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對牛彈琴
幾息的功夫,謝鈞辭邁着步子,穩穩地在元宜身後直直站定。身上的玄色錦袍襯着落日餘晖,顯現出淡淡的金色的光來。
察覺到身後令人窒息的低壓,元宜身子一僵,笑容一滞,伸出的腳畫了個圈又縮了回來。她終是認命地轉過身,黛眉微蹙,白皙的俏臉寫滿驚訝:“臣妾參見譽王殿下。”
身旁的林夫人和元清寧俱是一驚,忙随着元宜一起朝他行禮。
謝鈞辭看都不看她們二人,陰鸷的眸子只盯着元宜:“元妃娘娘,本王瞧你記得倒是挺清楚。”
元宜從容垂首:“是臣妾失禮,還請殿下贖罪。”
“元妃如今是陛下面前的紅人,本王自是不敢治你的罪。”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如今竟對她說出這種不敢治罪的玩笑話。元宜強壓心上酸澀,盈盈起身,面色無波,直直看向謝鈞辭的眼睛:“殿下寬宏大量,臣妾不勝感激。”
“若殿下沒有其他的事,還容臣妾先行——”
“小女元清寧,戶部侍郎元正之女,參見譽王殿下。”元宜告辭的話只剩個尾巴,卻被一旁的元清寧截了個胡。
元清寧邁着端莊規矩的步子,袅袅婷婷走到元宜身邊,朝謝鈞辭又行了個禮。聲音嬌軟婉轉,又帶着幾分小女兒心思的嬌羞。估計是個男人聽了,都會直直讓人酥到骨子裏去。
元清寧一上前,濃郁的胭脂味道便随着風飄了過來。又是聲音又是味道,雙重沖擊下,元宜不自在地捏捏耳朵,不着痕跡地朝旁邊移開了幾步。
溫言軟語入耳,謝鈞辭理都未理,倒是眉頭又皺緊了幾分。他向來不屑與無用之人接觸,更何況是一個憑空冒出來的女人。
只是……猶記西疆之時,元家還只有元宜一個女兒。怎麽這才三年,元正竟又多出來一個年紀不小的小女兒?
他冷冷瞥了元清寧一眼,又瞧見一旁偏頭站着的元宜,煩躁地摩挲了下手指,面色不耐。他收回目光,雙眼半阖,毫無感情地說道:“滾。”
“譽……譽王殿下——”元清寧哪被人這般折辱過,聞言不可置信地望向他,眼眶通紅,雙眸盈盈。
“你是元侍郎的女兒?”溫潤清隽的聲音驀地傳過來,帶着些詫異,宛若清風驅走了片刻的灼熱。
元宜轉過頭,便瞧見一名面容清俊的男子,頭戴玉冠腰系環佩,一襲藏青色的官袍,緩步朝這邊走來。
她眸中微閃,饒有興趣地轉回了身子。
蔣昭剛剛跟過來,就聽見元清寧和謝鈞辭這一來一回有情無意的對話。譽王殿下冷酷無情他早有耳聞,這般行事也并不奇怪。只是沒想到這幾個女子,一位是最新得寵的元妃 ,一位也是那元正的女兒。
他在衆人面前站定,揮了揮衣袖,俯身行禮:“在下大理寺卿蔣昭,見過譽王殿下、元妃娘娘,夫人、小姐。”
謝鈞辭冷淡地瞥他一眼,微微颔首。
元清寧方才被一番羞辱,花了好一會功夫整理情緒。她揮着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淚痕,這才聲音哽咽地朝蔣昭應了聲是。
蔣昭見元清寧梨花帶雨的委屈模樣,也看了看一旁沉默站着的元宜,眉頭緊皺。
他沉吟片刻,又繼續向元清寧問道:“容蔣某唐突,請問令尊近日如何?”
元清寧雖有疑惑,仍是輕聲答了:“勞大人關心,爹爹身體康健,生活順遂。”
她剛回答完,便感覺林夫人着急地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她不大明白地看了看母親,就聽見蔣昭又是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
“如此這般,蔣某實是有些失望。”蔣昭面色憂慮,語氣裏帶了些斥責與無奈:“元侍郎如此瞞天過海,不知悔改,實在令人擔憂。”
元清寧心上一沉,雙唇翕動,卻吐不出一字一句圓場的話來。
“大人,妾身這不成器的女兒這些日子染了風寒,倒開始胡言亂語起來,還請大人贖罪。”林夫人有些歉意地朝衆人謝了個罪,急急拉着元清寧告辭。
元宜心道這大理寺卿為人刻板、秉公職守的評價果然不虛。她看着林氏母女兩人的背影,暗道一聲無趣,卻聽見那蔣昭又朝自己開了口:“元妃娘娘這般明事理,蔣某實是佩服。”
元宜一愣,不懂他這無頭無腦的一句話的意思:“蔣大人這是何意?”
“元妃娘娘為了令尊仕途與元家前程,甘願進宮,難道不是深明事理嗎?”蔣昭望了望元宜,只覺這女子眉間萦繞着淺淺的憂愁。他心中不忍,少有地有了些憐惜之情。
但他斟酌片刻,還是将想說的話說出了口:“只是蔣某更希望娘娘将這深明事理的品質放到該用的地方,如今時局不穩,還請娘娘……多為大楚考慮。”
這話聽起來委實不大好聽,甚至帶了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呵。
元宜心中一哂,只覺得這蔣昭真是有趣。她就是因為他才被迫入了宮,如今自己不責怪他,他倒先質問起自己來了。
她不自在地捏了捏絹帕,剛想回應,卻聽見身旁方才一動不動一聲不吭像個雕塑一般的謝鈞辭先開了口。
雕塑直直望着蔣昭的眼睛,面無表情地說道:“蔣大人心系大楚,實是我大楚之幸。只是将朝堂政事說與一深宮婦人來聽,一來不合規矩,另一來,倒像是對牛彈琴。”
他回身瞥了眼元宜,言語間帶着濃濃的諷意:“元妃娘娘正得盛寵,哪有心思估計所謂大楚的黎民百姓?”
蔣昭被謝鈞辭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毛,心中雖覺得元宜不是他口中說的無用婦人,但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出來反駁。
只是他方才那般言語,實際上也是出于 好意。
“元妃娘娘,蔣某——”蔣昭剛想解釋兩句,就被元宜打斷。
“譽王殿下所言極是,臣妾不過一介女子,居于深宮不問世事。臣妾的願望只是安安穩穩的活着,大人方才所言,還恕臣妾無能為力。”
元宜仰頭望着蔣昭,輕咬嘴唇,言辭懇切:“臣妾身份卑微,人生在世,也是身不由己。”
說罷,她一副掩面欲泣的樣子,端端正正地朝二人行禮告辭:“臣妾身體不适,先行告退。”身後的阿麗挽着元宜的手臂,瞧了謝鈞辭一眼,随後垂着腦袋恭敬離去。
謝鈞辭有些不耐地撥弄了下腕間的小葉紫檀,冷哼一聲,利落地拂袖而去。
蔣昭卻望着元宜的背影,沉默地駐足了許久。
一連七日,皇帝每晚都召見元宜侍寝。一時間,元宜在宮中的位置扶搖直上,榮寵無雙。
皇帝夙興夜寐常宿後宮的消息自然也是傳遍了朝堂,朝中衆臣也是有人歡喜有人愁。許多大臣商量着上些規勸皇帝、讨伐妖妃的折子,卻暗地裏偷偷巴結着擢升尚書的元正。
元正又是升官又是得賞,在朝中風頭正盛。府上的妻妾兒女也受到了恩惠,連府上侍奉的丫鬟每月的例銀都漲了二成。
林夫人這段日子心情大好。一方面家裏少了一個礙事的元宜,另一方面又多了許多財富名譽。她心中的算盤打的震天響,開始考慮女兒元清寧的婚事。
她差人整理了京城裏貴公子的名冊,沒日沒夜地挑選研究,鐵了心地要讓女兒釣個金龜婿。
元清寧卻是沒甚狀态。自從那次入宮被謝鈞辭和蔣昭二人接連羞辱,她便整日窩在屋子裏悶悶不樂。飯也不愛吃、妝也不愛畫,就連最喜歡的女子宴會也好幾次都沒去。
林夫人這些日子頗忙,也無心顧及女兒的情緒。元清寧自己在屋子裏呆着,翻來覆去想的就是這件事,就更加忘不了那日的場景了。
蔣昭之事畢竟與父親有關,說到底也不算一件大事。但那譽王,卻是确确實實地傷到了她心裏。
她自小被好生培養,自問規矩、學識挑不出半分錯。可那人,怎能無端就羞辱自己?元清寧想來想去,總是想不明白。
她本應怨恨謝鈞辭,可那人的面容又總是晃在眼前,讓她半點也怨不起來。身份高貴、器宇軒昂、相貌不凡。這等天神般的人物,早在不知不覺撩動了少女心扉。
同時謝鈞辭這種冷冰冰、不為情動的模樣,更是讓她心癢難耐,多了些其餘的心思。她自小就喜歡做些有挑戰的事情,如今這般,她倒是對謝鈞辭有了些非他不可的意味。
元清寧在屋子裏思來想去的好幾日,終于平複好情緒,重新邁出了房門。她走進林夫人的書閣,屏退了屋裏的侍女,對着仔細翻看名冊的林夫人一字一句說道:“母親,女兒已有意中人。”
“譽王殿下,女兒非他不嫁。”
元宜這幾日日子過得倒是頗為安穩。侍寝之事全有阿麗處理,譽王等人也沒來找她的麻煩。她每日窩在宮裏吃吃喝喝,再辟些時間整理手下傳來的消息,倒将一些事情的進度推進了些許。
這日她正招呼阿麗帶些西疆的茶葉和器物去找葉娴,套些宮裏的事情,就見寝宮一侍女從外面慌慌張張地跑過來,面色慘白,氣喘籲籲。
“娘娘,德妃娘娘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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