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秦先生往事

葉寧拎着東西上樓，秦瑞峰自然跟着。

葉寧就問：“你感冒還沒好？回去休息吧。”

秦瑞峰哼了一下，把樓道裏的聲控燈開了，說：“等吃完我就走。我也沒吃呢，午飯加晚飯。”

葉寧沒吭聲，兩個人就一起上去了。

趙安萍開了門看見秦瑞峰跟在後面，有點意外，但還是很高興地把讓了進來，還問他生病身體好點了沒有。

秦瑞峰一一回答了，顯得臉皮黃黃的 ，帶着點病态虛弱的樣子，趙安萍趕忙端茶倒水讓他坐，覺得這孩子病了還要跑東跑西實在是辛苦。

葉寧就把秦瑞峰帶來的東西都打開，都是高檔餐盒，不用再倒出來了，而且也确實熱着，不知道這餐盒是怎麽保溫的。

高檔餐廳的東西确實好吃，小包子入口很小，但是非常香，粥很糯，菜品看着清淡卻十分入味恰到好處。

吃完飯外面忽然下起了小雨，秦瑞峰也不說走，三個人就在小小的客廳圍着茶幾喝茶，就一直慢慢喝，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話。

葉寧頻頻示意他走，可是好像眼前這個人是瞎子一樣，都沒看見。

巧的是，快9點的時候，外面雨然大了起來，雷聲又是轟隆轟隆的，閃電在天際劃出一道道駭人的蛇形，着實的吓人。

秦瑞峰忽然站起身說要走，趙安萍伸手一攔：“別，別，還是住一晚上再走。”外面的天雷滾滾，讓趙安萍想起兒子被雷劈死的事，心裏有陰影，雖然不是自家人，但是住一晚上也沒什麽的，要是萬一出事，他們家可就作孽了。

秦瑞峰做出虛弱的樣子說：“嗯，好吧，我坐了半天的飛機，又開車，身體有點受不了了，就在葉寧房間湊合一晚上吧。就是不知道葉寧會不會不習慣。”

葉寧鼓着臉不說話。

趙安萍拉葉寧：“去，去幫秦先生鋪床，大小夥子怕什麽。”

葉寧說：“這沒他的衣服，不方便。”

秦瑞峰笑了笑：“我車裏有。”說完下樓去樓門前的車裏把小行李箱拿了回來。打開了，裏面有幾套內衣、襪子還有睡衣什麽的，牙刷、牙膏和電動剃須刀都有。真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是秦瑞峰每次出門都要帶的，雖然回港島不用帶，但是他因為臨時要去別的城市，所以還是帶着了，正好用到。

既然人家處心積慮要留下來，葉寧真是懶得跟他費心，所以就不說什麽了，該幹什麽幹什麽。

趙安萍年紀大了，早早的洗漱睡下了，葉寧也懶得看那個破舊的電視，也洗漱回屋裏躺着，想想以後該怎麽辦。

等秦瑞峰也想躺到床上的時候，卻發現被子只有一床，葉寧蓋着。

秦瑞峰主動說：“我蓋着衣服算了，湊合一晚上。”

葉寧皺皺鼻子：“別，不用那麽矯情，你要是再感冒了，我媽就該說我了！”

秦瑞峰笑着鑽進了葉寧的被窩，被子瞬間變得擁擠，熱氣洶湧而至。

房間裏燈光昏黃溫暖，一直沒關臺燈，葉寧鼻息很安靜，似乎是睡着了。秦瑞峰用手指在背對着他的葉寧身上捅了捅。

葉寧一抖肩膀：“睡覺，很晚了！”

秦瑞峰在他背後的陰影裏笑了，慢慢說：“我挺羨慕你的。”

葉寧一愣，翻身過來，皺着眉頭問：“你羨慕我？每天早上4點多起床，晚上9點回家，累的一身骨頭都疼，躺在床上幾秒鐘就能睡着然後現在東奔西跑連自己家也不敢回，跟喪家之犬似的，你羨慕我這個？”

秦瑞峰搖搖頭頭：“你是想說我矯情是吧？我是不用幹體力活，但是我知道你遲早會憑自己的能力過上很好的生活，現在這個狀态只是暫時的。所以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你羨慕我什麽？”

“羨慕你能跟母親在一起，雖然累一點，但是你很幸福。”

葉寧點點頭：“你說對了，我現在雖然累，但是心裏真挺滿足的。至少我老天給我一個機會重新活一次，沒讓我媽白發人送黑發人，所以我很感恩。”所以豆瓣兒跟他要好吃的他很少拒絕，豆瓣兒都變成胖鹦鹉了。

不知道鹦鹉會不會有高血壓脂肪肝什麽的，要是也有這種病，再見到他可不能再讓他吃了。

秦瑞峰把燈光又調的暗了一些，外面的雷聲閃電和大雨似乎穿不透這個小小的包圍圈，靜谧又溫暖的氣氛在兩個人之間流動着。

“我出生就沒了媽媽，她難産死了。所以我只見過我媽媽的照片。”

葉寧一愣，這家夥，原來這麽可憐。

無論多麽有錢，哪怕站在世界最頂端呼風喚雨的人物，沒有母親，而且是一出生就沒了母親，總是可憐的。

想想一個人在最脆弱最需要別人扶住的時候，卻已經無知無覺失去了那個生命裏最重要的女人。

等他長大了懂事了，不知道是什麽感覺。

葉寧不知道是什麽感覺，但是他覺得秦瑞峰很可憐，雖然他出身豪富錦衣玉食。

秦瑞峰聲音放的很低，斷斷續續地說他小時候的事，把他的身世和盤端出。于是葉寧知道了，他不但是個沒娘的孩子，身份還那麽尴尬。

當然很多人不是這麽認為的，大家都認為作為一個富貴人家的貴公子，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

他所謂的那些缺憾根本就不值得在意。

可是葉寧覺得秦瑞峰恐怕是很在意，沒有母親的私生子，雖然現在認祖歸宗，但是總歸被人嫌棄和排擠，恐怕心裏也是不那麽安心順暢。

像他自己，雖然生活艱難，但是母子相依，未來總是不愁吃穿的，也就夠了。他不羨慕那些錦衣玉食豪車別墅，人生在世，有很多東西比那個更重要。

于是他伸出手拍了拍秦瑞峰的肩膀，還用力按了按表示他在關心他。

秦瑞峰心裏奸笑一聲，暗暗用手比了個“V”字。

夜畢竟深了，不能一晚上不睡一直說話，于是兩個人就躺下睡覺。

早上醒來，葉寧發現秦瑞峰在他背後用手臂緊緊摟着他，兩個人跟連體嬰一樣。

葉寧搖搖頭決定不跟他計較，下床洗漱，然後做早飯。

秦少爺坐在飯桌前跟小學生一樣端着飯碗喝粥，很乖。

葉寧覺得從他的表現來看，這個人忽而賴皮忽而乖巧，雖然是個奔三的大男人，其實內裏還是很孩子氣的，大概真的是因為從小缺少母愛造成的吧，總想尋求別人的關心。可惜他沒那個多餘的精力陪着小少爺玩。

吃完飯秦瑞峰簡直依依不舍，什麽也不說，就可憐巴巴看着他。

葉寧皺着眉看着他，秦瑞峰沒辦法還是轉身走了，但是葉寧想了想說讓他過兩天來吃飯，秦瑞峰回頭笑了下，很高興地走了。

秦瑞峰回去沒幾個小時，忽然打了電話過來：“來我這邊開店吧！我這邊小區有好幾個門面空着呢。我幫你們再找個好點的房子，那房子太吵了，休息不好。”

葉寧趕忙拒絕：“不行，那邊太高檔了，我付不起租金。”

秦瑞峰好不容易逮到這麽個機會把葉寧弄過來，哪能再讓他跑了啊，連忙說：“我們這邊雖然租金貴，但是消費高啊，我覺得你做菜的手藝很好，在這邊開店肯定能賺錢。相信我，我是飯店老板。”

“唉，算了。改天再說吧。”葉寧覺得秦瑞峰就是不食人間煙火，跟他說也說不明白，幹脆就不跟他廢話了，自己該怎麽找還是怎麽找。

葉寧當然喜歡在高檔的社區附近開店，環境好，人的素質高，但是這種夢做做也就算了，他現在哪有那個實力。

聽說因為拆遷葉寧的包子鋪可能不在這裏開了，好多街坊鄰居都覺得舍不得，葉寧做的包子味道太好吃了，他們以後到哪能吃這麽好吃的包子啊？就算葉寧在別處開店，那也不方便天天吃啊！

葉寧為了再開店，白天就到處去跑，可是合适的門面太難找了。好的租不起，差的沒生意，總之不能兩全，還有的适合做小生意，附近卻找不到合适的住房。

拆遷說來就來，才半個月裏好多空着的房子外牆就已經被噴上了大大的“拆”字。

後來葉寧才知道，本來高猛家所在的片區還有幾家沒談好拆遷條件，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通知他接受他的條件。

葉寧知道搬到外面去确實很艱難，房租費、各種稅費，包括可能會受排擠受人欺負。所以對高猛的幫助也很感激，只是現在不走也不行了。

高猛這陣子也不出去幹活，每天開着車出去幫葉寧找門面，市區不讓小卡車進去，他又買了一輛七八萬的小轎車。

葉寧很過意不過，所以經常是不告訴高猛就自己出去了。

這天晚上回來接到汪笑笑的電話，說他有一個親戚有個私房菜館想出租，主要是家裏孩子太小忙不過來，不想開了。

葉寧就問，這事跟秦瑞峰有沒有關系？

汪笑笑搖頭說老板這兩天出國了，大概要過半個月才能回來，這事是他自己親戚的事，所以不用跟老板彙報。

葉寧這才答應看房子，不過他還是懷疑這是秦瑞峰安排的，但又不想錯過一次機會，只好暫時去看一下。

汪笑笑帶着葉寧去那個地方看。

葉寧到了才發現這個地方非常好，是東郊河邊的一片地，遠處就是一個江邊碼頭，可是這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卻建了個小區。

小區周圍有山有水，開車進到裏面，現在正是櫻花開的季節，粉紅粉白的櫻花遮天蓋日，地上的花瓣飄了滿地，像夢境一樣美。

說實在的，整個小區都很人少，在這裏做生意，哪有人來？

葉寧暗暗想，果然是秦瑞峰的主意。秦老板這哪是幫他找房子開飯店？明明是想金屋藏嬌。

可惜葉寧這副皮囊雖然嬌氣一些，骨子裏的靈魂卻是張覃這個粗豪大男人，秦老板的心意恐怕要付之東流了。

房子果然好，是個兩層樓，一樓臨街開的店，那條街幽靜美麗，因為下了雨落了點點花瓣，潮濕而芬芳。

葉寧搖搖頭就走，汪笑笑連忙拽住他，葉寧剛想說什麽的時候，手機響了，趙安萍急切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小寧，你外公病了，我得趕緊過去看看。”

葉寧忙問怎麽病的。趙安萍說是鄰居幫忙打的電話，外公跟外婆打了一架，受了傷又有胃病，現在躺床上動不了了，好像病情很嚴重。

葉寧心裏一緊，外公要是病的這麽重，扔在那個家裏恐怕連命都未必抱住，他想把外公接到身邊來照顧，可又怕他去了舅舅和外婆他們搗亂，他除了挨打估計什麽都做不了，那不是講理的地方，讓母親一個人去他又不放心，怎麽辦？

回頭看汪笑笑正殷勤地看着自己，葉寧笑了笑說：“你們秦老板有空沒？幫我派幾個人走趟镖。”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