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雄霸

“劉徹!”帝釋天掌風一掃,重重地打在棺木上,那棺木立時便四分五裂。

帝釋天仍是怒意未消,他感覺自己再一次被愚弄了!

那棺木應聲而裂的瞬間,沉睡在地底的邪物被驚醒了,它們掀開并未上釘的棺蓋,一個一個循聲而來。這些變異了的幹屍早已不再是生前的樣子,脖項兩側的疙瘩突起,眼睛瞪得大大的,卻沒有一點神采,腐爛的手臂上不知從哪裏長出了幾根觸手,漲紅發紫,還在不停地蠕動,令人作嘔。分明離衆人還有一段距離,可它那觸手一捅,站在最前排的一人剎那間便腸穿肚爛。

衆人頓時心中發憷,心中暗道那空棺原來竟是個機關,一旦被觸動,就會招來惡鬼糾纏。此時此刻,他們竟對肆意出手以致讓他們身陷困境的門主有了一絲埋怨。正是生死攸關的時刻,他們倒也沒有時間細想,只是默默地調動自己的內力。然而,這一番動作下來,他們心下大驚。他們身在陵寝深處,深受限制,本來能夠調動的內力就有限。可是,在入了此室後,他們竟連內力都感受不到了!

衆人此時的身手與普通人無異,又如何能夠抵擋得了這等惡鬼般的怪物?不一會兒,站在前排的又一人被削去了腦袋。

那些怪物移動起來十分迅速,稍一不注意,便成了它們觸手上的亡魂。有人不甘命喪于此,拿着劍抵禦。劍中沒了內力支持并不如往日一般犀利,那劍深深地陷入了怪物的骨骼之中,劍士只覺得自己手上的劍脫離了掌控,動也動不了,拔也拔不出。就在這空擋中,怪物那腐爛的手已經穿透了他的心髒。

眼見抵抗無效,天門衆人皆驚惶地向後退去,唯恐下一個死的人是自己。有人四處尋找出口,卻絕望地發現除了來時的那條路之外無路可走。可是,那條路現在應該已經被坍塌的沙石堵住了吧?

帝釋天眼見着手底下的人如此模樣,冷哼一聲,掌風又是一動,這一次,連劈了三下,才将其中的一個變異幹屍解決。只見那幹屍身上的骨架一節一節地軟倒坍塌下去,身上噴出了一股黑色的液體,猝不及防被那液體濺到的人皆是捂住自己被濺到的部位慘叫出聲,面色漸漸發黑,神色混沌。

帝釋天又一連解決了三個怪物,但很快他就發現,根本沒個完。每當他打倒一個怪物,就有更多的怪物聞聲趕來。而在這陵墓深處,他消耗的內力遠多于平時,縱然他身具千年內力,可畢竟遭受了陣法壓制,也經不起這麽消耗。

“一半人留在這裏解決這些腌臜的東西,我與另一半人一道去尋找出口!”

死亡,這是一個離帝釋天很遙遠的詞彙。自從得到那瓶鳳血之後,他就不再為人類固有的壽數所限,獲得了多少帝王夢想中的長生。然而,正因為他嘗試過長生帶來的好處,武功,榮耀,權力,美人,所以,他比一般人更加懼怕死亡。

從來沒有哪一刻如同此刻般,讓他感覺,再這麽待下去,他是真的會死。

帝釋天命令雖已傳達,但誰也不願被留下。人人都知道,被留下的那批殿後的人,生存幾率是最小的。若是同伴們找到了出口,他們可能因為與怪物纏鬥而來不及逃走。若是大家都找不到出口,他們這些頂在最前面的人仍然是死得最早的。

帝釋天用了千年的時間學會了怎樣掌握權柄,卻忽略了人心的力量和帶來的變數。天門的衆人為了那一半的留守名額自相殘殺、打得頭破血流實在是他始料未及的事。甚至,有的人為了自己能夠先走,以及稍微拖延一下怪物追趕的速度,竟把同伴往後推,朝着怪物的觸角上送。

新鮮的血液在空氣中逸散,那些怪物們豆大的眼睛一張一縮,顯然更興奮了。

帝釋天再怎樣也明白,現在絕對不是內讧的時候,他冷哼一聲,一連劈死了幾個率先起哄的人,餘下的人噤若寒蟬,不敢再對同伴動手,腳下為了躲避怪物,卻是一刻也不敢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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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的人沖在了前面,慌忙的尋找着出口;另一半的人都被帝釋天犀利的掌風逼了回去,不得不面對那些怪物。

此時此刻,沒有什麽江湖道義,沒有什麽地位尊卑,有的,只是弱肉強食。

帝釋天想不到,正因為這一次一次的陵墓探索,以及探索過程中一次一次毫不留情的舍棄,很多幸存者的心态都發生了變化。他們不再遵崇帝釋天,不再視天門為歸屬,這些人聯合在一起,直接導致了差點讓天門覆滅的大叛亂。

當然,這是後話了,如今,天門中的衆人仍在尋找出口。

“會不會……其實這裏根本就沒有出口?”有一個顫抖的聲音響起。

然後,他就聽到旁邊傳來一陣筋骨緊收的聲音:“造謠者死!”

下一秒,他腦漿崩裂,還沒來得及反應,便直挺挺地倒下了,死狀凄慘。

衆人又疲憊又恐懼,礙于帝釋天的威勢,不敢再說什麽,那句話卻像是一個魇一樣,牢牢地在衆人心中生根發芽。

抵擋在最前邊的人越來越少,怪物的腳下堆滿了屍體,觸手上還挂着碎肉,可它們的數量仿佛沒有絲毫減少,依舊流水般地朝衆人湧來。

帝釋天見狀,又一次發動內功,将身邊的十個人震到了怪物的對面。那十人中,有一個眼神特別明亮的青年,知道自己怕是兇多吉少,不甘折損于此,索性破罐子破摔,高速旋轉着身子螺旋似的從密集的怪物群中穿過,以稀薄的內力護體,一頭撞向了來時的門。

若是賭對了,他尚有一線生機;若是賭錯了,也只能說他命該如此。不過,他定會記下這深仇大恨,即便做鬼也不能放過帝釋天!

彼時,與他一道被推上去拖延時間的九人已經命喪黃泉,怪物們就像揮舞着鐮刀的死神一般,一刻不停地收割着人的性命。帝釋天又推了更多的人上前抵擋,沒有人發現,密密麻麻的怪物群後那個幸存青年的異樣。

直到另一條密道訇然開啓,衆人才驚愕地發現,原來開關是那扇進來時的門,而出口,就在那扇門的旁邊。

然而,想要達到那出口,他們必須從數量衆多的怪物群中穿過。

僅僅一扇門之隔,卻是兩方天地。

因頭頂的通道在不斷的坍塌,嬴政與聶風帶着昏迷的步驚雲且戰且退,想要從來時的通道原路返回。

那火鳥情緒十分暴躁,幾次撲騰着翅膀掃到嬴政面前,卻又像是在顧忌着什麽一般,并不敢過分靠近。

“師父,你看,那角落裏有一支箭!”聶風忽然道。

嬴政聞言,望向聶風所指之處,果然看見一支木箭斜斜地插在地中,遂将步驚雲的手搭在聶風的肩上,自己飛身上前,将那木箭取了來,在眼前比劃了比劃。

此箭在手,那火鳥似乎更為忌憚了,根本不敢靠近嬴政三尺之內。

“師父,莫非這箭是用來壓制那只火鳥的?”聶風猜測道。

如若沒有一定的束縛,這火鳥定然不可能被困在地宮裏,而且一困就是幾百年。

“準确地來說,這把弓,和這支箭,都是壓制火鳥的存在。”嬴政說着,将手中的箭搭在了弓上,果然十分契合。

火鳥的光輝映在聶風的眼中,如有一團火焰在跳躍:“若是為了壓制火鳥,那為何一樣在茂陵,另一樣卻在陽陵中?為何不都放在茂陵中?”

“這弓和箭是能夠壓制火鳥的存在,若是都放在茂陵中,豈不是給陵墓中的入侵者大開方便之門?”話是這樣說,嬴政卻沒有告訴聶風,即便弓箭都在此處,但畢竟不是俗物,其上附着着強大的精神力,想要将其收歸己用,天底下能夠做到的人屈指可數。

這火鳥在他們來之前肆虐有一陣了,嬴政猜測,這恐怕是因自己取了這弓的緣故。

只是,他始終想不明白,既是為了防止外人入侵,劉氏在建陵時又何苦另開了一條密道,将陽陵與茂陵連接起來,讓他在得到弓之後立馬就可以趕到箭的所在之處?

嬴政自然不知道,他進入了景帝真正的靈柩停放處,因此,在設計機關的人眼中,自然就不是外人,而是劉氏子孫了。對于自家有能耐的子孫,老祖宗們素來都是十分慷慨的。因此,嬴政完全不會享受到帝釋天等人的待遇。因為,這弓箭不僅是火鳥的克星,也是地底下那些邪物的克星。

自以為坑了嬴政一把的帝釋天不會想到,從始至終,倒黴的就只有他自己。若是他與嬴政同行,而不是刻意将嬴政三人關在門外,哪怕是為了自身的安危,嬴政也會将那些怪物解決掉,天門斷不至于損失如此慘重。

腳下的土石越堆越高,幾乎可以将人活埋。聶風扶着步驚雲,站在密道的入口處焦急地喚道:“師父,快點過來!”

嬴政卻将手中的弓箭對準了被坍塌的沙石打中翅膀,胡亂撲騰的火鳥:“不能讓這只畜生繼續活下去!”

想也知道,這只火鳥定是漢室皇帝捕捉的。原先有弓箭震着,這火鳥才一直被困在地底,翻不出風浪。如今弓箭既然被他拿走了,那麽在離開之前,他定要除掉這只火鳥,免得日後又成一害!

想到當初在秦國四處作亂、傷人無數的火鳳,嬴政面上緊繃的線條中呈現着森然殺意。

“師父,別管什麽火鳳了,你快過來!”

聶風見嬴政旁事不管,只顧着對火鳥搭弓上箭,頓時急了:“雄霸!”

一支由真氣包裹着的箭如同電光一閃,從火鳥的脖項處狠狠地穿過,轉瞬間就鑿出一個血窟窿。那箭在半空中打了個來回,又飛回了嬴政的手中。聶風那聲石破天驚的叫喊顯然讓他愣了一秒。就在此時,密道前的空地被完全填滿。

眼見着那個他所仰慕的偉岸身影被徹底地淹沒,聶風眼中被紅芒充斥,幾乎要發狂:“雄霸!”

下一秒,一根手指帶着清涼沁人的氣息點上了他的額頭:“朕,不叫雄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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