。

這下誰都不明白了,玻璃工匠撓了半天的頭,瞪着伊南那只陶盤裏晾涼的“小蛇”,心想這東西的形狀這麽難看,為啥小姐卻像找了魔似的,一而再,再而三要他制造這種東西。

伊南知道他不理解,笑着說:“不好意思,這只是我個人的一點興趣——它确實不大好看。”

伊南一邊說,一邊指着從冷水裏取出之後,已經漸漸晾涼的透明玻璃“小蛇”。

“但是它非常特別。”伊南伸手試了試,覺得溫度已經能承受了,于是她把這枚玻璃水滴狀的一頭取了出來,用右手拇指和食指使勁兒捏了捏——

沒變化。

工匠和阿普都莫名其妙:玻璃就是這樣的,小姐僅僅用手指怎麽可能捏碎?

伊南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心想她把自己的力量藏匿得太久了,以至于身邊這些親近的人全部被瞞過。

剛才她是用了十成的力氣,捏了捏這枚玻璃——哪怕是換了青銅器或者鐵器,在她手裏她也能捏出指印出來。

但這枚玻璃卻毫無變化。

伊南笑了笑,心想:那就只好換個方法來讓你們瞧瞧啦!

于是她連聲說:“別離我太近哦,也別眨眼!”

工匠和阿普趕緊退了半步,眼看着伊南伸手在那枚玻璃蛇的尾部輕輕地捏:只聽輕輕的“铮”的一聲,整枚玻璃頓時碎成了粉末狀的碎片,原本用來盛放這東西的陶盤,現在盛放着一片白白的碎末。

“啊——”

“哎呀——”

“像變戲法一樣!”

旁觀的人終于意識到了這東西的奇特之處。

“小姐,這究竟是什麽呀!”心直口快的阿普嚷嚷着問。

“為什麽會這樣?”玻璃工匠睜圓了眼,始終沒想明白背後的道理。

伊南心想:第一個問題很好回答,第二個問題卻有點兒難解釋清楚。

于是她選擇性地只回答了阿普的問題:“這叫‘魯珀特之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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