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 弄青梅(1) 殿下卻挑着她的下巴,……
天剛蒙蒙亮,破曉的光從雕花窗撒進來寝殿。因得昨夜裏下了雪,有些灰沉沉的。四更天的更鼓剛響,金絲榻腳下的炭爐咯吱一聲,冒出最後一絲火苗。
嬷嬷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殿下,該起身了。”
“今日除夕,殿下得要給皇上和太後請早安。”
長卿懶懶撐起來身子,正掀了身上被褥,要去拿厚衫來。腰上卻是被身後的人一卷,又重新落回去了床榻裏。
男人俯身和她湊得很近,鼻尖幾乎貼着她的。那雙長眸中瞳深不見底,卻閃着些許腥火。
長卿不敢與他對視太久,忙垂眸下來:“殿下,嬷嬷在催了,該要起身了。”
卻聽他沉聲對門外道,“退下。”
花窗上嬷嬷的影子飄走了,長卿脖頸上卻落下細細密密的親吻來,她侍奉太子殿下不過幾回,敏感之處卻已經全數被他掌握。
她目光落在他敞開的斜襟裏,昨日夜裏,這鼓實的胸脯上起了細汗,汗味兒混着他身上的龍涎香氣,帷帳之中便全是他的味道…
長卿不敢伸手碰他,她很是清楚,她是殿下的,殿下卻不是她的。
完了事兒,她氣還急急喘着,卻被扔在榻邊,被褥零亂卷在一旁。實在太累了,她只好眯了一會兒,便聽得旁邊的人起了身,吩咐着,“更衣。”
長卿忙撐着身子起來,去案上取了他的衣衫來。她喉嚨裏幹渴,腿腳還有些發顫,此時卻顧不得自己。今年開春殿下發了場寒病,到如今還未好全,嬷嬷說不能讓殿下再着涼。
婢女朝雲端了熱水進來,擰好了帕子雙手捧着送到太子殿下手上。
沈嬷嬷領着婢女冉碧也邁進寝殿。長卿與嬷嬷作禮,卻見嬷嬷眉眼裏閃過一絲鋒銳,該又是在責怪她會損了殿下的身子…
冉碧手中端着個檀木的小物案。物案上,放着個繡金龍的玄色香囊。
沈嬷嬷對殿下福了一福,“殿下,昨日太醫來請脈,您身上的驅寒用的香囊味兒淡了得換。奴婢昨日,便讓人給您置辦好了。”
淩墨長眸低低掃過那香囊,喉嚨裏低哼了聲,“嗯。”
冉碧這才持着香囊過來,想與他戴上,卻聽他又吩咐,“長卿來。”
長卿去冉碧手裏接香囊。
冉碧将香囊交給她的時候,眼眸裏幾分不恥。
冉碧的樣貌也是好的,一對杏眼中泛着桃花,薄唇嬌俏,鼻梁細挺。
長卿想,若不是月前她來了東宮,殿下或許會臨幸冉碧。
長卿走來他身邊,持着那香囊,別好在他腰間。卻聽他俯身到她耳邊,低聲得只有她能聽見,“身子怎麽那麽軟呢?”
沈嬷嬷和冉碧還在後頭,長卿耳尖一紅,臉上就更不用說了。挂好了香囊,忙又退去了一旁,不敢擡頭。若讓嬷嬷和冉碧聽到殿下方才那話,怕是又該不喜歡她了。
不莫小半個時辰,長卿跟着太子殿下從佑心院裏走了出來,正往後宮裏去。今日宮中除祟,皇子皇女們都要去壽和宮,陪太後娘娘守夜。
雪後初霁,一路上梅花飄香,陽光有些暖意。
殿下走在前頭,長卿跟在東宮大總管蘇公公身後。
她遠遠瞟着前面人的衣角。殿下平日裏都喜歡穿玄色,黑壓壓的,太過莊嚴。今日這身青墨色的竹袍,才襯得他膚色白皙,衣形又顯得他身子颀長,胸脯也高高的…
長卿喜歡殿下的胸脯…
可想着一出來便又要伺候一整天,長卿卻又覺得好累…方才出門的時候,她本還跟殿下告假來着,“今日不如讓朝雲和冉碧伺候殿下,長卿身子有些不适。”
殿下卻挑着她的下巴,淡淡兩個字,“不行。”
長卿很辛苦,整日整日地侍奉殿下衣食,已經是很重的活兒了,夜裏還不讓她好好睡覺…方才出門撲粉畫眉,她見自己眼睛下頭都起了青霧,再這樣下去,她怕是很快就要香消玉隕了…
行至養心殿,太子殿下才獨自往殿裏去給皇上請安,讓她和蘇公公在門外候着。
皇帝陛下身邊的大太監蘇瑞年是蘇公公義父,二人相見,似是有些事情要交代。蘇瑞年公公将蘇公公拉到一旁,小聲說話去了。
長卿又見養心殿的門開了,是晉王殿下從裏面出來。
晉王殿下年長太子殿下一歲,因是宮女庶出,身份沒有嫡出的太子殿下尊貴。可這幾年皇上身子不太好,太子殿下羽翼未豐,朝政大事,便以攝政的名義,全交到了晉王殿下手上。
太子殿下眼眸像皇後,晉王殿下的眼眸卻生得像皇上,深邃如鷹。
晉王背手走來長卿身旁,只是低眸掃了一眼她腳邊的老梅樹跟,長卿便明了他的意思,趁着蘇公公沒注意,随着晉王殿下身後,跟着他來了養心殿旁的隐秘小亭。
晉王在小亭的石桌旁坐下,問道,“太子對你怎麽樣?”
“還好…”長卿垂着眸,直淡淡答了兩個字。
她原是安遠侯府家的嫡親女兒,可阿爹阮安遠犯了案子,侯府被抄了家,阿娘也跟着阿爹一起流放了北疆。她原是要被發配官妓教坊中做藝妓的,卻被晉王買了回來,送給太子殿下暖床。
只因得太子殿下和首輔紀家小姐,自幼青梅竹馬。可晉王不想讓太子和首輔聯姻,便讓長卿好生服侍太子殿下,見機拆散這門姻親。
“還好?”晉王冷冷一笑,“本王聽聞,太後娘娘早有将紀悠然送去東宮,照料太子的寒病的意思,算着時日該就是年後。你如今可有把握?”
“長卿…還未見過紀家小姐,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對紀家小姐,是什麽樣的情分。”
“今日你跟着他,便就見見。”晉王說着起了身,手背去身後,“太後中午在壽和宮擺宴,聽聞便是想撮合紀家女兒入東宮一事。你多留些心…”
“長卿知道了,殿下。”
她随着晉王腳步的方向相送,卻見他又微微側身回來,低聲問她:“昨夜,太子要了你幾回?”
“……”長卿羞臊得臉蛋兒發燙,“兩、兩回。”
“哦,兩回…他不是還有寒病麽?”晉王面上暗笑一閃,而後揮袖走遠了。
長卿回來養心殿的時候,太子殿下已經從殿裏出來了。怕是見她不在門外候着,臉色好像很不好看,聲音果然也是沉着的:“去哪兒了?”
長卿福了一福身,“長卿方才肚痛,去了茅房…”想了想又覺不妥,“長卿污穢了殿下的耳朵…”
“肚痛?”淩墨眼色往她小腹上掃過,長卿雖不敢擡頭看他,卻也察覺到了似的,忙雙手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一旁蘇公公差些笑出聲,被淩墨斜目一撇,方才捂了嘴。
淩墨這才又領着二人往壽和宮的方向去了。
壽和宮得要繞過禦花園的澄湖才能到。殿下今日卻選了條近路,要從湖上石舫上過。
湖面上起了風,長卿有些冷,雙手攏進袖口裏,不自覺地走快了兩步。
走到湖中心的小臺,殿下正帶着他們正從舫木屋旁邊繞過去。
隔着舫木屋一路關着的小窗,長卿卻聽到,屋子裏好像有人。
她順着窗邊的小縫兒看過去,屋子裏坐着的兩位,她做侯府小姐的時候都見過,是宋尚書家的嫡女宋冰玉,和楊侍郎家的次女楊聽荷。
聽楊聽荷道,“姐姐今天扮得真好看,宋大人又剛剛升遷,夜裏姐姐在家宴上,定會讨得太子殿下歡心。”
長卿這才望見,楊聽荷一身淺碧色衣裙,倒是中規中矩。卻是那宋冰玉,紅領紫衫。貴女衣着用色向來講究,即便今日是佳節,也未免也有些太過喜慶了。
宋冰玉被人這麽誇着,好似也并未打算謙卑,“太後娘娘喜歡紀家姑娘,首輔大人位高權重,正妃的位置我們争不起。可父親早早将我從江南接來,便就是來做太子側妃的。等入了東宮,誰是正誰是側,還不是都由殿下的寵愛說了算?”
長卿只覺這宋家小姐的口氣未免大了些,而且,前面的那人怕是也該聽到了。便見殿下果真停了下來,側眸往窗戶縫隙中掃了過去。
裏頭兩位小姐依然毫無察覺。
楊聽荷與那宋冰玉添了一道茶,又道,“只是宮裏都說,殿下為皇後守孝三年,還未出孝,不近酒色,姐姐在家宴上準備舞曲,怕不怕殿下介意?”
宋冰玉卻笑了聲,“過了新年,殿下的孝期就滿了。而且,我還聽說…”話到這裏,她刻意拉低了些聲響,“太子殿下的佑心院裏,養了個小通房,夜夜生歡。所以那不近酒色,該都是假的…”
“……”窗外,長卿心裏咯噔一下,耳尖頓時滾燙。這消息走得快,不想都傳去官場貴女之中了…前面殿下好像也回頭看了她一眼,她将臉埋得更低了。
楊聽荷聽得面上也是一陣緋紅,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姐姐果真是都已經籌謀好了,我就沒得姐姐的福分,父親官職未到,怕是年後就要将我許給連将軍的庶子了…”
淩墨聽完這席話也未做什麽反應,領着長卿和蘇公公,從舫木屋旁走了過去。
長卿跟着他進了壽和宮,見得嫔妃和公主們正給太後娘娘請早安。太後娘娘見太子殿下來,幾分殷切,将人迎了進去,一同在暖塌坐下。祖孫二人說話,妃嫔和公主們便一旁聽着。
長卿自也候着一旁,随時侍奉。
長卿望着他手旁的糕點,暗自吞了口口水。她昨夜累着了,今日晨起,伺候殿下出門,嬷嬷又只草草給喝她了一碗白粥。一路從東宮走來壽和宮,早就什麽都不剩了…
殿下叫她添茶,她便去端那白玉茶盞,肚子裏卻不争氣地“咕嚕”一聲長響…
糟了…
殿下好像聽到了,她偷偷看了殿下一眼,殿下果然也正看着她。長眸裏一絲輕蔑,看得她臉皮都快掉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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