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 21 藝考時

池渺按照秦越瑤教的辦法, 每天到公司後就去找他，跟着他，陸易修發過排班表，她很清楚他的工作任務, 總能找到他在哪裏。

找到後什麽都不做, 就在旁邊或者外面靜靜地守着, 美名曰學習。

跟了一周後, 陸易修丢來兩張稿子, 是先前提過的節目配音稿，又把池渺趕到配音間去了。

朋友圈被删掉的事情确實讓他很氣惱，但是小朋友軟磨撒嬌這麽久, 那點氣全都散的一幹二淨。

可他真的不能再讓池渺天天跟着自己, 光是站在身邊，他就心神不定, 無法工作。

池渺看出陸易修又在躲着自己，煩躁又無力，想着節目配音不急着要, 給他發微信消息：我下午請半天假，回趟學校。

陸易修：嗯。

池渺又道：那我現在走了。

陸易修：好。

池渺盯着屏幕許久，沒有收到其他回複，她哼了聲，摁黑屏幕，背着包包走出辦公室。

一轉彎, 在電梯門口碰到了陸易修，似是剛從裏面出來，站在原地望着她。

池渺視若無睹的越過他，摁電梯下鍵。

“池渺。”陸易修輕聲喊道。

“我已經請過假了, 陸老師如果有工作明天再說。”她看都不看他一眼，邊說話邊往電梯裏走。

陸易修轉身跟進去，摁了負2樓，順便消掉1樓的按鈕，“我送你去學校。”

“不用。”池渺伸手想重按電梯，被陸易修攔在半空中，神色有些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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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渺甩開他的手，自顧自地摁下1樓，“陸老師不是不想見我嗎，送我也太委屈您了。”

電梯到達1樓，門緩緩打開，池渺剛往前踏出一步，整個人被拽回去，後背貼着陸易修的胸膛，靠在他的懷裏。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聲音在耳畔緩緩響起：“我哪有不想見你。”

“配音下周才用，一天就能錄完，陸老師是不想我跟着你吧？”

池渺盡心盡力的哄他，連緊跟着他這種不要臉的事都做出來了，他還是找閑暇的工作打發自己。

陸易修覺得非常冤枉，天地可鑒，他只是想專心工作。

“我是擔心你一天錄不好，才提前給你的。”電梯到達負2樓，他沒有動，“你錄完配音，想跟着我就跟。”

池渺微微掙紮，率先往外面走，嘴裏嘀咕着：“我才不想跟着你。”

陸易修笑了聲，帶她坐上車。

“畢業設計選的是新聞播音還是節目主持？”

班上大多數同學選的是節目主持，因為選擇範圍廣，相對而言簡單些，池渺本來也是準備選節目主持的，最後鬼使神差的選了另一個。

她回答：“新聞播音。”

陸易修唇角翹起弧度，接着問：“類型定了嗎？”

“社會新聞。”生怕他誤會似的，池渺又添了一句：“比較簡單。”

陸易修所在的《江城新聞》欄目是社會新聞類的，他自然而然的問道：“需要幫忙嗎？”

“不......”池渺下意識的想回拒，但學藝新聞系研究生，《江城新聞》的主播就在身邊，誘惑力實在太大，她及時改口了：“暫時不用。”

“好。”他又笑：“需要我的時候，再跟我講一聲。”

現在是中午，路上車輛少，只用半個小時就到了學校，經過食堂的時候，陸易修忽然心下一動，問她：“要不要去裏面吃飯？”

陸易修畢業後在學校的名氣只高不減，池渺哪敢和他一起在學校食堂吃飯，如果被同學碰到或者拍到，兩個小時就能傳遍各大論壇和八卦群。

她連忙搖腦袋，“不要不要，我不餓。”

陸易修有一絲的失落，但并沒有勉強，重新發動車子開到宿舍樓下。

“到了。”

池渺不急着下車，深深地呼了一口長氣，把這段時間反複琢磨過的話講了出口：“朋友圈評論的事是我的錯，那天程語薇在扒你的初戀，我一時心急就删掉了，不是因為很不堪，也沒有覺得你不好，是我害怕讓同事知道......”

她說：“你問我當時對你的喜歡是哪種，我後來仔細地想了想，更多的是學生對老師的依賴和仰慕。”

陸易修感覺腦子裏就像有一根弦斷了，失魂的坐在座位上，心漸漸地沉入谷底。

他動了動唇，卻發現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池渺停頓幾秒，鼓起勇氣道：“但那種喜歡是簡單純粹，真心實意的，是想和你在一起一輩子的喜歡。”

說完後，池渺沒有等到陸易修的回答，推開車門落荒而逃，跑進宿舍後靠在門上，捂住胸口喘氣，感受到心在不安分的亂跳着。

陸易修的心情浮浮沉沉，被她說的每一句話牽動着，等回過神來後，小朋友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視線中。

他慌忙的推門下車，想去找池渺，但不知道她住在哪層樓，哪個房間。

正想打電話時，被人用遲疑的口吻喊了聲：“陸易修老師？”

他側頭看見是兩位陌生女生，滿臉興奮地叫喚：“真的是陸易修老師啊......老師你來女生宿舍樓下幹什麽？”

學校是按照專業分宿舍的，這棟樓都是傳媒學院的學生，被認出來也很正常，陸易修想到池渺先前拒絕自己的模樣，明顯是不想讓同學知道的，收起手機笑道：“你們好，我走錯了。”

“哦哦，老師你是想回男生宿舍看看吧？就在對面。”

“好，謝謝你們。”

“不客氣。”

陸易修轉身回到車裏，又看了眼宿舍樓，開車離開。

池渺是臨時決定回來的，沒有和秦越瑤說，還沒來得及發消息過去，對面來電話了。

“喂。”

“喂，你現在應該在吃飯吧？許沉有事找你。”秦越瑤捅捅男朋友的手臂，示意他開口。

“我工作的酒店要做一個宣傳片，需要找位老師配音。”許沉不緊不慢地道：“我爸特別喜歡陸易修，你能幫忙牽線嗎？”

池渺十分鐘前給陸易修表露心聲，現在見到他都要羞死，更別提找他幫忙，下意識拒絕：“我能牽什麽線，你們派工作人員直接聯系他。”

“聯系過，他不接。”

“拿重金砸。”

“砸了，還是不肯接。”許沉得到女朋友的暗示，強調一遍：“但是我爸特別喜歡他的聲音，配音非他不可。”

“扯，接着扯，你爸什麽時候成了聲控？”池渺沒好氣地道。

許沉無奈的攤手，秦越瑤勸着：“反正你想緩和關系，就拿這個當借口，順便幫幫忙嘛，一舉兩得。”

池渺沉默不語。

秦越瑤對她撒嬌：“哎呀，你就幫我這個忙吧，人家讨好未來公公很不容易的。”

話落，許沉低笑一聲，很滿意未來公公的稱呼。

不是什麽大事，秦越瑤言盡于此，池渺也不好意思再推脫，“行，那我盡力。”

“謝謝小寶貝！”

“哦對，我今天請假回學校了，準備去找嚴主任問問畢設的事，晚上告訴你。”

“嚴老頭被拉去參與播音聯考的出題了，你沒有看群嗎？”

池渺這段時間都在追着陸易修跑，今天也是被激得才來學校，哪有時間看群。

“沒看，那他豈不是這個月都不在。”

畢業設計的導師是根據選題安排的，選擇新聞播音的全都交給了嚴主任，參與播音聯考出題，意味着他直到聯考結束都不能回來。

“是啊，你去找輔導員看看吧，資料什麽的肯定都交給他了。”

“行，我現在去。”

池渺從輔導員辦公室拿到資料，回宿舍的路上，收到吳源景發來的消息。

明天是表演藝術聯考，有幾位學生報名了，考點在電視臺旁邊的大學，他問自己可不可以去給孩子們送考。

池渺答應了。

回完消息後，看到桌面右上角的時間，恍然發現，今年藝考來的好早。

五年前。

江城難得下雪，卻在聖誕節這天紛紛揚揚落雪，雪花飄落在波動的湖面，呼吸在玻璃窗上凝成霧氣。

池渺的播音聯考在聖誕節這天。

十二月最是寒冷，吹過的一陣陣冷風裏帶着濕氣，讓人受不住。

池渺在考試前感冒了，講話的聲音裏都帶着濃濃的鼻音，陸易修帶她到醫院打針，監督她吃藥，終于在聯考前痊愈了。

考試時間還未到，所有學生都在校外等待，她裹着大棉襖，裏面只穿了一件漂亮的小禮服，冷的整個人都在發抖，只能不停地來回走動取暖。

“陸老師有沒有巧克力啊，我想吃巧克力。”池渺擡頭看向站在身邊的男人。

陸易修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額頭，“會糊嗓子的，不能吃。”

“可是真的好冷啊，冬天最适合吃巧克力啦，進去後要等一段時間，現在吃應該沒有關系吧。”池渺戴着口罩，只露出了一雙漂亮的眼睛，眼底帶着些許期待。

“不可以，聯考不能賭。”陸易修的态度很堅決，說完脫掉自己的棉襖，披到池渺身上。

“陸老師你自己穿吧，這麽冷的天小心感冒了。”

寬大的衣服包裹住小小的身軀，陸易修示意她擡起手臂，“現在你最重要。”

池渺彎唇笑起來：“謝謝陸老師，這邊考場只有我一個人，老吳還要讓你來送考，太麻煩你了。”

“應該的。”

“陸老師對我們真好。”

陸易修微微笑着。

如果是其他學生，他不會來的。

進考場的時間到了，池渺将他的外套脫掉還回去，想從包包裏拿出高跟鞋換上，陸易修阻止她彎腰的動作，“進去再換，來得及。”

“真的嗎？我怕沒有時間。”

“你們進去後要到大堂等着，十個人為一組叫號，到時候再換也不遲。”

“好，謝謝陸老師。”

池渺重新背好包包，正準備往校門方向走時，陸易修再次攔住她，輕聲輕語地道：“不要緊張，這只是聯考而已，你穩定發揮肯定能拿好成績。”

“嗯嗯，我知道的。”池渺注意到他凍紅的耳朵，“陸老師你快點回家吧，天太冷了，我考完後自己回去。”

陸易修似乎并未聽進後面的話，低頭望着她的靴子，忽然蹲下身，把松開的鞋帶慢慢系好，溫柔的笑着：“去吧，加油。”

後來考試結束，一走出考場大門，池渺就望見了陸易修的身影，他等了自己兩個小時。

第二天早上。

池渺八點鐘到達大學門口，距離進場還有一段時間，門口站滿了學生和家長，放眼放去是各種顏色的羽絨服，以及前來拍攝采訪的記者。

她找到培訓班的學生們，細心的叮囑他們：“進去後不用着急，裏面是需要排隊等號的，表演聯考不難，放輕松點，哪怕考不過也沒有關系，大家的重點是一周後的播音。”

“嗯嗯，我們知道。”

早晨的氣溫格外低，迎面而來的風呼呼的刮，池渺裹緊脖子上的圍巾和身上的棉襖。

“好冷啊，我冷到快沒有知覺了。”女生講話的聲音都在抖。

池渺看了她一眼，拿下自己的圍巾，遞給女生，“戴着吧，進去候考的時候沒有暖氣，凍病就麻煩了。”

“那池老師呢？”

“我待會兒就走了呀。”池渺笑了笑：“你下次回培訓班的時候還給我吧。”

“謝謝池老師。”

脖子上沒有任何遮擋的東西，風直往衣服裏面鑽，吹得池渺心口都在發涼，她把拉鏈拉到頂端，戴上帽子。

“诶，那是陸易修老師嗎？”有位學生突然問。

池渺停住手中的動作。

旁邊的女生回道：“是的是的，就是陸老師。”

“培訓班的兩位神仙都來給我們送考了，這考不好都說不過去啊。”

池渺順着他們的視線，看見陸易修從路邊走過來了，戴着白色的口罩，黑色的圍巾，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陸老師。”

陸易修點點頭：“等下別緊張，加油。”

“好的！”

他的目光在女生的圍巾在停留了一會兒，随即轉到旁邊的池渺身上，微微蹙起眉頭。

“可以進場了，陸老師，池老師，我們先走了。”

“去吧，正常發揮。”池渺冷到聲音都不自然了，不敢多說話，朝他們揮揮手。

等學生們一轉身離開，她的帽子便被人扯了下去，池渺懵懵的側過腦袋，看向始作俑者，“你幹什麽？”

“白癡。”陸易修取下自己的圍巾，披到她的脖子上。

身體不好還喜歡逞能。

池渺瞬間被溫暖包裹住，摸了摸毛絨絨的圍巾，小聲道：“謝謝。”

她看向前面千萬學生羽絨服的背影，忽然有些感慨。

五年過得真快。

正出神時，手臂被撞了撞，陸易修遞過來一個東西，池渺低眸看過去，是一塊牛奶巧克力。

他放到她的掌心，淡淡道：“走了。”

池渺彎起唇角，拆開手中的巧克力，放進嘴裏，甜味在嘴裏慢慢地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