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冰山一角
第31章 冰山一角
怎麽了這是?接觸類似擁抱卻只持續兩秒, 伏城太久沒被師哥好好抱過。
媽媽離開之後,伏城不記得老爸溫柔抱過自己幾次,不是他不想, 而是他太忙了, 試圖在日新月異的大環境裏苦苦撐起伏家班一班人。再有自己是練武術, 老爸總說不能嬌氣了,所以伏城也不記得自己哭過幾次。
上次流眼淚還是出孝獅那天,饒是那樣都不肯出聲,怕老爸走得不安, 說自己愛嬌氣。
方才短暫接觸讓伏城想起以前,師哥總喜歡抱着自己, 一邊笑一邊說小梨渦是他咬出來的, 叫自己小嬌氣包。
媽個雞,嬌氣你大爺,老子今年1米83, 武術冠軍都拿下來了,你要抱就好好抱,敢不敢來個幾分鐘的?伏城還回味着,可每個人都用見了鬼的表情看自己。
“沒事吧你們?”伏城在邱離面前晃晃手,“師叔說, 十一之後把伏家班的大院打開了, 你們來不來練樁?”
邱離木然搖頭,又點了點。
青讓抓住伏城手臂。“你再說一遍,什麽時候開始收到包裹?裏面是什麽?”
“好幾個月前的事了。”伏城安慰他,“你別怕,都是普通紙箱,沒有危險物品, 我找個時間把照片全扔出去就好。”
“箱子裏是什麽?照片?”徐駿預感要出大事,“是你家附近的樓嗎?你不覺得奇怪嗎?你品,你細品。”
伏城搞不懂他們一個個犯什麽神經。“品什麽啊?都挺普通的照片,我看過,全是風景照,而且照得還不好看,模模糊糊烏漆墨黑,反正就在我家附近。”
邱離的反應像剛接通電源。“你剛才說……拍到你家門牌號了?拍601?”
“你怎麽知道他家601?”蔣白突然問。
邱離青讓欲言又止,一起長大當然知道了。徐駿揉了揉眉毛,心情比開麥對噴還複雜,人家師兄弟能不知道嘛,你別老這麽陰陽人。
“我……我家的地址他們知道啊,經常給我寄吃的呢。”伏城書包收拾完畢,一身輕松,“師哥,這周末我可能沒時間,要去師叔家了,等周末過完你騰出幾天來,我舞獅給你看?”
蔣白将一把試卷胡亂劃進書包。“先走。”
“走?”伏城縮脖子,後頸皮又被捏起來,拎着往上揪他,“走哪兒去啊?師哥你別拎我,自己人。你答不答應啊?不答應我再想別的辦法逼你答應。”
“我們跟你回去看看。”蔣白拎着往外走。有人要偷他貓。
怎麽了?好端端的,為什麽大家跟自己回去?伏城被押上校車,邱離青讓再加徐駿,5個男生拎着武校的書包占滿最後一排大座,誰也不說話。
伏城飛機耳似的坐最裏面,被擠在窗邊。“師哥……我是不是說錯話惹你們不高興了?十一小長假你騰不出時間來就算了,以後周末能給我留幾天嗎?”
“你随身的衣物多麽?”蔣白扣着座椅扶手。
“不多。”伏城抓緊時間,能多看一眼是一眼,畢竟十一長假可能只能視頻,“師哥,今天晚上我想看大王,想看貓片,大王喜歡吃什麽我給它買吧,我……”
“你家不能住了。”蔣白說,右手扣住扳手調整扶手高度,一不留神将塑料掰斷。
伏城這才覺出事态嚴重,師哥剛才左眉梢那一挑明顯要怒。再往右邊看看,臉色俱不輕松,沒有放假前的小雀躍。
明天正式放假了,一路上車廂裏叽叽喳喳,唯有最後排的男生靜默無聲。到了伏城那站,蔣白讓他們先下車,自己最後帶着伏城下去。
踩到馬路牙上,還沒看見那棟居民樓,可蔣白又在腦袋裏看見了它,畫面感閃現而過。小區周邊和自己家完全兩個世界,盡管屬于同一座城市,可處處寫滿不一樣。邱離和青讓在前面帶路,他們并排,背的也是重德雙肩背。
重德。書包上的字晃着蔣白,耳邊蟬鳴扯破了天,像要說話。
“就這棟樓。”到了伏城家樓下,邱離指着其中一扇窗,“那裏,就是他家了。”
“我知道。”蔣白先環顧四周,來個過路人都要看看長相,“上去吧。”
伏城扯出脖上的褲帶,鑰匙沒什麽分量感,繩子倒是快舊斷了。小時候樓道完全開放,後來都裝上密碼門。但畢竟是老式小區,密碼鎖很簡單,6666就能開。邱離青讓不住這裏照樣進得去。
樓道門開了伏城一腳踏進,然後被一股力量拽回來。一個比他高的人先進去,影子罩着他。
“走後面。”蔣白把鑰匙串拿過來,踩上臺階。
邱離給青讓使眼色,這他媽叫失憶啊?他失了記憶都沒忘從前的習慣。伏城一直愛走別人前面,蔣白一直讓着他,結果11歲那年沒看住,伏城跑得太快讓電動自行車撞了。
好在沒大礙,皮外傷。從此之後伏城被蔣白捏着後脖子壓在身後一步。
他忘了,什麽都沒想起來。邱離終于相信青讓的判斷,蔣白确實失憶了,但他身體裏還有存活,讓他即便面對面認不出三個師弟,仍舊選擇走在他們最前面。
徐駿走在最後,負責斷後。5個習武高中生不約而同放輕腳步,半只腳踩臺階。
樓道很窄,蔣白每一步都很輕,生怕驚醒誰。各家門口堆放着雜物,其中不少落了灰,結上蜘蛛網。一層二層往上走,直到六層。
牆上噴了一個紅色羅馬數字,6。
“師哥,左手邊是我家。”伏城指了指,“鑰匙串裏最大的那一把開防盜門,另外一把開裏面那道。”
鑰匙找出來,防盜門先開了。蔣白摸了一下這道門,紗窗網破了兩大塊,門鎖也不是很新。
再開就是裏面那道。
蔣白停住了。602門口有一條掃把,他果斷拿過來,踩住掃把前端,棍梢猛擡,崩斷了。
一條掃把變成一根長棍。這時蔣白再擰門鎖,裏門開了,客廳出現在眼前。
屋裏好安靜,透出一個舊字,可舊字裏又藏着什麽秘密讓蔣白覺得耳邊吵。家具全是木質,木料很普通,方方正正有邊有棱,沒有一把椅子帶圓潤。
蔣白随手開燈,手指摸到開關時彈了一下,仿佛被電到。
“師哥你沒事吧?”伏城被他們神經兮兮的樣子搞懵了。
蔣白搖搖頭,不是電,是手指不正常的彈動。四周被木質家具占滿,很多擺設明顯不是居家必備,倒是像從什麽地方搬過來的。
比如那兩面三角形的大旗,底座呈放射狀,顯然中間缺了一面。
客廳中央是電風扇和餐桌,快遞紙盒倒是在地板堆積成小山。徐駿随便拿起一個拆開,嘩啦啦,掉出一沓照片來。
照片裏不再只有風景,而是一個男生。短短的圓寸,穿一件蓋到小腿的黑色長款羽絨服,底下是南獅褲,上身光着,露出滿水通紅的腹部。
“這是你……”徐駿撿起來看,照片右下角有時間,“今年冬天?”
“是我?”伏城拿過來,“還真是我……這是……我出獅回來在樓下買菜呢,誰他媽拍我了?”
徐駿不耽誤時間,依次拆起快遞盒。一聲鏈動,邱離抽出九節鞭,甩出20厘米長,把兩個卧室走了一遍。
青讓從廚房到洗手間,然後搖了搖頭。
蔣白手裏的棍才松了些。
徐駿随身帶着一把瑞士軍刀,拆得飛速,幾十個空盒踢到一旁,照片、照片、全是照片,拼滿半個客廳的地面。有風景照也有人像,把一個高中男生近大半年的生活全部拍了下來。
從最開始穿着羽絨服,變成帽衫,再是短袖。有時在買菜,有時在樓下抽煙發呆,喂喂野貓,叼着冰棍打電話。
校服顏色從靛藍變成朱紅。
還有一張是從陽臺外拍了卧室,男生四腳八叉不修邊幅躺在床上睡覺,窗簾沒有拉上。
風景照由遠及近,從小區外拍進小區,一路拍到門口,大大定格在601上。
伏城一身冷汗,仿佛生吞完100根鹹水冰棍。自己這是……被人盯上了。
“去卧室,拿幾天換洗衣服。”蔣白帶着人朝卧室走,“等等。”
所有人被他一吓,停了。
“等什麽啊?”邱離從青讓身後露頭,“趕緊拿完趕緊走。”
蔣白把他們留在原地,自己進屋轉了轉,一把拉上窗簾。随即慢慢蹲下,用棍挑開了垂墜向下的白床單。
木床下只有幾個木編大箱。再起來,他拎着棍到大衣櫃前,把門打開。
一張人臉。
蔣白指着它問:“這什麽?”
伏城踮腳一看:“那叫大頭佛,是舞獅時的角色,是一個頭罩。”
櫃子裏滿得夠嗆,全是成套成套的南獅服,顏色各異,從丹紅到墨黑。蔣白逐一撥開摸了一遍才回身:“進來吧。”
“師哥,我收拾完衣服咱們就走吧,我去師叔家住。”伏城找了一個大.麻布袋,“好在我衣服不多。”
“你平時就這麽過的?”蔣白終于深呼吸,“那麽多紙盒不拆,等着自己出事是不是!你師哥不是管你麽?人呢!”
伏城被吼得直擡肩,幾把人又吼我,當師哥了不起啊,你就比我大幾天。
蔣白一嗓子,邱離青讓也跟着閉眼睛,即便師哥傻了可以埋了,可發起脾氣來他們照樣怕,威嚴還在。
徐駿一看,3個重德卧底在正山蔣白面前全慫。“你別罵了,讓伏城趕緊收拾東西,該報警報警。”
“報警?”蔣白指着客廳那堆紙盒,“就這些,報什麽警?警察能抓誰?”
“管他們抓誰呢,咱們先走,這幾天一起想辦法。”徐駿只能勸,“不過……小漂亮你确實太莽了,跟蹤你這麽久你都不知道,真以為自己會武術就流氓擋不住?估計早在對面居民樓租房看你了……你快收拾。”
伏城不占理,拿了幾條新內褲裝上。老爸騙人,紅色根本不辟邪。
蔣白把那張照片撿起來,收好。“這張是證據,交給警察,能查出從對面哪家拍的麽?”
“這個,真不好說。”徐駿搖搖頭,意思是根本查不出來。
伏城快速裝包又拿洗漱用品,好在東西不多。大家都有些手忙腳亂,頭一回遇上這樣的事,只想趕緊離開。
一到樓下,師哥臉色好像好了些,伏城往旁邊靠靠:“師哥你消消氣,我平時挺粗心的,真沒想那麽多。以後盡量注意。”
蔣白點了根煙,看他。
“以後絕對注意。”伏城笑了笑。
又飛機耳了,蔣白叼着煙,手伸一下從他頭頂上方收回來,撓了撓鼻子。“你自己說,你是不是反應慢?”
“反應不慢。”伏城拎着大口袋,“師哥你不氣了吧?吃一頓長一斤以後我絕對注意。”
“吃一塹長一智。”青讓低着頭在後面提醒。
“沒文化少說話。”蔣白夾着煙,煙嘴周邊的白紙印上半濕的指紋,“氣還沒消,你這幾天先去師叔家,不許出門了。”
“行。”伏城笑出梨渦,“那咱們走吧……等一下,我少拿東西了……不行我得上樓一趟。”
蔣白把煙踩滅。“我帶你去。”
“書包沒拿,放在客廳了。”伏城說,肩上少了什麽。
蔣白剛動了方向的腳尖又轉正。“傻逼師哥,你自己去吧。”
“很快,我就拿一下書包。”伏城把麻布口袋扔給青讓,“你們等我,兩分鐘就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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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