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給不了
凝香聽到隔壁客房細微的響動,忙跑出來看。她看到慕珣抱着逐月進了屋內,他的衣服已經濕透,烏黑的頭發緊貼在他蒼白的面頰上,正往下滴着水,那水汽冰冷的讓人心驚。
凝香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她看見了慕珣懷裏的逐月,竟是毫無生氣。
她忙跟在慕珣身後走了進去,說道:“二公子,您快去洗個澡換身衣服,這裏交給我。”
可慕珣卻像沒聽見一般,只是低頭凝望着懷裏的逐月,烏黑的眼眸空洞而死寂。
她心知逐月這種情況,慕珣是不肯走的,只能又說道:“逐月的衣服都濕透了,我回房裏找身幹淨的衣服給她,二公子先把她抱到床上。”
聽到‘逐月’二字,他空洞的眼眸中才有了一絲焦距,纖長的睫毛顫了顫,語聲輕的恍惚,“嗯。”
凝香趕忙跑回了自己房裏,晏七正在睡覺,被她慌忙的動作吵醒,伸着頭問:“怎麽了?二公子回來了?”
凝香一邊翻找着衣服,一邊答道:“逐月好像落水了,現在昏迷不醒,二公子把她帶回來了。”
晏七道:“落水?她武功那麽高怎麽會落水?受傷了麽?”
凝香道:“我也不知道,但是看二公子的神色,似乎很嚴重。”
晏七聞言急忙起身,胡亂的套了件衣服就下了床,跟着凝香出了門。
晏七一只腳剛剛踏進屋門,凝香就是想到了什麽一般,把他攔在了外面,說道:“我要給逐月換衣服,你不能進來,你先去外面找找,看能不能請個大夫。”
晏七推到了門外,凝香把房門關上,回頭看到慕珣正靜靜地站在床前,沉默的望着床上的人影,冰涼的河水從他身上滴落,在腳底形成一灘小小的水漬,整個人都仿佛籠罩在一團霧氣之中。
凝香不敢再耽擱,拿着衣服走到了慕珣身旁,輕聲道:“二公子,我要給逐月換衣服,你是不是……”
“嗯……”
慕珣應了一聲,微微側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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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香把逐月濕透的衣服脫下,仔細地将她身上的水漬擦幹,把自己的衣服給她換上,她們的身形本就差不多,逐月穿着她的衣服,倒也還算合身。
只是,逐月的身子冷的像一團冰……
那種冰冷的觸感讓凝香感到恐懼,她忙把棉被蓋在她身上,希望她能暖起來。
慕珣依舊靜靜地站在床前,目光落在床前,似乎望着逐月,又似乎望着很遠很遠的地方。
凝香搬了個椅子讓慕珣坐下,自己也坐到了床邊,與慕珣一起等了起來。
屋子裏死一般的寂靜。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黎明破曉時,晏七才帶着大夫趕了回來。
凝香看見晏七,焦急語氣中帶着些許責怪之意,“怎麽這麽慢。”
晏七道:“晚上哪有醫館開門啊,我一家挨着一家敲了半天,人家嫌我煩才過來的。”
那大夫的臉上果然寫滿了不耐,催促道:“病人在哪?快點快點,我一會兒還有要事,你們可耽擱不起。”
凝香也不敢再與晏七糾纏,忙帶着大夫走到床前。
慕珣聽到聲音微擡起眼看了大夫一眼,那大夫沒由來的一哆嗦,知道慕珣是個不好惹的主兒,正暗暗後悔今天這趟不該來的時候,慕珣卻掏出一錠金子放在了他手上。
大夫臉上的不耐瞬間消失無蹤,他覺得今天自己這趟來的對極了,哪裏還有什麽要事,什麽事都沒這錠金子重要。
他忙坐到床邊,替逐月把起脈來。
逐月已經發起了高燒,雙頰變得火紅,嘴唇幹裂灰白,大夫覺得自己觸碰的仿佛不是手腕,而是一團滾燙的烈火。
凝香看着大夫的臉色越來越凝重,忍不住問道:“大夫,她怎麽樣了?”
大夫眉緊緊擰成一團,“從脈象上看倒是沒有什麽大礙,只是這高燒來的太兇太急,若是再不退燒的話,恐怕……”
凝香問道:“恐怕什麽?”
大夫小心的看了慕珣一眼,見他神色如常,并沒有什麽別的反應,才繼續說道:“恐怕有性命之憂。”
慕珣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依舊垂眸望着逐月,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
大夫接着道:“我先開幾副退燒的湯給她服下,若是明天之前她能退燒的話,便沒有大礙。若是明日還高燒不退的話……”
他剩下的話沒有再說下去,可凝香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将大夫送出了門,晏七随着大夫出門去抓藥。
慕珣依舊靜靜地坐在床前,從昨晚回來開始,他就一直這樣,一句話也沒說,異常的沉默。
藥很快煎好,凝香扶着逐月喝了下去,可到了傍晚,逐月依舊高燒不退。
慕珣握住她的手,掌心滾燙的溫度将他的心底一寸一寸的撕裂開來。
慕珣知道是她不願意醒。
是他親手摧毀了她一直以來的執念,是他用如此殘忍的手段硬生生的把江浸月從她生命裏剔除。
他覺得江浸月不會給她幸福。
可他就能給麽?
她只要江浸月。
他竟到現在才明白,除了江浸月,任何人在她心裏都是多餘的,包括他自己。
縱是慕珣再不願意承認,也不得不認。
她深愛着江浸月。
慕珣望着窗外的月色,忽然站起了身子。
…………
拓跋婵準備沐浴入睡,卻忽然聽侍女說慕珣在殿外求見。
她雖然奇怪慕珣這麽晚了為什麽會來皇宮,但還是梳洗了一下去殿外見他。
慕珣的臉色蒼白的令人心驚,可那雙烏黑的眸子卻有不顧一切的絕望,仿佛是一團烈火,燃燒着他最後的生命。
“江浸月在麽?”他開門見山的問。
拓跋婵笑了笑,說道:“我還未與他成婚,他怎麽會在我這。”
慕珣輕聲道:“那公主知道他在哪麽?”
拓跋婵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要不你先跟我去屋裏等着,我讓侍女去問問。”
“好。”
慕珣也不多言,跟着公主走進了屋內。
拓跋婵覺得今天的慕珣很奇怪,他并不是一個沉默的人,可從他進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時辰了,他竟然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僵硬的坐在椅子上,唇緊緊抿成一條線,目光落在地上,思緒似乎飄向很遠。
就這樣過了良久,出去打聽的侍女也沒回來,拓跋婵有些坐不住了,正欲與慕珣說話,晏七卻忽然從屋外跑了進來,見到拓跋婵時行了一禮,然後對着慕珣耳邊小聲說了什麽。
慕珣神情陡然一變,臉上的血色悉數褪盡。
他蒼白的唇張了張,似乎要說些什麽,卻猛地低下頭,咳出一口血來。
拓跋婵大驚失色,正要叫太醫過來,慕珣卻擺了擺手,站起身匆忙的向屋外走去,竟是連告辭的話都忘了說。
拓跋婵忙道:“如果找到相國了,我派人去給你捎個信。”
慕珣的腳步頓了頓,輕聲道:“多謝。”
他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殿外。
拓跋婵望着地毯上的血跡,殷紅的刺目。
…………
慕珣站在床前,眼中的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殆盡。
他聽晏七說逐月将藥全吐了。她燒的火紅的面龐仿佛是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慕珣握住逐月的手,輕聲說:“逐月,他并非抛棄你……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向涼王暗中施壓,是我逼的他迎娶公主……”
“你給我時間……”
“只要你醒來,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我可以想辦法讓他娶你……”
“只要你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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