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下午一點, 遵州體育館外。

小皇子從大巴上下來,腳剛落到地面,就聽到一陣巨大的噓聲。在保安拉起的警戒線外面, 一群中年男子拉着一條“小賣部必勝”的橫幅,目光不善地瞪着他們。

突然就有兩軍對壘的氛圍了。

然而, 形勢敵強我弱得點過分。

神龍後裔公會的粉絲……只有兩個小姑娘, 可憐巴巴得被擠在角落裏, 包鼓鼓的,露出熒光牌的一角,但不敢拿出來,要不是身上穿的神龍後裔公會隊服實在沒法在大庭廣衆下脫下來, 大概會徹底僞裝成路人甲。

但小皇子經過的時候, 她們還是快速而敏捷地拿出手機咔嚓咔嚓的照了兩下。

因為是難得的客場粉絲,陳景輝讓小皇子過去擺兩個pose,感謝一下。

小皇子不知道啥是pose, 反正就是過去, 風度翩翩地對着小姑娘微微一笑。

落在小姑娘眼裏——

崽崽這是嚴重的賣萌犯規啊!

為母則剛!

倆姑娘受到激勵,跟大力水手吃了菠菜似的, 渾身散發着“粉身碎骨渾不怕”的剛強, 高舉“桑無瑕”的熒光牌,一路喊崽崽加油,直到小皇子消失在門裏。

小皇子邊走邊回頭:“崽崽是誰?”

陳景輝說:“誰最小就是誰。”

他的說法是指在場所有人,而小皇子顯然把留守大本營的陽畫城一起算進去了,了然地點頭。果然是公會的鐵粉,陽畫城雖然人不在,但粉絲還是很惦記的。

她們的加油聲剛落下,小賣部公會粉絲歡呼聲如爆竹般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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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子回頭看去, 一輛紅色大巴在門口緩緩停住。

門一開,一群穿着紅色隊服的選手魚貫而出,藺琛走在最後,依舊戴着鴨舌帽,拄着拐杖,但一米八五的身高猶如一面凱旋的旌旗,一出現就叫人熱血沸騰。

果然,歡呼聲到他這裏,響徹雲霄。

“藺神!藺神!”

靠近門邊的那幾聲撕心裂肺的吶喊一點都不像是中年人喊出來的。不僅如此,場館內不少工作人員都拿着手機跑出來,偷偷摸摸地拍照。

神龍後裔的人被擠得幾乎無處下腳,好不容易走出包圍圈,陳景輝羨慕嫉妒地說:“這就是巨星啊。”

小皇子倒覺得是小場面,畢竟當年他和父皇母後出行,百姓不僅圍觀,還自發地下跪呢。小皇子負手,覺得暈機丢的臉又撿回來了。

大門是茶色的,外亮內暗的時候,裏面看外面一清二楚,外面看裏面便有些朦朦胧胧。偏偏,藺琛一擡頭,目光就無比精準地對上了小皇子的方向。

小皇子眨了眨眼睛。

債務兩清之後,他對藺琛的看法就有些變了。雖然依舊“面目可憎”,但其人又歸為無關緊要的那一類,實在無需堂堂大越福王為之勞神。

這麽想着,他就悠悠然地踱步走了,因而錯過了藺琛确認他所在後,流露出來的意味深長的眼神。

比賽兩點開始,雙方可以先适應場地,休息調整。四個主力都去前面熟悉賽臺去了,小皇子留在休息室吃水果。

暈機之後,他就有些愛吃酸的,所以買兩斤青皮橘子。

王曉東看他吃獨食,講話立馬酸溜溜的,等小皇子分享了之後,他被橘子酸得講話更酸了。

小皇子:“……”

總覺得王曉東這個樣子,特別像那些進宮很多年,幹了各種苦活累活髒活卻得不到重用的太監。

所以,王曉東也吃了很多不為人知的苦吧。

小皇子對他莫名的有些同情。

吃完橘子,小皇子手心黏糊糊的,拎着橘子皮去扔,順便洗個手,走到洗手間門口,就看到一個人剛好進去。

小皇子眼神飄忽了一下。

不得不說,上公共廁所是小皇子來到這個世界最不習慣的事情了,沒有之一!

他始終不理解,為什麽男廁所的外間要安排這麽多站位,坑挨得這麽近,隔板設得這麽低,簡直目光一斜……就會長針眼。

雖然小皇子每次上廁所都進單間,但有時候從外間進去,就會遇到……某事正在進行時。

被看到的人尚無所覺,看到的人已尴尬得進退維谷。

所以小皇子每次進這種公共衛生間都會很謹慎。

他在門口站了會兒,等裏面的人出來了,才進去洗手。洗手是很快的,但洗着洗着,就洗出了生理反射,于是就近解決了一下。

等他準備出來時,又聽到外間的水聲,推開的門立刻關上了。

過了會兒,水聲停了。

他估摸着時間差不多,才推門出去,誰知外面的人并沒有走,不但沒走,還奇奇怪怪地撥弄着牆角的假花。

小皇子路過的時候,覺得那拐杖有點眼熟。

然後那人轉過頭——

臉更眼熟。

藺琛洗完手聽到廁所隔間有動靜,以為是狗仔蹲在裏面拍不入流的照片,正準備和人好好讨論一下隐私權問題,誰知無心栽柳,捉到了一條拉黑他的小壞蛋魚。

眉毛一揚:“你在等我?”

被反将一軍的小皇子反應迅速:“我先來的。”

“但你明明該走了卻不走。”

“明明該你先走。”

“是嗎?”

藺琛正要繼續往下說,恰好對上了鏡子裏自己似笑非笑的樣子,忽而想起有一天,親娘憂心忡忡地對自己說:“阿琛啊,你以後要不不笑,如果笑,一定要露齒八顆。寧可笑起來傻點,也不要笑得跟個殺人犯似的。”

後來他就慢慢地發現,有些話自己嚴肅地講,未必人人肯聽,但只要微微一笑,效果立竿見影。

當然啦,他畢竟是個普通人,不可能一天到晚都板着臉或哈哈笑,反正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微笑假笑皮笑肉不笑……怎麽笑都好,看着看着也就習慣了。

現在想來,他初遇到小粉絲的那一次,在被丢出去之前,好像就是——微微一笑?

小皇子不知道藺琛對着鏡子回憶了很多事,只覺得對方表情怪怪的,怎麽看都不懷好意。雖然對自己的武力值很有自信,但教練叮囑過,選手打架會被停賽——沒有收入,會被罰款——損失金錢,怎麽看都不值得。

趁着對方沒反應,小皇子洗了洗手。

藺琛突然問:“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麽樣?”

小皇子不假思索:“很壞。”

“……那你粉我什麽?”

可算逮到澄清的機會了,小皇子義正辭嚴地說:“其實,我是黑粉。”

小皇子神清氣爽地回到休息室,發現主力們都回來了,而且表情輕松悠哉。他抓着陳景輝問了問,才知道小賣部公會有人透題,說藺神這次的比賽不準備親自上場。

雖然知道小賣部其他人也不弱,但最大的boss不上,精神攻擊就沒那麽大。沒見到剛才還拼命運動減壓的傑克、安東尼他們已經躺在沙發上刷手機游戲了麽。

小皇子當然也希望己方勝算再大一點,和他們一起高興了一會兒。

到了一點四十五分,他們準備上場。

教練去提交1v1第一場的名單。

兩點鐘的時候,大屏幕準時公布名單:

小賣部公會 18號103 vs 神龍後裔 龍君

……

啊啊啊啊啊啊!

神龍後裔每個人都在內心咆哮。

無恥啊無恥!

明明直接上“藺神”也是穩贏不輸的,為什麽要虛晃一槍,讓他們以為這個世界還有愛與和平?欺騙他們這些純純的少男心就這麽有意思嗎?

他們的怨氣實在太強烈了,隔着賽臺都能飄去對岸,小賣部的選手們只能揮手搖頭表示無辜。

真的真的不能怪他們啦。

早上開會,藺神明明表示今天的對手實力平平,比賽就以練兵為主,他會以教練的身份從旁指導,誰知上場前就變了,說要親自給對方一個教科書級的示範。

難道出現了什麽讓藺神覺得需要親自出手的對手了嗎?

一時間,他們看神龍後裔的眼神也變了。

狡詐的家夥,一定藏着後招呢。

兩個隊伍在上場前,還是你好我好大家的祥和氣氛,然而比賽名單出來後,立馬風雲變色,劍拔弩張,解說都忍不住感慨:“雖然這兩支隊伍還不是職業戰隊,但顯然已經具備了職業戰隊才有的職業氣質。”

單夢龍知道自己要和藺琛對戰,短暫的驚慌之後,又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

這股興奮持續到上場後的1分11秒。

教練面色凝重地看着被隐形甲打得一命嗚呼的變形甲,重重地嘆了口氣。理論上,同等實力下的變形甲是克制隐形甲的。

因為變形甲靈活度夠,變化多,皮厚,耐打,而隐形甲雖然有靈活優勢,但三個技能中,隐身和滑步因為場地限制,用處不大,定時炸彈的延時裝置打團戰有用,1v1時還要多一步爆破的操作,相當累贅。

所以看藺琛選隐形甲,他還以為老單能多撐一會兒的。

想到這兒,忍不住望了小皇子一眼。

小皇子的隐形甲進步神速,數據分析師斷言有職業水準,可惜是外援,沒法打1v1,不然也許可以和藺琛磨一磨。

第二場,教練換下了心态有點被打崩的單夢龍,由陳景輝上。

陳景輝以前最擅長的其實也是變形甲,只是位置和單夢龍重了,公會又缺隐形甲、瞬移甲這樣的潛藏甲系,所以被教練安排到了主力中的潛藏甲系位置。

不過教練這次讓他打回了變形甲。

“打了這麽久的隐形甲,剛剛又看了一把,你應該知道怎麽打。”教練沒有過多的廢話,只讓他放手去打。

陳景輝上場前,特意跑去問公會單挑王——小皇子:“你覺得我應該怎麽打?”

小皇子說:“盡量貼住他。”

變形甲攻擊不弱,只要能貼住,隐形甲那麽脆,扛不住的。

陳景輝獲得了隐世高人傳授的制勝寶典,頓時有了幾分把握,深吸了口氣,雄赳赳氣昂昂地站在臺邊待命。

屏幕緩緩打出第二場的比賽名單:

小賣部公會七號電池 vs 神龍後裔 擦拭不掉的灰

陳景輝剛提起的一口氣,突然就洩了。

神龍後裔的人又在臺下罵:

“太卑鄙了!太無恥了!”

“簡直像肉包子逗狗……還不舍得丢包子!”

“老侯,你打擊對手就算了,但對自己,還是口下留情的!”

“我也覺得這個形容不合适。藺神是肉包嗎?明明是鐵餅,咬一口,牙沒了。砸一下,命沒了。”

“……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那你講一句鼓勵士氣的話。”

被點名的杜睿講不出,他轉頭慫恿小皇子:“你寫的心得體會最多,文采最好,你來講。”

小皇子:“……”

他的心得體會都是教練百般要求的口水文,與文采毫無關聯。

小皇子被逼無奈,只能絞盡腦汁的想惡言惡語:“藺琛只打了1分11秒可能是因為……體力不支。”

其他人恍然,紛紛覺得此言甚毒。

只有單夢龍不快。他連一個體力不支的人都打不過,那算什麽?體力微不可計麽?

數據分析師在旁邊聽到了,意味深長地笑:“打了三個1,也可能暗示藺神要打很久的光棍吧。”

其他人覺得這個更毒。

不過,杜睿覺得這話不實:“藺神的粉絲後援會人數都近千萬啦,讓他打光棍比開後宮難吧。”

打光棍怎麽可能比開後宮難?

光棍們紛紛表達脫單有多麽多麽艱辛。

唯有小皇子很認同杜睿的意見。畢竟當初父皇為了不納妃子,和朝臣們鬥智鬥勇了很多年,直到太子成婚,朝臣才轉移了一部分注意力在東宮上。可惜太子哥哥和父皇一樣,都不想有其他的女人分散自己老婆的注意力,所以直到他來這個世界之前,朝臣們都還壯志未酬。也因為這個,自己的婚事在那些疼女兒的朝臣們那裏是很吃香的。

小皇子雖然慶幸自己失蹤之前沒有定下婚事,但寂寞的時候,不免也會幻想一下有另一半的情形。

當然,自己就得更加努力的賺錢攢錢了。

畢竟桑家家訓:苦了誰也不能苦了自己的老婆孩子。

他擡眸,剛巧看到換到他對面座位的藺琛,默默地想:那樣的話,更要遠離藺琛這樣的人。因為,他破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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