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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公公長嘆一聲,表情中滿是為難,充滿憐憫的望向王微,聲音微微顫抖。

“殿下,奴婢知道以您千金之軀,卻暫住于外男宅邸,實屬大大的不妥。可眼下除了這裏,哪裏都是虎狼之地,奴婢擔心殿下的安危,還請殿下委曲求全,盡量忍耐幾日吧。但請殿下放心,奴婢絕對會牢牢看緊門戶,不會讓那些觊觎殿下的男子擅入一步。”

王微仿佛受到驚吓似的往後一仰,捂着胸口驚慌失措的問:“這又是怎麽了,公公,請您說明白些好嗎……我實在是不懂啊。難道有人攔着不讓我搬走嗎,哪有這樣的道理!”

齊公公拉起衣袖擦了擦眼角,像是身同感受:“殿下……唉,誰叫咱們現在孤立無助,萬歲爺沒有回來,那些膽大妄為的狂徒可不就打起了殿下的主意。”

說着他還故作姿态的左顧右盼,像是要确定有沒有誰偷聽,王微見狀便會意的揮手,示意一邊侍立的宮女們都退下。不過她雖然表現得很害怕,內心卻是很不屑的。齊公公這架勢可不像是對公主懷着什麽善意,更像是來專門吓唬她的。如果王微真的只是個才經歷了破城的年幼小女孩,可不就驚弓之鳥的被吓得魂不顧體,失去了主意,全憑他擺布了嗎。

她現在就想知道,這齊公公到底是誰的人,對她說這些話又有什麽目的。

齊公公見王微面色煞白,瞪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更是做出了畏懼的神色,壓低聲音道:“殿下,亂軍雖退,帶頭作亂的蕭賊也被投入大牢,可是皇城外的胡人卻沒有退去,他們跟蕭賊勾結,陰謀要謀奪我大唐半壁江山啊。這姓蕭的國賊,平時看着還好,卻辜負了陛下的皇恩,犯下這樣的滔天大罪。”

王微一臉茫然,齊公公不得不簡單給她講解了一下外面的局勢,王微才知道為什麽便宜皇帝老爹遲遲逗留在外,打死不肯回皇城。

她一開始就沒想那麽多,理所當然的以為皇城當然在京城,結果齊公公一說她才意識到自己想錯了,目前的皇城是長安,對照一下腦內的地圖,具體是在陝西境內,比較靠西邊了。所以她以為的胡人并非山海關外的游牧民族,而是沒什麽了解的突厥以及波斯人。

那個被齊公公罵得禽獸不如的惡賊蕭某,原本就是駐守在西邊抵禦這些被中原統稱為胡人的節度使,現在他反戈一擊,氣勢洶洶的胡人可不就長驅直入的一路殺了進來嗎。蕭某人雖然被抓住了,但是他麾下其他軍隊以及被引進來的胡人現在占據了小半個西邊的土地,正叫嚣着要皇帝把他完好無損的交出來。

“還好其他幾家節度使及時趕到打退了皇城內的叛軍,但對方勢大,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暫時穩定局勢派出使者交涉,等陛下回來主持大局。陛下不在,誰敢擅作主張啊。”

齊公公見王微聽明白了,搖着頭,滿臉的痛心。

王微心中呵呵,想也知道,皇帝老兒肯定是見局勢不妙,叛軍距離長安太近,吓破了膽子不敢回來,搞不好還盤算着遷都之類的事情呢。而駐紮在長安的幾家節度使不趕緊的出去驅除胡人光複河山,蹲在皇城裏扯皮,還把她這個公主軟禁起來,不必問,絕對不懷好意,沒有那麽忠君愛國。

但她卻不能表現出自己太明白,所以還是瞪大眼睛,努力表現得很天真愚蠢的問:“可是,跟我不能搬出去又有什麽關系呢。”

齊公公現在倒是表現得很符合一個滿心忠義的太監形象了,痛心疾首的道:“殿下啊,您還沒看出來,那幾位大人可都心懷叵測呀。為了争搶攝政的名號,甚至都暗中交手過好幾次了。倘若不是英王殿下年僅三歲,實在是不到婚配的年齡,即便是訂下婚約,等到長大成親再生出孩子,那也至少得是十幾年後的事情了。那幾位大人可等不了那麽久,可不就把主意打到殿下您的身上來了嗎。”

王微恍然大悟,之前她就一直很疑惑,要想篡權,完全可以走那個便宜弟弟的路線嘛,還更直接方便。按着皇帝腦袋強行把自家的女兒嫁給唯一的皇子,等到皇子繼位,他們就是外戚,再生個帶着他們家血脈的兒子,就可以讓沒用的皇帝駕崩,擁立自己的外孫繼位。然後要外孫禪位也好,架空皇帝自己背後掌權也罷,都挺符合邏輯,幹嘛要繞個大圈子來跟自己這個公主死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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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齊公公這番解釋王微才想起來,她那個便宜弟弟只有三歲,誰知道能不能順利養大成人。這個漫長的過程裏變數太多了,萬一小皇子長大後英明神武順利反殺,豈不是大大的不妙。大概那幾個野心勃勃的節度使都不願意冒險吧。走公主路線雖然有點名不正言不順的嫌疑,但擋不住奏效快呀。

然而她還是得繼續裝傻,茫然不解的問:“我?可、可我又不是皇子……”

“您也是流着天家血脈的金枝玉葉,您的驸馬自然算得上半個天家人,生下的孩子……誰又敢說他不是皇上的外孫呢。倘若英王殿下和陛下都遭遇不測,宗室裏沒有合适人選,讓外孫繼位……也不是不行啊。”

齊公公痛苦的搖頭。

“屆時哪怕有人反對,有手掌兵權的父族站在背後,誰又不怕死呢。殿下,請恕奴婢大不敬,現在的大唐,可不是太宗時候的大唐了。那些個滿肚子壞水的節度使,對陛下也就剩下點面子上的尊敬,什麽事幹不出來啊。”

……這倒是句大實話,說得好有道理,王微竟然無法反駁。

其實她心裏明白,就算是和她成親後沒法順利達成初始目标,對那幾個節度使又不存在損失。皇帝和皇子在外面逃命一時無法掌控,那麽抓住她這個剩下的公主給自己增添一份話語權也好。誰叫這個國家自古以來就講究一個名正言順占據大義,通過娶公主當上驸馬變成半個皇家人,不虧。

所以她之所以被軟禁誰都見不到,就是因為那幾個節度使在争奪娶她的權力?嚴密保護重兵把守,大概是為了防止有人偷跑采取不正當的手段來個生米煮成熟飯咯。

王微總算是大致理清了思緒,無奈依舊得扮演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傻甜白,含着淚水拼命搖頭,充分表現出了一個三觀碎裂瑟瑟發抖的小可憐形象。

“這怎麽可以,我已經定親了呀,驸馬就沒說什麽嗎。”

對哦,既然都想娶她當做手上的籌碼,她那個驸馬不也是節度使裏的一員嗎,怎麽,還自命清高的不願意要她?

齊公公聞言後不禁淚水漣漣,嗚咽着道:“驸馬他早就想來探望殿下了,外面那些流言蜚語他一概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眼下他單槍匹馬,其他幾家都聯合起來針對他,實在是焦頭爛額,分/身乏術。今日我來拜見公主正是受了驸馬的委托,他要我轉告公主,請公主不要擔憂,他一定會來迎娶公主。”

王微急忙做出驚喜狀,心裏卻挺奇怪,原來齊公公是代表那個渣男驸馬來的啊,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她根本就不信渣男驸馬不想悔婚,不然的話好歹也應該露一面親自把這些話說給她聽吧。退一萬步說,給個信物寫個情書什麽的也能湊合呀。

不管不問的把公主丢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放任外面流言四處傳遞,明知公主不應該住在那個什麽江小郎君的宅邸裏卻完全沒有站出來給她撐腰出頭的意思,派個太監來空口白話幾句就指望她堅信不疑,莫非覺得她真是個傻子啊。

“真的嗎,那驸馬什麽時候來接我?我實在是不願住在這裏了……”

王微羞答答的用衣袖擋住臉,實際上是因為她确實沒法表演出一個純情少女該有的情态。

齊公公泛起一絲微笑,不過在王微看來,那笑容太過虛僞,而且還帶着一種毫不自知的嘲弄。可能在這位太監看來,她這個公主實在是太好糊弄了。

“驸馬當然想盡快來迎接公主,只是……唉,那幾家節度使抓住了驸馬的無心之失,硬是叫人到處散播流言,還當衆跟驸馬扳扯,說他與公主的婚約早就已經不作數了。所以,驸馬想請殿下召見那幾位大人,分辨個清楚明白。想必殿下肯定不願因為奸人的奸計和驸馬斷了這天定的姻緣吧。”

王微奇怪的問:“婚約不是父皇賜下的嗎,怎麽會不作數。父皇金口玉言,誰敢不認聖旨。我雖然不懂這些,但是那幾位大人這麽做未免也太狂妄了,驸馬為何不以此為由發難問罪呢。”

齊公公有些尴尬,幹笑了兩聲,含糊其辭的道:“實在是驸馬不太謹慎導致落下了話柄,一時口快卻擋不住對方窮追猛打呀。若不是萬不得已,驸馬怎會求到殿下面前,請殿下出來說話。還請殿下寬宏大量,饒恕驸馬。驸馬說了,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事關重大,他擔心殿下受到奸人挑撥,聽信了他們的謠言。驸馬受到懲罰不打緊,殿下一生的幸福可就徹底毀了。”

雖然對方花言巧語,王微又怎麽會聽不懂裏面的未盡之言。原本她和渣男驸馬有聖旨賜婚,貌似渣男本身還掌握了一定的兵權,其他人想從中破壞基本沒辦法。可是渣男驸馬自己被抓住了把柄,可不就讓其他人趁虛而入了嗎。反正現在皇帝又不在,她嫁不嫁人,具體嫁給誰,皇帝管不着更沒法管。估計皇城裏的權力重新分配已經差不多要告一段落,該來讨論她這個戰利品花落誰家。那些男人打着她年幼不懂事的主意,威脅恐吓一番,逼着她稀裏糊塗的嫁了。等到皇帝回來,面對事實又能如何。

……呵呵,話說皇帝還能不能活着回來都不一定呢。

齊公公可能就是擔心她屆時聽到什麽傳言産生了疑心,先來安撫一番。畢竟,太後和皇後都去世了,活着的妃嫔們位份不高沒有生子無法代表天家,她這個公主必要時刻還得充當一下吉祥物和政治籌碼,不可能一輩子被軟禁着不出來見人。

想清楚後,敷衍了一番齊公公将他打發走,王微反倒是松了口氣,她就怕自己從此被徹底冷藏沒有機會站上前臺。只要給她一個機會,總能随機應變發揮一下,給自己找到一條生存之道。

她可不想憋屈的被按着腦袋嫁給不認識的男人,更不想跟歷史記載裏那個紅顏薄命的長樂公主一樣英年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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