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當晚,熠恒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很久,終于有了些許睡意時,他聽到了隔壁的人下了床,出了房門,走到他的房間外面,然後門鎖開始轉動,他伸手抓起枕頭下的槍,翻身下床,踩着地毯無聲無息地走到門後,拿槍的手背在身後,另一只手擰開門鎖,拉開門,門外正彎着腰對付門鎖的人怔了半秒,站直了,對他讪笑,“小貓……”

熠恒皺眉,對了,這個人是他哥哥,他不動聲色地把槍上的保險關上,順手把槍插在後腰上,手空出來後自然地垂放在身側,“你在做什麽?”

“哦,我睡不着,想來看看你。”

“不敲門?”

熔今抓了抓頭發,“我想反正我是機械師,能打開鎖。”

“你現在看到我了。”兩人站在門口對視着,最終漝恒退了兩步,從門邊移開,轉身走回房間裏,“需要我陪你喝一杯?”

“哦,好,來一杯。”

熠恒本來沒打算多喝,但還是醉了,醒來時已經是早上,他從床上坐起來,看着桌上的幾個空酒瓶,回憶着昨晚的事,覺得自己應該沒有酒後多話。要下床時,他看到地上躺着一個人——他新出爐的哥哥,他走過去,蹲下,推了推地上那個人的手臂。

熔今醒了,先是眼神茫然,然後慢慢地變清醒,他打着呵欠撐起上身,“小貓,早上好。”

熠恒輕嘆口氣,“能解釋下嗎?”這個哥哥或許是個麻煩,就算不是什麽可疑的人,也會是個麻煩。

熔今抓了抓頭發,“昨晚我來看你,你讓我進來了……哦,你是問我為什麽睡在地毯上,這沒什麽,我睡過非常糟糕的地方,你的地毯已經非常舒适了。”

熠恒站起來,走向盥洗室,“以後你可以和我說說你以前的故事。”

“好啊。”熔今愉快地挺身跳起來。熠恒已經進了盥洗室。熔今看看盥洗室的門,自己走去打開衣櫃找衣服穿。

熠恒離開房間後,找到正在廚房煮一鍋顏色有點怪異的湯的熔今,“一般早飯和午飯我都在基地吃。你可以和我一起。”暫時,他不打算讓他這個哥哥自由活動。

“好,但今天已經做好了。來一碗?”

熠恒點頭。做好心理準備,謹慎地喝了一口後,他露出了微笑,“還不錯。”

熔今又遞給他一塊蔬菜煎餅,“我知道很多秘方,以後做給你吃,昨天我就想說我會做飯,但想想還是算了,就不搶那位雲小姐的工作了。”

熠恒說:“不是像你想的那樣,雲舒雪不像她看起來的那麽柔弱,雖然她只有一個人,而且還沒有任何靈力,但她很努力,并沒有依附誰生活,而是做了三份工作,也并不抱怨,就算是對生活毫無期待的人,也會被她觸動。”

熔今懷疑熠恒有些喜歡她,但沒問,“大約是想存錢離開這裏吧,聽你們的意思,這裏不止是環境差,治安也差,一般更繁榮的大城市在這方面做得更好一些,像她這樣的沒有靈力的人在那裏應該也會生活得容易些。”

“或許。”

吃完早飯,熠恒帶熔今一起去了基地。熔今看着熠恒在辦公室裏處理各種文件,倍感無聊,“我以為你要去訓練。”

“我不和他們一起。偶爾去,天天去會讓他們過度緊張。”熠恒說,“你想去看,我可以叫鳴風帶你去。”

“好啊,我在這裏也沒事,但如果麻煩就算了。”

“不會。”熠恒叫他的副官聯絡支鳴風過來一趟。

支鳴風帶熔今去了樓頂,在這裏可以看到下面的訓練場上,數千軍人們被分成了十幾個小隊在做訓練。

熔今問:“你和熠恒認識很久了?”

“從小就認識。”支鳴風掏出個煙盒,取了根叼在嘴上,“來一根麽?”

“來一根。”熔今也拿了根,然後兩人湊一起點着火,一起吞雲吐霧起來。

支鳴風笑說:“我們可是帝都的風雲人物,特別是在聖法羅皇家學院讀書時,天天都有人來挑戰。”

“啊?”

支鳴風說:“我們是控制系靈力啊,大家總是精力充沛得過剩。”

熔今問:“後來呢?”

支鳴風沉默地抽了會煙,“後來熠恒提前退學參軍了,我繼續在學校讀書,我是去年才參軍的。”

熔今問:“發生了什麽事?他為什麽退學?”

支鳴風攤攤手,轉身走開,“你自己問他,可別說是我提起這事的。走吧,我帶你去後勤部看看,你或許可以指導一下我們的機械師。”

在後勤部的工作倉庫,支鳴風靠在牆邊看着熔今和那些機械師忙得熱火朝天,他無聊地點着了一根煙,想想又掐滅了,畢竟是工作場所,他帶頭這麽幹不好。

一開始這裏的人看到支鳴風這個上級還有些拘謹,等熔今加入他們後,他們便立刻把支鳴風的存在給遺忘了。

熔今先是和他們搭話聊天,“喂,夥計,這發動機什麽型號的?……”

此時,其他機械師并不把這個頂着一頭亂發的人當回事。但稍後,他們發現熔今挺能說的,随便什麽東西他都能講出一堆看法來,他們聽煩了,便不懷好意地讓他給他們示範一下,“你懂得很多啊,來上手試試?那邊的那艘殲擊艦我們一直找不出問題,或許你能幫幫我們?”

“那我就不客氣了,我還真的有點手癢。”熔今走上前,摸上那艘殲擊艦,“我還從沒接觸過戰艦,讓我仔細看看……能啓動它嗎?”

旁邊的一個機械師過去幫他啓動了。

“謝謝。”熔今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地查看着那艘殲擊艦,最後指着發動機旁的一個小零件說,“我覺得這個零件有點問題,它雖然還能運行,但已經不太穩定了。”

“哦?那換個新的試試。”另一個機械師走上前,利索地關掉發動機,換上新零件,再啓動,果然沒問題了。“夥計,做得不錯!”他拍着熔今的肩膀說。

稍後,熔今又幫他們修好了一臺制冷機,然後,他們便熱情地拉着他去研究一輛裝甲車了。

遠遠站在一旁的支鳴風聽到機器轟鳴聲中有熔今隐約的聲音傳來,“……這種車我還是第一次見,給我講講它和一般的汽車有什麽差異,原理應該都差不多?……”

支鳴風挑了下眉,離開了倉庫,他得去和熠恒說說這事。

熠恒靠在椅子上,望着支鳴風,“他和我說過他是個水平不錯的機械師。”

“相當不錯。”支鳴風說,“我們後勤部的那些機械師現在看他都是用仰視的。你可以考慮讓他加入後勤部,我想可以以外聘專家的形式。”

熠恒向右歪了歪身體,把頭靠在支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上,“哦?”

支鳴風說:“物盡其用嘛,不,是人盡其用。對了,他那個叫索洋的朋友是個飛船駕駛員,或許可以把這人也弄到我們軍隊裏來。”

熠恒說:“然後?”

支鳴風說:“不敢現在就讓他開大型戰艦,但可以先給他一艘殲擊艦試試。我們幫他交罰款,他用替我們工作來償還,這很合理吧?而且我想他沒那個膽子敢逃跑賴帳。”

熠恒說:“等查清楚他是什麽人後再說。”

“嗯,正在查,到下午,應該會有結果。”

索洋和熔今都沒有犯罪記錄,聯系到一些認識他們的人,證明他們只是普通的偏向于游手好閑的人。支鳴風表示這類人最需要來軍隊裏好好鍛煉一下。

熠恒拿到那些資料後,着重看了一下他們的身份編碼,他們都是中立區的人,這很好。雖然是聯盟人也沒什麽關系,但聯盟人在帝國的軍隊裏恐怕會受到嚴重歧視。等戰争時,有很大可能要被強制退伍。他快速地浏覽了一下剩餘部分,然後放到一邊,“這事就交給你了。”

後來,索洋簽了張兩年的買身契才被支鳴風從檢察司領回來,見到熔今時他差點哭了,“兩年沒有工資,他們太坑人了……”

熔今撓撓頭,“反正你以前也沒有存款……”

索洋很悲傷,“但以前我至少見到過錢。”

熔今安慰說:“沒事,反正在軍隊裏,也沒有可以花錢的地方,衣食住行他們都給包了。”

索洋沒被安慰到,依舊抑郁:“但要兩年呆在這裏。”

熔今說:“不一定一直在這裏,聽說局勢不好,可能要打仗……”

“什麽?!還得上戰場?!”

索洋被支鳴風安排在了他的戰艦營,然後被他交給了他的一個屬下,“中尉,這是新來的索洋,他就交給你了。索洋,這位是中尉米爾文,以後你聽他的安排。”

“你好。”索洋和米爾文握了手。

“好好相處。”支鳴風背着手走掉了。

“中校?”米樂文有些發愣,支鳴風沒告訴他要安排索洋做什麽。

“他是中校?”

“你不知道他是誰?他是戰艦營的營長的支鳴風中校。”米爾文問,“你以前開什麽型號的殲擊艦?”他帶着索洋走向殲擊艦的停泊臺,打算帶他參觀一下。

索洋說:“沒開過,但我會開飛船,民用飛船。”

“……”米爾文開始在心裏罵支鳴風了,“好吧,那你得從頭學起,但你有一定基礎,學起來開戰艦來應該會很快。我們這裏說的戰艦是小型艦:正面和敵軍交戰的殲擊艦。你過來看,艙裏可以坐兩人,一人負責駕駛,一人控制武器。”

索洋問:“一個人既負責駕駛又負責攻擊不行嗎?”

米爾文心想這果然完全是個新人,“軍械部專門研究過這個,兩個人分工更高效,命中目标的準确率也會高很多,因為駕駛員是金屬系靈力者,能很輕松地操縱戰艦,而炮手是控制系靈力者,以他們的五感,他們能更好地命中目标。”

“了解。”索洋有些遲疑地點頭。

米爾文暗中搖頭,沒一點經驗,還是個很遲鈍的新人。

幾天後,熔今向熠恒申請,“小貓,能請索洋來我們家吃飯嗎?”

熠恒琢磨了一下“我們家”這三個字,“可以,只要你在他面前時只叫我的名字。”他和熔今說過了,在基地如果有人時就叫他上校,沒有其他人在時可以叫他名字,出了基地後才可以叫昵稱。

熔今說:“他是我朋友,沒關系吧?”

“但不是我朋友。”

熔今抓抓頭,“好吧。”

周末,熔今去戰艦營找索洋,看到索洋正在一個房間裏操作着什麽機器,等索洋出來後他問:“你在做什麽?”

索洋說:“開模拟機。要先用這個練習,以後才能開真的殲擊機。”他以前沒開過戰艦,所以當然不會讓他直接去開。“你等等,我去和我們中尉打個招呼再走。”

熔今看着他跑向一個人,向那人敬禮,然後兩人說了幾句話,接着他便轉身回來了,“好了,我們走吧。”

熔今問:“那就是你們中尉?那你今晚還能再看到他。”因為米爾文經常會去熠恒家接雲舒雪,熔今雖然沒和他說過話,但互相認識。

索洋吓一跳,“為什麽,難道他也要和我們一起吃飯?”

熔今笑說:“不是,他女朋友——也可能是他正在追那個姑娘——在我們家工作,幫忙做飯,一會要吃的晚飯就是她做的,味道很不錯。一般他會在她工作後來接她。”

索洋說:“讓他看見我在你弟家吃飯是不是不太好?你弟是上校,基地軍銜最高的軍官,總覺得不太好。”

“沒事,你是我朋友,又不是小,咳咳,又不是熠恒的朋友。這個中尉人怎樣?過分正直到讨厭任何不是窮苦平民的人?”路過指揮中心的樓時,熔今指了指那棟樓,“你不覺得這棟主樓是最破的樓?總覺得不太安全啊。那個中尉是有些嚴肅,我們見過那麽多次,他一直板着個臉,看起來就不是個好說話的人。”

索洋說:“是比較嚴厲,但也還好,我很少出錯。”

“是啊,你做什麽都認真。”熔今笑說,“你這種人就适合呆在家裏過安穩日子,到處跑做什麽呢?車庫到了,你看這車怎樣?”

那是輛火紅的跑車,非常抓人眼球。

“看起來不錯,你弟的車?”

熔今搖頭,“不是,他有輛非常低調的車。支鳴風的車,我答應幫他做保養,所以他借我開。上車。”

兩個人上了車,車飛快地開出基地,像團火焰。

索洋說:“這麽花哨的車天天在基地開進開出,影響不好吧?”

熔今笑說:“你太認真了,反正熠恒也沒說什麽,估計是沒關系的。”

索洋便說:“帝國的人更浮華。”

“和聯盟人相比?”熔今想了想,“我覺得差不多吧,以我接觸過的有限的有錢人來看,都一樣。對了,你見過熠恒沒?”

“見過幾次,但在近處只看過一次,是前天,他路過我們那裏。”

“怎樣?”

索洋說:“我覺得他和你長得不像。”

熔今點頭,“嗯,我像爸爸,他更像媽媽。還有其他嗎?”

索洋說:“氣勢驚人,他一出現,大家訓練時就像吃了興奮劑一樣賣命,就像是動物們見了獸王一樣,都想表現一番。傳說他是帝國控制系靈力最高的人之一,拿到過王之權杖,只是被人排擠才會來這個邊關小城,他這樣的人來這種地方相當于是被放逐了。但這或許也不是壞事,畢竟要是他不來這裏,你也就見不他了。”

“是嗎?你那些隊友真八卦。”熔今捋了下頭發,“我沒聽說過這些,大概是那些機械師對這些不太感興趣。”難怪支鳴風之前說好事不會輪到他們,原來是被排擠啊。“他沒和我說過這些,可能是我們認識的時間還太短,也可能是覺得和我說也沒用,這些事我不懂也幫不忙……”

索洋看看他,“別難過,慢慢就好了,你們是兄弟,血緣關系是注定的,沒有任何事能改變,以後你們關系會融洽起來的。”

“……”熔今笑笑,“你別這麽認真,會讓人很不自在。”

“我是說真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熔今點頭,任他繼續在旁邊普及真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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