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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藍吻”裏面,一個酒保打扮的人問卡爾是不是來“做生意”的,他回答是,這人就叫他去大廳角落的環形沙發上等候。
卡爾身邊還坐了兩男三女。他們每個人都有漂亮的臉蛋和不錯的身材,而且心跳得都非常快,其中有個黑發女孩,看起來像是從東南亞來的,她的心率快得像剛完成長跑最後的沖刺。多虧卡爾是血族才能感知到這些,看來在場的人類們比他緊張得多。
這裏和卡爾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他本以為這裏會喧鬧而昏暗,只要融進人群就沒人能發現你……可恰恰相反,這裏的大廳明亮、幹淨、裝飾高雅,更像個高級酒店的大堂。大廳兩頭各有一條走廊,就像酒店通向娛樂區和客房區的那些走廊一樣,走廊更深處倒是隐隐傳來了激烈的音樂,電子旋律中還夾雜着老虎機的聲音,這地方不僅有酒吧、舞池、情色場所,還有地下賭場。卡爾不知道人類的耳朵能不能聽清這些,也許不能。
過了一會兒,卡爾得知亞修被拒絕入內了……他思考了一下,回憶起了被搜身的過程。
對卡爾搜身時,黑人保镖用帶點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你渾身發涼,看來你可夠緊張的。”
卡爾抿着嘴想:那是因為我再努力也沒法讓體溫達到三十七攝氏度左右……
沒等他回應,黑人問:“看得出來,你是個新手?為什麽來這兒?”
“我是在互聯網上知道這裏的,”卡爾倒沒撒謊,确實有人在社交賬號上提過“藍吻”,“我聽說在這裏……能得到比較高的回報。”
“我們的會員中倒有不少像你這樣的人,而在這‘做生意’的……你這樣的還真沒幾個。”
卡爾意識到,對方指的是他的膚色、他的人種、他的外表年紀、他看起來像學生的臉蛋。他含糊其辭地說:“因為我……我只會幹這個!”
“哦,我看出來了。”愛爾蘭人促狹地笑了一下,為卡爾刷卡打開了門。
回想起來,搜身過程并不僅僅是在搜查武器,他們在檢查很多東西:被搜查者的站姿是否穩定,被推搡、被侵犯私人空間時會作何反應,他的眼神落在何處,貼身衣物下的肌肉是否結實……從這些地方,保镖們們會判斷對方是否接受過格鬥訓練,是否可能擅長槍械,是否有可能是殺手甚至警察。"
亞修當然不是殺手,更不是警察,但他是個游騎兵獵人……這更糟糕,殺手和警察還比他擅長僞裝呢。卡爾猜想,亞修被人攔住的原因很可能是他看起來太自信了,他身體結實、挺胸擡頭、站姿穩固、表情堅定……那兩個保镖肯定見過各種各樣的人,看看沙發上這些緊張兮兮的男女就知道,來這裏找活幹的人怎麽可能那麽堅定自信。
沒多久,酒保打扮的人回來了,并叫沙發上的人跟他走。卡爾走在最後一個,跟在那個最緊張的黑發女孩身後。一路上他思考着要不要找個機會溜走,現在這種情況下他沒法自由行動,也沒法找到切爾納。
切爾納已經進來了,只是不知道去了哪裏。霧化後的血族會變成一股煙塵,可以鑽進空氣可流通的大多數地方。而且這種魔法能力實際上是個小力場,能把血族随身的服裝和無生命物品一起霧化,實在是非常方便。當然霧化也有缺點,血族在這時不能做任何事,只能飄動,而且還非常緩慢,甚至可能因為強風而無法控制自己的方向。
就算切爾納移動得再慢,現在估計也看完很多地方了,他看是第一個進來的。想到這,卡爾覺得不能這麽耗下去,前面的人拐進轉角後,他故意慢了一步,在一陣昏暗的薄霧中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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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角後面,黑灰色小老鼠豎起上身,左顧右盼,貼着牆迅速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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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爾納先去衛生間廁格裏解除了霧化,再到洗手臺前檢查自己的形象。他披散着近乎銀色的金發,眼鏡不再血紅,而是變成了棕黑色——來之前他上戴了黑色隐形眼鏡,以便讓自己更像正常人。雖然人類也會佩戴彩片,可能也會搞出紅眼睛,但彩片的紅色和他眼睛的顏色相差很遠,他的瞳色恐怕只有電腦特效能模拟出來。
戴隐形眼鏡實在是太難了。出門前,他試了好多次也戴不上,還差點刮傷了眼珠,卡爾本來想幫忙,結果卻怎麽都下不了手,最後是亞修幫他戴上的。
“你別亂動,”亞修也沒能給他一次戴好,“從前我給你一把手柄上全是鍍銀的馬刀,你想也不想就攥在手裏,怎麽現在戴個隐形眼鏡卻抖來抖去的?”
切爾納自己也很無奈:“也許是條件反射,我控制不了……沒關系,你來吧。”
“你放松點,這樣我怎麽放進去?”
“我盡力了……”
“別動,對,就這樣……你看,很容易就進去了吧,感覺怎麽樣?”
“有點奇怪……”
“适應一下就不會覺得奇怪了。好,我要繼續了?”
之後,亞修給切爾納的另一只眼睛也戴好了鏡片。卡爾坐在一邊,單手托額頭,表情扭曲,一副欲語還休的樣子。
回想時,切爾納突然發現自己在笑。
他看着鏡子,試圖保持這個微笑,卻沒能成功。他越故意想做出什麽表情,面孔看起來就越僵硬,自然的表情似乎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他走出衛生間,正巧外面有人要進來。切爾納很清晰地察覺到那人在盯着自己,卻判斷不出是為什麽……是我身上有什麽破綻?或者是他們能認出每一個新面孔?還是……在這裏人們本來就應該互相打量?
他匆匆向前走,聽到衛生間的門又關上後,才轉回身去看。之前他是從氣窗飄進去的,沒有走這道門,現在他才發現……門板上畫着一只紅色高跟鞋,鞋子下面還有一行字:“女士用。”
即使沒有鏡子,切爾納也知道自己在笑了。他把額頭頂在牆壁上,抹了把臉,暗暗斥責自己的笨拙。
很久以前,他執行過一次偷竊任務,斯維托夫叫他去某處偷出一只首飾盒子,當然盒子裏估計并不珠寶,而是某些法器。這次之前,他通常只幫巫師們殺人,偷東西倒是第一次。
他要去的地方是一間“百貨公司”,那時切爾納還不知道百貨公司是什麽,只是被告知他要深夜前往,并且盡量避開警衛。他要找的東西被藏在某間獨立辦公室,可能會被鎖在保險櫃裏,或者藏在暗門裏。巫師們曾經嘗試和它現在的主人做交易,但遭到了拒絕。
切爾納不太了解這些巨型建築的結構,他在漆黑的商場裏轉了好幾圈,幾乎迷失方向,花的時間比計劃中長很多。等他終于找到并偷出盒子後,一個人類警衛突然出現在房間門口。切爾納沒有接到必須殺人的命令,他只刺傷了那人,迅速逃離了出去。
巫師格拉什開車在商場外不遠處接應他。上車之後切爾納還暗暗慶幸,幸好并不需要殺掉那個警衛,那人看上去不怎麽懂戰鬥,肯定也不會施法,那只是個再脆弱不過的中老年人類,切爾納不喜歡攻擊這樣的人。
因為他沒有殺警衛,斯維托夫勃然大怒。受傷且受驚的警衛把這件事到處宣揚,引起了一些獵魔人的注意,巫師們為了掩蓋行蹤,很是擔驚受怕了一段日子。雖然切爾納成功了,但他受到了懲罰,現在他已經不太記得懲罰的細節了,因為當時他在盡量放空自己,盡量無視外界的一切,他自我催眠,把一切痛苦推開,将自己置身于一個旁觀般的位置,這樣他才能撐過痛苦降臨的時間。
那次之後,切爾納多少對“結構複雜的人類建築物”有點陰影。如果不僅要在這種地方找東西,還要裝作若無其事,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引人注意,保證不引發麻煩……對他來說就更是難上加難。他不禁想到卡爾,卡爾在格鬥等方面笨得不像話,但要論潛入和偵查,說不定還是卡爾更擅長一些,畢竟他既有人類的氣質,又有血族的力量和速度。
切爾納朝着聲音比較嘈雜的地方走去。幾分鐘後,他站在一間昏暗而嘈雜的大廳入口處,大廳中央有個觸及天花板的巨大的金屬鳥籠,籠子的兩男兩女糾纏在一起,随着震耳的音樂鼓點扭來扭去,并脫掉身上本已不剩什麽的布料。
鳥籠外面也有人在舞動身體,還有些人聚集在長桌邊,和桌上走來走去的女郎互動。大廳內吧臺邊的人門相對比較安靜,他們只是一邊交頭接耳一邊喝酒,在他們身側,大廳最深處還有個沉降區域,像個舞池,裏面沿牆壁擺放着十來個攏着紗帳的圓形躺椅,躺椅上方投下紫紅色的暗光,将半透明的紗帳染成粉色。
切爾納非常迷茫,對“結構複雜的人類建築物”的陰影再次湧上心頭。這裏不僅擁擠,而且過于吵鬧,音樂和尖叫聲幹擾着血族的聽覺,讓切爾納很難去留意具體目标的談話。他只好在大廳裏慢慢移動,試圖找到沒有心跳聲的人——如果真有,至少說明這裏有其他血族在行動。
溜達了很久,他并沒有碰上無心跳的人,只能找到心跳過于劇烈的人。有個女人突然撲到他背上,雙手滑到他腰前,試圖找到他的皮帶扣,切爾納吓得渾身一僵,立刻握緊了她的手腕,差點下意識把她扔出去。女人也被他的手勁吓了一跳,所以停止了動作,切爾納趁機扳開她的手,用不容反抗的力氣把她拖到一邊,一把扔在沙發上。
女人看似花容失色,眼睛裏卻綻放出驚喜的光芒,她剛想開口說點什麽,切爾納一轉身,面無表情頭也不回地紮進了人群。
之後,又有一個男人突然擠到切爾納眼前。他穿着休閑西裝,襯衫領子下隐約露出金飾,頭上散發着濃郁的化學香味。他說他看到了剛才的一幕,還問切爾納是在等誰。
切爾納一句也沒回答。他隐隐意識到這麽下去不是辦法,既然是來打聽消息的,一直沉默不語怎麽行?而且這樣會顯得特別可疑……但他又實在不敢說話,他根本不知道怎麽應對才算自然得體。
他找不到亞修,也看不見卡爾,就像在游樂園和媽媽走散的小孩子一樣惶恐不安。身邊那個男人繼續在說着什麽,還把一只手搭在了他腰上。
切爾納手裏拿着對方請他的一杯酒,目光落在遠處一道小門上。小門藏在大廳中最暗的角落裏,肆意玩樂的人們恐怕很難發現它。之所以切爾納注意到它,是因為他正好看到有人走了過去。
兩個穿着統一樣式西裝的男人架着一個醉漢,他們停在門邊,左側的人掏出了一張卡片在什麽東西上晃了一下,門開了,三個人迅速鑽進了門內。
切爾納無視着身邊的搭讪者,開始向小門的方向移動。這時,身邊的男人突然拉住了他的胳膊。
“親愛的,你在幹什麽?”那人詫異地看着他,“你這是想去哪?”
男人指了指暗處的小門,動作很小,似乎不想被人發現他在指什麽。“那邊是工作區域,不是我們該好奇的,親愛的,你看起來有點恍惚……你嗑藥了?還是看到了認識的人?”
男人雖然嬉皮笑臉,手上用的力氣卻很大,似乎在用全身的力氣阻止切爾納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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